他們浪費了四百年，不，應該說，他們讓野獸搶先了四百年。
不過現實跟【演算】不同的是，在【演算】裡彈指一揮間就能過去的數百年，在現實中隻能一步一個腳印緩慢流逝。
他們還有時間，陸宜修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閉關的時間真不巧，”沒心沒肺的人總是活得很快樂，陸以虛用親身經曆證明了這一點，雖然知道了一個糟糕的壞消息，但陸以虛仍然能不滿的抱怨道：“要是之前我們能進一步討論怎麼處理的話，或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樣了。”
“我原本還想帶你去看看青山派呢，它現在變得可好了，”談起這個，陸以虛的語氣裡驕傲又快樂：“學校的規模變大了，我們一直在研究築基丹，讓好多凡人變成了修仙者，不過有一些實在感知不到靈氣，沒關係，我們教他們煉器、煉藥，讓他們能自己保護自己……”
陸以虛站在陸宜修身旁，俯瞰熙熙攘攘的仙山群：“長生，你看，他們活得可快樂了。好多好多凡人都是無病無災、自然死亡的，他們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的聲音輕了下去：“長生，我做到了。”
陸宜修扭頭去看陸以虛，忽而意識到，他們之間確實隔著四百年的漫長時光，以至於陸以虛現在看起來居然靠譜極了。
“他們不用再像我們那時候一樣，麵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到來的死亡，饑一餐飽一餐，混混沌沌的活著。”陸以虛扯平了嘴角：“什麼狗屁大道，我才不要讓一切變回之前那樣！”
“所以你努力招人，努力發展青山派……”陸宜修停頓了下：“沒錯，什麼狗屁大道。”
陸宜修恍若看到了小小少年吐出的大大牛皮，他說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要建立一個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庇佑咱們的村落，讓村子裡的人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再也不用擔心野獸。
然後他就真的這麼做了。
陸以虛的正經沒有維持兩秒，他磨牙道：“可惡，都怪當初打賭打輸了，你就沒認真當過掌門，全是我在忙！”
提起這個，陸宜修有些心虛的挪開視線：“誒，下麵是不是有什麼動靜？”
陸以虛被轉移了注意力，眉梢緊皺道：“好像是在地底找到了什麼，走，我們下去看看。”
地麵上的動靜是從地下傳來的，遠遠就能察覺到激烈的靈力在地底深處回蕩，就像下方正在發生一場混戰般，以至於原本留在地上的其他修士紛紛變了臉色。
陸宜修他們到的時候，修士又下去了一批，導致底下的動靜愈發激烈。
雖然還沒從下去的修士口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但這個動靜已經證實了足夠多的猜測。
二叔跟陸宜修他們對視了一眼，忍不住道：“你的猜測可能沒錯，這下麵確實有什麼東西……”
二大爺匆匆趕來，截斷了二叔的話道：“問題是到底有多少。”
“我在反方向的另一處也安排了人下去……”二叔道：“那邊也打起了。”
現場安靜了幾秒。
不遠處的人類聚集地終於做好了準備，普通人帶著大包小包，激活法寶，成群結隊的朝仙山上飛去。
這些普通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存在靈力波動，在突發狀況下，也依舊坦然，當人們擁有讓自己活下去的能力時，總能變得更自信——而在過去的四百年裡，修士一直在為此努力。
這個時代的凡人不是陸宜修熟悉的模樣。嚴格來說，他們算不上凡人，他們學習煉丹、煉藥，甚至學習陣法，在那些門派仙山上，也往往會給他們預留著位置，就好比此刻。
搬離地上的人類建築群之後，他們將會入住仙山群中的人類聚集地，跟“仙人”隻有咫尺之遙。
“我們得下去看看，”陸以虛等了一會，見下麵的動靜還沒有結束，失去了耐心：“要是數量很多的話，我們還得把他們救出來。”
二大爺讚同陸以虛的提議：“我也很想親眼看看地底現在的情況。”
那不是多麼值得欣賞的場景，曾在【演算】中見過那一幕的陸宜修想。
但他們遲早要麵對這一切，陸宜修跟著他們鑽到了地下。
“對了，長生你閉關了這麼久也沒得道……”陸以虛把陸宜修拽到他們中間，最安全的那個位置上，然後才得意洋洋道：“現在我們肯定比你強。”
地下已經有了一條被匆匆挖出來的“路”，他們沿著它一路向下。
