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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燃冰 觀乎 59248 字 1個月前

第41章 催眠還是失眠

雍九在車裡待了半晌,到頭來還是沒搞懂裴令和裴總的關係好不好。

再仔細問,司機卻嫌他煩了,說要回家陪老婆孩子,把他趕下車,揚長而去。

雍九隻好步行回了自己家,等到他準時在早上六點醒來,趕去公寓時,才發現裴總已經去公司了。

而且是昨天半夜自己開車去的,大概又因為睡不著。

已經數不清是這段時間第幾天失眠了,而且情況在請來那個催眠師之後,變得更加嚴重。

那催眠師應該叫做失眠師吧?

第一次催眠時他在場,就看見那個女人讓裴總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放鬆身體。

接下來引導裴總去思考一些有的沒的東西,一會兒是草坪,一會兒又是大海。

雍九在旁邊守著,不能說話,但有點不耐煩。

又過了十多分鐘,裴總卻突然睜開眼睛,打斷了催眠師沒說完的話。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開口,問有沒有辦法從他的記憶中確認一個人的下落。

女人沉默了一會兒,明顯有點無語,說她不會算卦。

“一開始說好了,是讓我確認您記憶的真假。”女人委婉道,“除非您的記憶中包含那個人的下落,否則我不可能幫您找到他。”

裴總又問:“那我的記憶是真是假?”

催眠師答道:“您跟我兜了半小時圈子,什麼都不肯說,我怎麼能知道您的記憶是真是假?”

雍九摸摸鼻子,這點他可以作證。無論那個女人問什麼,裴總好像都沒回答實話。

人家問海上是晴天還是正在經曆風暴,裴總答陰天。

人家又問,船上有幾個人,裴總說兩個。女人順著話往下問,除了他自己,還有一個人是誰。

裴總想了想,說,剛才說錯了,隻有我一個。

室內安靜了一會兒,裴總說:“好,我可以直白告訴你一件事,你憑借經驗回答我。”

或許是終於坦誠,女人也來了興趣,立即點頭。

“前段時間,我總是會忘記一件特定的事情,可有一天,那件事情突然就在我腦中清晰了。”頓了頓,裴總提出問題,“排除精神疾病因素,還有什麼原因會導致這種事情發生?”

催眠師的臉色隨著話音,逐漸變得奇怪。

思索了好一會兒,問道:“為什麼要排除精神疾病因素?”

然後裴總就讓他送人離開,還不忘吩咐他,多給一些補償。

雍九點頭,心說是該給人家一些精神補償,送催眠師離開的時候,他瞥見人家的表情就像遭遇了職業生涯的最大滑鐵盧。

之後雍九出於好奇,去問了裴總。

“您說的那個特定事情,是關於裴令嗎?其實我和手底下一些人也一樣,前幾個月莫名其妙就把找他的事情給忘了……很奇怪,明明您剛發現聯絡不上裴令的時候,我每天一睜眼就是讓手底下的人去找……”

說到激動出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話太多,連忙閉嘴。

裴總看了他一眼。

雍九以為即將聽見什麼關於老板的八卦,沒想到裴總說:“你去精神科檢查一下。”

他傻了。

為什麼裴總不去,讓他去?

但他也不好問出口,隻能抽空真去掛了個號,他把健健康康的檢查報告單給裴總看的時候,裴總竟然看了兩遍。

這事就暫時作罷了。

然而之後的這幾天,裴總失眠的情況越來越糟糕。說實話,他都有點擔心老板哪天猝死在崗位上,再去找一個好老板太不容易了。

雍九憂心忡忡地趕到公司,剛出電梯就接到了手下的消息,正是看管宋泠的那兩個人。

他掛了電話之後敲門進了辦公室,裴總工作得正廢寢忘食,大有消耗自己壽命的架勢。

“裴總,”他出聲道,“宋泠受傷了,送早飯下去的時候,他們看見宋泠手上有一道傷口。”

裴予質抬起頭來,眼神過了片刻才聚焦,掩去了疲憊。

“他身上本來就有很多傷口。”

雍九補充道:“新鮮的……這會兒還沒止住血,而且最奇怪的是人還好好綁著。”

那道傷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

神神鬼鬼的,難不成真是什麼東西托夢……

裴予質冷冷看向他,道:“有監控就去查,沒出結果就告訴我,有意義嗎?”

