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修艱難的從陌生人的熊抱中掙脫，擠進了人群中心，站到甲三身旁問道：“這是什麼？”
甲三擦乾淨手，摸出了個本子，正要寫些什麼，聽見問話，扭頭看了眼，露出了些許驚訝：“大少爺？你回來了？”
他給陸宜修介紹了下這個蒸汽發電機，強調這玩意使用了部分魔導回路的構想，能用驅動大部分機械，不用再使用魔石，屬於他們目前設計中的核心裝置。
接著又給陸宜修講解了下他的設想，包括蒸汽機車、播種機、收割機等等諸多電力和蒸汽驅動的裝置。
陸宜修一邊聽一邊在心裡對照另一個世界的軌跡，感慨甲三的人物特性確實好用，這都跑步進入電氣時代了，再努努力說不定有生之年連信息時代都能給他整出來。
他還沒點完頭，突然聽到一閃而過的關鍵詞，扭頭看向甲三：“你說什麼。”
甲三有些驚訝他的反應如此之大，回憶了下自己方才說的那串話：“從魔導技術來看，能源非常重要，像魔石這樣的能源，內部蘊含了巨大的能量，經過引導釋放出來後……”
陸宜修搖頭：“我問的不是這個。”
“那就是我剛才說的新能源那個提議了？”甲三興致勃勃：“一種更安全、具有更高的能量且能被掌控的新能源，能極大促進科技發展，甚至變革整個科技的走向。”
“蒸汽機、發電機這些需要消耗的能源實在太古老了，煤炭、木柴、風、水力這些自然能源我們都討論過了，沒一個能跟魔石帶來的能量相提並論。”
陸宜修：“說重點。”
“我考慮過三種方式的新能源，一是‘信仰操作台’製造的特殊能力，二是那些修仙者使用的特殊力量，三是那些特定地點的異常現象……”
沒錯，這就是陸宜修方才聽到的重點：“特定地點的異常現象？”
“宣政殿提交的特殊情況彙總裡，提到了在某些地區存在一些異常現象，有的據說在特定時間會出現成片的雷雲，出現大規模打雷閃電現象。”
“如果確認這屬實的話，如此大規模的打雷閃電中必然會蘊含大量能量，或許我們可以在那裡設立一個能量儲存的裝置，進行轉換後，就能獲得源源不斷的能源。”
甲三歎了口氣：“不過這個設想需要解決的問題有很多，目前我們還不具備儲存這種能量的能力，也沒解決能量轉化的問題，所以這三個設想目前都隻是設想。”
在甲三開始解釋的時候，陸宜修就停下了腳步，一直到他說完，陸宜修還是沒動。
他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盯著甲三看了半晌，就像是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特殊生物一般。
甲三被他看的有些疑惑。
陸宜修深吸了口氣，說出了他的來意：“我跟鳳曉打算去一趟地底世界，如果你有空……不，不是如果，是你得跟著我們一起去。”
甲三沒有異議：“等我把手上那幾個項目交接一下……”
他停頓了下：“地底世界那邊能去了？”
陸宜修嚴肅道：“你去地底世界是有任務的，我跟咕嚕嚕們談好了，你可以去地底世界進修一下魔導科技。”
甲三的眼睛瞬間亮了。
“我本來擔心你去進修魔導科技，最後學了一腦袋不能用的東西回來。但聽完你剛才的話，我就不擔心了，”陸宜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
將科技跟特殊力量結合在一起，走出一條不屬於地球也不屬於魔導科技的道路。
在甲三這麼說之前，陸宜修沒想過這一點，但在甲三這麼說之後，陸宜修才意識到過去的經曆將他局限在了某個框內，大鳳王朝不是地球，它存在諸多非凡力量。
這些非凡力量使用得當，就能變成造福人類的工具。
陸宜修再度大力的拍了拍甲三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宣政殿裡異常熱鬨。
陸向文跟其他人爭論不休，咕嚕嚕們則正坐在小椅子上，那裡甚至有個小圓桌，桌上擺滿了精致的甜點，咕嚕嚕們搖頭晃腦的品嘗著地底世界的美味，還有幾個咕嚕嚕蹦蹦跳跳的跳起了舞。
這兩個迥然不同的場景奇異的共存於同一個空間，營造出奇特畫麵。
這個世界跟地球完全不同，它包容了許多難以共存的生物，構造了一個全新的秩序。
陸宜修的出現，吸引了人類跟咕嚕嚕的視線，陸向文他們看了一眼就繼續爭論了，而咕嚕嚕們則異常熱情的跟陸宜修分享那些好吃的。
陸宜修蹲下身，從咕嚕嚕手裡接過糕點，三兩口吃完，還是熟悉的味道，跟小時候沒有區彆。
想到這，陸宜修順手端了一盤糕點，走到大圓桌旁，把糕點往陸宜川麵前一擺，旁聽起了這場爭論。
沒一會就有些昏昏欲睡，這些因為咕嚕嚕出入境而引發的爭論大多聚焦在那些老生常談的問題上，咕嚕嚕的威脅、出入境這個建築的具體選址以及人手不夠等等。