“你不知道，悟道之後，其實還有一條通天大道，清虛子現在可厲害了，就是有點讓人發怵……”
陸以虛絮絮叨叨道：“不過我們也沒空著，現在的我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們了，我們已經升到第三階了，這些境界還沒有一個準確的稱呼，畢竟大家都忙著巡邏和上課……”
在陸以虛的絮絮叨叨中，他們越過了漫長的地底距離。
越往下氧氣越少，所有人周身浮出了靈氣罩，隔絕惡劣的環境。
這一幕有些許既視感，但末法時代跟洪荒紀元的修仙者不是一個水準，就算是拿陸以虛去跟道墟他們比，也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水貨再水，那也是得道了的水貨，而在末法時代，得道飛升早成為了傳說。
因此，跟道墟他們在缺氧環境中需要頻頻靠靈石來補充靈氣罩的表現不同，陸宜修他們壓根沒用過靈石。
這也跟兩個時代的差彆有關，洪荒初期的修仙者對於靈石的使用頻率非常低，靈石基本上用於普通人的煉器、煉藥環境，畢竟普通人感知不到靈氣，所以對於蘊含了靈氣的靈石的依賴性就更高。
而末法時代的修仙者……比洪荒初期的普通人更依賴靈石。
這些念頭在陸宜修腦海裡一閃而過，沒有深思，因為周圍出現了一些不對勁。
那些堅固的土層裡布滿了一個個小小孔洞，手指粗細的孔洞在土層裡並不醒目，但如果一眼掃去，旁邊的“牆”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小洞，就很難不注意到它的存在。
陸以虛跟二大爺他們對視了一眼，又感知了下更深處的靈力波動，稍稍猶豫了幾秒後，壓低聲音道：“這看起來有點奇怪，你們注意一點，我轟開看看後麵的情況。”
人群周身的靈力波動加大了些許，給自己套上層層防護，又捏上法訣，做好戰鬥準備後，陸以虛手指翻飛，捏了個超高難度的“手部運動”。
陸宜修看得眼花繚亂，感知到一瞬間形成了數個靈氣漩渦後，對陸以虛刮目相看。
他之前那話還真不是瞎說的，這四百年的時間，確實足夠讓他們與之前判若兩人了。
靈氣漩渦在陸以虛的控製下悄無聲息的融入了土層背後，轟然炸裂，露出了“牆”後大片空間。
被炸開的那些土，本該散落得到處都是，擠壓陸宜修他們的空間，不過在那之前，二大爺一揮袖子，將這些土全給收起來了，確保了他們的視野前方一覽無餘。
安靜蟄伏在土層中的野獸們就這樣跟他們猝不及防的相遇了。
那些孔洞是什麼作用眼下無人關心，所有人目光一掃，確認牆後密密麻麻都是黑壓壓的野獸身影後，現場霎時掀起了劇烈的靈氣波動。
血腥氣瞬間濃重。
安靜蟄伏的野獸還沒展露出攻擊意圖就被大規模的橫掃，連那些沒被挖開的土層也沒放過。
靈氣悄無聲息的拂過四麵八方，深色係的土層瞬間暈染出了一片更深的顏色，朝下方不住延伸。
陸宜修沒找到出手的機會，就一個照麵，還處於蟄伏狀態的獸群就□□脆利落的消滅了。
當然，對於這片大地來說，被消滅的這些或許僅僅隻是冰山一角。
眾人的表情異常凝重，對此心知肚明。
陸宜修的猜測成真了，人族之劫確實已經近在咫尺。
陸以虛咬了咬牙：“先把來查探虛實的弟子們帶出來，這事得從長計議！”
所幸這些位於地底深處的野獸為了避免消耗過多的氧氣和體力，全處於‘冬眠’狀態，這讓他們一路向下、順手清理周遭的野獸群的舉動沒遭到過大的阻礙，很快找到了靈力波動極為頻繁的區域。
那些來地下尋找野獸的青山派弟子顯然沒有他們冷靜，在地底深處發現怪物群時，反應大到驚醒了它們，以至於陷入了野獸的包圍中。
當然，青山派弟子跟陸以虛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也是另一個重要因素。
陸以虛他們的到來減輕了青山派弟子們的壓力，也以壓倒性的優勢剿滅了這一波從“冬眠”狀態中醒來的野獸。
但周圍已經出現了其他異動，顯然方才這個陣仗，已經打草驚蛇。
靈力在地底深處無害般的飄過，悄無聲息的帶走一條條生命。
陸宜修沒找到出手的機會，因為七八個得道修士已經足以碾壓了。
他索性觀察了下在四百年中不斷進化的野獸。
體型巨大，身有雙翅，爪子銳利……即使處於“冬眠”狀態，也不妨礙它帶來強烈壓迫感。
這是徹頭徹尾的凶獸。
陸以虛他們沒在地底大開殺戒，找到下來查探情況的青山派弟子，又順手剿滅那些已經被驚醒的野獸後，就立馬回了地麵，然後，連成一體的仙山飛了起來。
“去長管山脈，”陸以虛為陸宜修解釋了一句：“每百年我們都會在那裡討論、交換相關情況，我們給其他修士傳了信，他們也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