“好的裴總,”雍九立馬誠懇應下,但又不放心問,“那他……”

“繼續綁著,他喜歡錢,就用錢和他談條件,鬆口了再通知我。”裴予質似乎完全從昨夜的踟躕中走出,變得冷漠,“把下周的出差安排到今天下午,你留下,如果沈照玄來找你,就說我不在。”

雍九沒太懂老板的意思,但答應得很快。

隨即才反應過來,這是要躲著沈家的人嗎?為了避免在風口浪尖上,讓裴家也被卷進輿論裡?

那還聯姻嗎?

他想到什麼就問什麼:“您不和沈然結婚了嗎?”

裴予質沒有正麵回答,隻說:“董事長和夫人找我,你也說我不在。”

雍九點點頭,又問:“那宋泠找您呢?”

裴總去拿水杯的手忽然一頓,隨即恢複正常,先喝了幾口水,才回答他的問題。

“看情況。”

雍九在心裡琢磨了一下,應該是讓他注意著那邊動靜吧?

他想了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昨天沈照玄告狀的內容,還是不解。

宋泠一個小屁孩,哪兒來的膽子胡編亂造,說裴總性冷淡又暴力,企圖拆散裴總和沈然。又是哪兒來的膽子,敢敲詐裴總,一張口就是上百萬。

而且很不對勁的一點,宋泠敲詐裴總時,似乎很了解裴家的情況。

雍九腦子不好使,但直覺好使。

直覺告訴他,宋泠不正常。

徹底銷聲匿跡的裴令也不正常,簡直就是人間蒸發。比起消失,更像是……死了。

直覺還告訴他,這兩人之間鐵定有什麼關係。

就算他沒見過宋泠,也覺得這人應該和裴令挺像的,不然魏遲為什麼要幫宋泠?

但雍九不敢說出這點。

因為他察覺到,裴總不喜歡聽彆人說誰和裴令很像。

前幾年,董事長和夫人帶回來一個裴家親戚的孩子,大學生,說是暑假來暫住,讓那男生管裴予質叫哥。

那男生好巧不巧,一開口就提到了裴令,說可惜沒能見到小令哥哥。管家這時候幫腔,玩笑道兩人長得還有些像,尤其是眉眼。

那是雍九第一次見到裴總表露出明顯的不悅。

轉身就走了,一整個夏天都再也沒回老宅一次。

作者有話說:

把昨天寫好的幾千字推翻重寫了,裴予質真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點煙

第42章 不是最喜歡哥哥嗎

裴予質比一陣風還虛無縹緲,來了地下室,又很快離開。

隻剩下裴令,聽見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立刻泄氣了。但顧忌著房間內可能存在的監控攝像頭,所以隻是輕微地向後靠在椅背上。

他後知後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腦子裡亂得就像凶案現場,他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有多久,四下寂靜又昏暗,毫無參照物。

直到腰背坐得僵硬了,他才緩過神。

係統有點擔心地問:“宿主,你還好嗎?”

裴令在腦子裡道:“裴予質不知道我死了?”

“看起來是的。”

裴令得到了旁人的肯定回答,知道不是自己出現的幻覺,就不說話了。

坐在那裡,又盯著虛空發呆了好一會兒。

“宿主你說句話吧,我害怕。”係統道。

裴令沒搭理。

“你這會兒在想什麼?”饒是係統都無法窺測裴令真實思緒,隻能問,“不會是要和我同歸於儘吧?”

裴令緩了緩神,說:“裴予質在尋找我的下落。”

“……算好事還是壞事?”係統問。

裴令垂下腦袋,深深吸了口氣。

這不是好與壞的問題,這是……是裴予質在找他的問題。

裴予質竟然會找他。

不是陌生人嗎?他出國之後,他們兩個就徹底成為了不再熟悉的陌生人,八年來從未有過任何聯絡,為什麼這會兒又要找他?

他張了張嘴,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這麼久了,我還是搞不清楚裴予質在想什麼……”

小時候就搞不懂,更彆說分彆了八年。

算了,現在不是急於弄懂這個的時候,他得想辦法逃出去。

裴令掙了掙,暫時放棄了。

以普通人的力量,彆說出去了,就連椅子他都掙脫不開,係統又是個廢物,一點幫助都提供不了。

“他問我裴令的下落……”裴令喃喃自語,隨即冷笑一聲。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上哪兒給裴予質找到問題的答案?