陸宜修打了個哈欠，覺得這些討論一時半會應該結束不了，遂乾脆往後一靠，明目張膽的補了個覺。
那些此起彼伏的爭論變成了最好的催眠bgm，讓陸宜修迅速入睡。
鳳曉在唇槍舌辯中抽空看了眼迅速入睡的陸宜修，朝阿潘招了招手，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了兩句。
阿潘領命，不一會帶著一堆毯子、被子、枕頭回來了，沒驚動陸宜修，幫他換了個舒適的睡姿，還附帶一整套床上用品。
陸向文這下沒法裝看不見了——這麼大個蓋著被子、枕著毯子的人躺在這，除了瞎子誰都沒法無視他。
喧囂的爭論聲為之一靜，陸向文嗬斥道：“這像什麼樣子？這是宣政殿！”
“阿爹你小聲點，彆把阿修吵醒了，”鳳曉不以為然：“你們都不知道阿修這一路上有多累，就知道拖他後腿……”
陸宜川冷颼颼道：“我確實不知道他有多累，不過我倒是很清楚你們這一路上給我們找了多少活。”
鳳曉咳嗽了一聲，忽視陸宜川的話：“咱們剛才說到哪了？對了，我覺得咕嚕嚕的出入口就定在陰影之門跟涅羅城好了，反正這兩個地方都挺不招你們待見的，要是咕嚕嚕在那裡折騰出了什麼，你們還能拍手叫好，豈不是一舉兩得？”
有官員義正言辭的嗬斥道：“吾等豈是這種幸災樂禍之徒？不管是陰影之門還是涅羅城，都屬於大鳳王朝的一份子，吾等既為人臣，自當儘心竭力……”
“這種話就彆說了，浪費我時間，”鳳曉不耐煩的打斷道：“對了，剛才忘記說了，出入境嘛，不止咕嚕嚕能到我們這來，我們也能到咕嚕嚕那裡去。”
現場的聲潮再度拔高，無數問題和質疑撲麵而來。
鳳曉不為所動：“不過就像是你們之前要求的那樣，咕嚕嚕到大鳳王朝內‘遊玩’的數量必須可控，隨身攜帶的魔導裝置也必須在一定數量內等等這些要求一樣，大鳳王朝的子民去往地底世界也必須遵循許多要求——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獲得咕嚕嚕的許可。”
鳳曉：“地底世界跟大鳳王朝不同，人類無法在地底世界呼吸，必須通過咕嚕嚕提供的特殊裝置才能安然無恙。”
議論聲紛紛擾擾，爭論的重點已經轉移到了如何填補欠缺的人手，確保有足夠多的“導遊”來引導咕嚕嚕們有序參觀，而不是跑得到處都是。
“人手總是不夠用的，帝國到處都在缺人，我們必須解決問題的根源，”年輕官員道：“是時候擴大學堂規模和教育內容了，不能僅限於普通的識字課程，提供完整的教育深化體係勢在必行，這樣才有可能培養出足夠多的人才，填補眼下以及未來源源不斷的人才缺口。”
鳳曉打量這個年輕官員，隻需看上一眼就能清楚看出對方的出身——寒門士子。
換做以往，寒門出身的年輕人壓根不可能出現在宣政殿上，參與如此重要的討論。
但在大鳳王朝改革浪潮開啟後，無數不可能的事情頻頻上演，擁有足夠才華的年輕人隻要能抓住機會就能鯉魚躍龍門，出現在各個重要崗位上。
即使如此，依舊有大批位置空置，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填補。
宣政殿裡的爭論聲永遠不會停息，這個新提議再度引起了無數反駁、質疑以及詢問。
擴大並完善教育體係需要足夠多的錢，以及足夠多的人手，而眼下，大鳳王朝都沒有。
大鳳王朝的改革並沒有那麼一帆風順，相反它遇到的問題層出不窮，世家的阻力雖然消停了不少，但不意味著它消失了，而國庫空虛一直是一個隱患。
如果不是一波世家倒下帶來的大量財富，再加上鳳家三千年來積攢的巨額財富都投入到了這場聲勢浩大的改革浪潮中，才勉強度過了最初期的財政困難。
陸向文他們的存在意義就在於此，他們在不斷解決改革中湧現的諸多問題，減輕阻力，讓改革能順利推行下去。
在國庫空虛這個大難題前，陸宜川將視線投向了大商人們，而陸向文則將視線投向了世家們。
專利製度順理成章的出現，大批來自研究所的發明一邊以低廉的價格出售給平民，一邊將專利賣給大商人們，在收獲了第一批回頭錢之後，陸宜川他們立馬出台了一係列政策，促進商業發展，順帶從大商人跟世家身上賺錢，維持堪堪見底的國庫。
鳳曉被吵得腦子疼，乾脆也往椅子背上一靠，盯著睡夢中的陸宜修發起了呆。
錯綜複雜的朝堂政治、改革引發的諸多問題、多方勢力的拉鋸……鳳曉比誰都擅長這些，但他窺見了更廣闊的世界，又何必把自己局限於迂腐落後的時代中？
他沒有身為皇帝應有的責任心，也不打算一個人背負起王朝的命運——沒在這個王朝毀滅的時候拍手叫好已經是他足夠克製的表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