也不知道裴予質現在有沒有變得喪心病狂,難不成真的一直關著他?那不是會把他關到死?

“宿主,你要不就坦白吧……”係統勸道,“坦白之後,日子就好過了。”

裴令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他不甘心。

這輩子好不容易擺脫了裴家,又回去吃裴家這碗飯嗎?

裴令沒回答,閉上眼睛睡覺。

可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入睡不太容易,又是坐著的姿勢,他整個人就像在受刑,雖然不痛苦卻像鈍刀割肉似的難熬。

迷迷糊糊過了許久,他突然被手臂上的疼痛驚醒。

還沒睜開眼,右手就因為一陣劇烈疼痛而不自覺往後縮,可又被繩索勒得緊緊的。

他穿的是一件白色長袖,此時右邊小臂那裡,正有紅色的痕跡逐漸蔓延開來。

裴令定了定神,突然明白,是小少爺又受傷了。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裡給世界意誌念了幾句往生咒,被係統找出了三個錯誤發音。

“我製造的混亂還不夠嗎?還差多少才能讓世界意誌彆再逮著我一個屠害?”他在心中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問。

係統答道:“不準確估量,目前大概40%了,沈然正在崩潰中,你手臂上的傷是他自己劃的。”

裴令沉默了片刻。

無論如何,他還是不想看到再有人自殘或者自殺了,除非是十惡不赦的人。但十惡不赦的人最好被他解決掉,滿足他現在很想殺人的衝動。

他問:“裴予質呢?他怎麼不崩潰?”

“……也看不出來他崩不崩潰啊。”

裴令又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怒火和無語。

裴予質……又是裴予質,怎麼八年過去了,他人生裡還充斥著裴予質?!

裴令想到自己剛進裴家的時候,想到自己第一天被安插進裴予質班裡的時候,想到自己視野前方永遠有個身影,即使在他離開懷城之後,也依然……

手臂上疼痛加劇,又出現了新的傷痕。

裴令的腦子快爆炸了。

生理疼痛和記憶帶來的疼痛感混雜在一起,他的思維不受控製亂竄。大腦是不是以為他是個水泥做的人,什麼都感覺不到?都這種程度了,還不觸發自我保護機製,立刻暈倒過去嗎?

“裴令。”

他身體一僵,立刻低下頭,將眼中的痛苦隱藏起來。

“裴令。”又是一聲輕喚,位置在他左前方的角落。

他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然而從雙手開始,身體又在細細顫抖。

那人又開口:“看著我,裴令。”

裴令死死盯著手臂上的血痕,克製住抬頭的想法,但克製不了身體的本能反應。

“你不想看我嗎?”

“為什麼不看我,是討厭我了嗎?”那人頓了頓,又問,“為什麼討厭我?”

裴令自己也沒注意到,手掌已經握成了拳頭,一用力,血跡加速擴散。

鮮血在光線不足的地下室內,顯得像黑色,濃稠而深邃的液體,染臟了白色布料。

他的沉默讓那道聲音也安靜了片刻。

然而還不等他放鬆,角落裡又傳來了聲響。

“裴令。”又開始了,這麼叫他的名字,似乎無休止。

他試圖深呼吸,壓下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可是沒有用,他滿腦子都是“裴予質”三個字。

“你不是最喜歡哥哥嗎?”那道聲音說,“看哥哥一眼,你會好受一些的。”

……喜歡?而且是最喜歡?

裴令竭力忍耐著,手背的青筋都爆起。可如同被什麼魔咒吸引,他終於還是抬起頭來,朝角落看去。

他對上了一雙視線。

裴予質正溫和又憐憫地看著他,目光裡是擔憂。

“裴令,你看起來很不好。”裴予質說。

他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了一句話:“滾開,我現在不需要你了。”

被他罵了,裴予質卻並不生氣,甚至一絲低落的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似乎對他再了解不過,依然憐憫地看著他。

裴令受不了這種眼神。

他想掙脫,想動手,想對裴予質揮拳,可他動也不能動。

手臂上還在繼續出現新的傷痕,裴令實在不明白小少爺到底還要劃幾條才收手。

但凡兩個突發情況不同時出現,他都能應付其一。

可這會兒他實在倒黴透頂。

裴令幾乎用請求的語氣,在腦海裡對係統道:“讓我暈過去,現在,快……”

係統叫了他一聲“宿主”,但最後什麼也沒說,第一次非常義氣地執行了他的請求。

頃刻之間,裴令終於再次暫時告彆了這間地下室,陷入暈厥之中。

作者有話說:

哥哥長哥哥短,弟弟受苦哥哥管不管

第43章 不要緊張,裴令

裴令沒能暈太久,感覺隻昏睡了一瞬就醒過來了。

麵前站著個人,腳邊還擱著一個箱子,他眯了眯眼,確認周遭沒有任何裴予質的聲音和身影之後,才看向那人。

是個醫生,看樣子要幫他處理傷口。

彆說,裴予質還挺人性化。

低頭一看,右邊衣袖上的血已經不再冒出來了,但已經被染紅了幾乎整隻袖子。

這位醫生看起來比沈家那個柳醫生沉默多了,一言不發撩開他衣袖,露出下麵的皮膚。血糊成一片,根本看不出來具體有幾道傷口,總之傷勢挺駭人的。

裴令嘴唇乾澀,舔了舔,發現已經起皮了。

他靠著椅背,看醫生開始給他清創。視線一抬,掃了掃四周,後麵站著一個保鏢盯梢,察覺到他的視線之後猛地看過來。

“大哥,商量一件事。”他開口道,“幫我拿瓶水下來唄?渴死了。”

地下室裡沒水,想要喝隻有從外麵拿。

眼看著那保鏢掏出手機,大概是要叫同伴帶下來,他又道:“再幫我拿瓶酒唄?還有冰,酒得醒過我才喝,你們最好搞個酒店的那種推車,弄點儀式感出來。喝了酒,我就把裴令的下落交代出來。”

裴令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平緩,聽起來挺真誠。

那保鏢衡量了一下,一邊往外走,一邊拿出手機,卻像是在彙報情況。走上樓梯的時候,裴令聽見保鏢說“那小子鬆口了”。

等到人影消失,他才將視線放回醫生身上。

和他差不多高,但顯然比他這種瘦弱病人強壯得多,手中正拿著一瓶生理鹽水,往他胳膊上倒,另一隻手拿棉簽小心擦拭。

垂眼看,醫療箱在一米之外,裡麵有包紮用的剪刀。

裴令在心裡呼叫係統:“體力變強的增益,現在。”

係統答了一聲“好的”,頃刻間,裴令忽然覺得身體裡的細胞都充盈起來,萎靡不振的精神都突然有了活力。

雙腿不動聲色用力掙了掙,原本困得嚴嚴實實的繩子,就真的被他弄出縫隙來。

裴令再猛地向外扯,繩索一鬆,落在地麵。

醫生也在這刻注意到他的動作,然而比他反應慢了一拍,還沒來得及阻攔,就被裴令用膝蓋一撞,腹部一痛,整個人就軟了下來。

解開手腳上所有束縛後,裴令拎著醫生的衣領,將人輕易就扯著轉了半圈,按在了椅子上。

他剛才那一頂沒用什麼力氣,但可能是因為增益效果太好,這醫生痛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不好意思啊醫生,你的職業我很敬仰,但你錯在沒選對老板。事後記得找裴予質多要點賠償,他這人彆的不說,出手挺大方。”

裴令小聲絮絮叨叨著,趕緊將醫生的手腳都綁好。

醫生嗚嗚地說了句什麼,痛得含糊不清,裴令理解為“痛痛痛”,所以又誠懇地道了句歉。

做完這一切,他看了看,不太滿意,將醫生腦袋扳得垂下來,然後又把額前的發絲弄亂。頭發遮擋住了半張臉,在昏暗裡,的確不容易立刻分辨出來。

“裴令,你忘了堵住他的嘴。”一道聲音又飄渺響起。

裴令一愣,假裝沒聽見,但立刻從醫生外套衣角出撕下一片布料,團吧團吧塞對方嘴裡。忙活完了之後彎腰拿起醫藥箱裡的剪刀,還有在自己腳邊躺了一夜的手機,轉身就藏進了房間角落處,一個櫃子後麵。

這個角落在樓梯那邊的盲區內,櫃子也剛好擋住他的身形。

或許一分鐘也不到,樓梯就傳來了腳步聲。

下來的是兩個人,一個人手裡拿了兩瓶水,另一個左手紅酒瓶右手冰桶。

裴令想了想要不要乾脆出手解決,但係統提示他效果隻剩下五分鐘。意思是最好不要冒險,萬一五分鐘內解決不了這兩人,他就慘了。

但裴令很不爽,心想在這裡關了一天,不搞點破壞再走他渾身難受。

而且他不想當一個揍醫生專業戶,影響多不好啊?得一視同仁。

裴令瞅準了時機,助跑過去,抬手一勒其中一人的脖子,借力飛身起來給另一人的肩背來了個旋踢,一下子就把那壯漢給踢趴下了。

手底下這個反應也很快,當即就扯住他的手,想弓腰給他來個過肩摔。

裴令沒係統訓練過,隻知道出手得快準狠,伸手搶過對方手中的紅酒瓶,在被過肩摔的過程中朝對方腦袋狠狠一敲。

清脆聲響過後,酒香四溢。

裴令還是被摔到了地麵,感覺身上落了些玻璃碎片,有點疼。

不過他隻躺了一秒就立刻起身,離開時不忘給兩人分彆補了一腳。

裴令飛奔上台階,拉開地下室的門就衝了出去。

然而出去之後是一間麵積不小的彆墅,一時間他還真分不清大門在哪裡,而且從大門出去太顯眼了。

猛然間,裴令想到了小小姐,立刻在心裡喊道:“係統,車庫!”

係統收到指令,立刻答道:“直走左轉第二道門。”

不等係統把話說完,裴令就跟離弦之箭一樣衝了出去,還不忘用左手接住右邊淅淅瀝瀝往下滴的稀釋血水,以免暴露痕跡。

後麵的腳步聲很快追到了一樓,還摻雜著兩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他顧不得渾身上下的傷痛,跑到車庫之後,打開後備箱就鑽了進去。

空間立刻變得狹窄又幽閉,四下安靜極了,他劇烈的心跳聲變得異常清晰,還有跑動導致的喘息。

裴令側躺著,強迫自己屏住呼吸,將喘息聲壓了下去,一邊匆忙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很快接通,賀溫書的聲音響起,一開口便是:“你在哪兒?!”

他突然間反應過來,自己連話都說不了,隻能立刻掛斷電話,找出此刻的定位。

懷城,他又回到了這裡。

裴令隻怔愣了短短一瞬,很快將地址發了過去,還附上一句話——

【我會想辦法到學校後門,接我】

賀溫書立刻回了個“萬事小心”,之後又緊跟一條——

【裴予質已經出發去機場了,彆太緊張】

手機裡也立刻安靜下來。

裴令突然間就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還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響。

“他媽的這麼快就沒影了。”

“增援馬上就到,我守在這裡,你出去找。”

兩人分工好之後,有人打開前麵的車門,上了車,很快引擎聲響起,裴令感受到空間移動起來。

終於稍微鬆了口氣。

那道聲音又響起:“你打算在哪裡下車?”

裴令一愣,沒理會。

“中途跳車不是一個好選項,現在車速很快,你會受傷,傷勢會嚴重到無法立刻爬起來逃走。”

他還是裝作沒聽見,瞥見自己的手在抖,立刻移開視線,假裝沒發生。

“你認為他會在什麼地方停車?”

裴令終於忍不住了,在引擎聲中和隱約的風聲中罵了一句:“你能不能閉嘴。”

係統出聲:“宿主……你在跟誰說話呢?”

他咬了咬牙,無言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感覺到體內暫時充盈的力氣忽然消失了。

那聲音又說:“後備箱連通座椅,如果你能快速地放平座椅並爬出去,可以嘗試在後排製住他。不過也有風險,車輛可能會失控。”

裴令依然沒回答。

但他確實在思考這幾種可能性。

腦子很亂,想到了賀溫書發來的消息,說裴予質去往機場了。

很忙吧?明明將他綁過來了,又不來親自審問他。

在恍惚間,裴令突然感到寬敞的後備箱變得擁擠起來。

或許是一種錯覺。

他向後退了退,背脊抵住了箱壁,慢慢抬起頭。

裴予質的臉就在他麵前,呼吸都纏繞的距離。那張臉還很年輕,十七八歲的樣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春日裡一片寧靜溫暖的湖水。

“你需要調整呼吸,”裴予質開口時幾乎是氣聲,並不存在的吐息打在他耳畔,“不要緊張,裴令。”

第44章 陪我去個地方

裴令心跳如擂鼓,但所有磅礴的情緒也隻化成一句:“你不出現,我就不緊張。”

裴予質就那麼靜靜看著他:“可是我不想消失。”

那是“裴予質”不想嗎?

那是他潛意識不想。

裴令無言以對,隻好又閉上眼。

手機震動,他低頭看了一眼,是賀溫書的消息。

【定位給我,我直接來接你】

他目前的藏身之處有點一言難儘,想了想,還是告訴了賀溫書自己正躲在一輛車的後備箱裡。

很快就有了回應。

【還記得是什麼車型嗎?我來攔車】

裴令皺起眉頭,他覺得自己又欠了賀溫書一個人情。

正在他打字的時候,裴予質又說:“你最好答應,他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關你屁事。”裴令小聲罵了一句。

“上學的時候,你就喜歡和待他在一起。”裴予質的語氣很平靜,“他能幫到你。”

他手指一頓,隨即將定位和車型都發了出去。

賀溫書回複得很快。

【我就在附近,等著】

視野裡突然出現一隻手,一抬眼,裴予質伸手想拂開他散落下來,擋住了眼睛的碎發。

當然沒能成功。

但裴令憑空感受到了一股微弱氣流,他耳畔有點癢,往後縮了縮。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輕聲道:“我都死了,你不該再出現的。”

身體都換了一個,他怎麼能料到老毛病竟然如影隨形。所以第一次在宋泠身上感受到幻覺的時候,他的恐懼才無以複加,衝進了衛生間,試圖用冷水讓自己冷靜。

裴予質的聲音也很輕:“你需要我,我就會出現。”

裴令直視著裴予質的眼睛,他想自己現在看起來應該很沒有殺傷力,什麼氣勢都弱下去了。

他小幅度搖搖頭:“我害怕想到你的時候,你才會出現。”

汽車在此刻突然一個急刹。

裴令閉上眼迎接緩衝,再睜開眼時下意識去看近在咫尺的裴予質,然而後備箱的門突然從外麵打開了。

他的目光撞上了裴予質,能喘氣的那個。

自己臉上還殘留著那種沒出息的柔軟神情,就像是真正的裴令在看虛假的裴予質。

身旁的幻影如泡沫一般,被外麵炎熱的風一吹,陡然消失不見。

裴予質還保持著單手打開後備箱的姿勢,垂眼看著他,兩人有片刻的怔愣。

外麵陽光太過刺眼,裴令很快受不了光線的刺激,眼裡蓄上了一層生理性淚水,眯起眼睛,看不真切對方的臉。

“出來。”裴予質說。

裴令現在的心情很奇怪,一點都不慌張,大概是知道已經死到臨頭,或者說沒力氣再掙紮。

他動也不動,答道:“沒力氣。”

下一秒,他就像小雞一般被拎了出來,身體軟得跟麵條似的,磕磕絆絆被提著衣領落在了柏油馬路上,被熱浪和烈日蒸烤著剩餘不多的健康值。

四周空曠無人,是郊區,所以幸好沒有圍觀群眾欣賞他的慘況。

裴令實在有些站不住,向後靠在了車上,揉了揉眼睛,把生理性淚水給揉沒了。

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心想他就是逃了,怎麼樣吧?雖然技不如人被抓住了吧,但也不會害怕被報複。

但裴予質一開口就出人意料:“陪我去個地方。”

“啊?”他懵了,猛地抬頭,就看見他哥視線落在他右邊手臂上,察覺到他的目光之後很快移開,但是又被衣服上大片大片的紅酒漬吸引了注意。

片刻後,才重新看向他:“陪我去一個地方,我會把之前說好的錢都給你,然後放你走。”

裴令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或許是他的沉默在裴予質看來是無聲的詢問,又補充道:“一千萬。”

他的理智還卡著,情感就已經驅使著他點頭了。

點完頭他才回過神來,在心裡罵了一聲草。

不是,裴予質這演哪出啊?

而裴予質不給他多餘解釋,見他點頭了,就後退一步,示意他去另一邊的車上。

“能走嗎?”

裴令不敢想自己否定之後會發生什麼,他連連點頭,又說:“能走,能蹦能跳能揍人。”

實則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差點跪地上。

他咬著牙沒出聲,撐住了後備箱才沒倒下去。

視野裡突兀出現一片暗色,他看去,才發現後備箱外麵有半個血色的掌印。應該是他藏進去時留下的,怪不得裴予質能一下子找到後備箱。

裴令察覺到了幾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抬眼看了一圈,不止那個司機下車了盯著他,不遠處還站著個像是秘書的人,對他行注目禮。

心想丟人也不差這一次了,他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卻看見裴予質把原本的司機請了下來,然後自己坐上駕駛座。裴令皺皺眉,去拉後排車門。

然而突然之間,他就像被野獸盯上的羚羊一般,本能感受到了一雙存在感極強的目光。

抬頭望去,裴予質正轉頭盯著他。

雖然什麼也沒說,但裴令還是重重合上車門,坐進了副駕。

就在這時候,賀溫書趕到了。

雖然來遲一步,但實在也非常迅速了,裴令還是覺得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明明以前讀書的時候,賀溫書還是內熱外冷一人,表麵上裝作對他愛搭不理的,還帶點嫌棄,怎麼長大之後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熱心好市民?

那輛紅色的跑車幾乎沒減速,在快速逼近他們這輛車的時候,猛地刹停在了前方,堵住他們的去路。

賀溫書下車的姿勢很自然,卻跟男模拍畫報一樣,紅色的頭發在夏日微風中飛揚,那張臉一副厭世感。

隨即走到副駕這邊,敲了敲車窗。裴令看了看口型,是在說“下來”。

說實話,裴令想邀請賀溫書上車。

他還記著那一千萬,又不想辜負賀溫書的好意。然而他剛把車窗降下一條縫,窗戶又直直升了上去。

裴令無語轉頭,看見裴予質收回了控製車窗按鍵的手,打開門走了出去,還不忘帶上車門。

他緊張起來,想提醒賀溫書彆暴露他身份,連忙又降下車窗。

馬路上的熱浪頓時打了進來,他難受得眯了眯眼,再定睛一看時,那兩個人已經走得有點遠,說話聲隱隱約約的。

賀溫書看了一眼他的方向,開口道:“不是吧裴總,現在氣量這麼小了?他搞亂的是沈家,又不是你們家,至於把人綁起來嗎?”

裴令稍微放下心來,扒在車窗上,衝賀溫書笑了笑。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就僵在臉上,因為裴予質也轉頭看了過來,看得他突然心虛。

裴予質用那種雲淡風輕的眼神看他,卻對賀溫書道:“你問他,是被我綁上車的,還是自願的?”

裴令徹底笑不出來了,默默將腦袋縮了回去。

作者有話說:

下章開始要入v啦,從25章開始。下章更新時間是周五晚上九點,更兩章,非常感謝每一份支持。

第45章 沒有儘頭的路

他不敢再看那邊,聽見賀溫書冷笑一聲,放輕聲音似乎問了個問題。

氣氛凝滯下來,變得沉重。

但裴令沒聽清。

車外,賀溫書剛才問的是:“裴總您日理萬機,不就是一個搗亂的小角色逃跑了嗎,這種小事也值得親手來辦啊?”

裴予質冷冷瞧著麵前這個張揚的青年,學生時代,賀溫書就是如此。

他記得裴令以前常常去找賀溫書。

不想和這種人兜圈子,裴予質直接問:“你想帶走他?”

“廢話。”賀溫書又摸出煙盒,“這個季度的業績就靠他了,我等著家裡老爺子把我調去其他地方呢。”

裴予質話沒這麼多,依然簡短道:“裴令出國之後,你有再見過他一麵嗎?”

賀溫書點煙的手一頓,隨即放下打火機,那點嘲諷的笑意也沒了。

他發覺,這麼多年過去了,裴予質說話還是一樣難聽。

“朋友沒必要隨時見麵,但是一家人八年不見麵,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他又故意問,“不會是和家裡關係破裂了吧?”

賀溫書陰陽怪氣,然而裴予質根本沒有被激怒,冷靜得沒夾雜一點私人情緒。顯得他乳臭未乾般幼稚,就喜歡到處挑釁人。

但他明明說的是實話。姓裴那一家子,裴令這種正常人能在那裡生活幾年,已經算是相當頑強了。

所以也不怪裴令出國之後,再也沒回來過,也沒再聯係他們這群人。

裴予質暑天也穿著西裝,而且看起來還不熱,周身冷氣非常充沛。

沉默片刻後,對他道:“你帶不走人,也沒機會被調到其他地方。”

賀溫書被氣笑了,還不等他調用罵人詞彙,就見裴予質轉身回了車上。

他連忙過去,想拉裴令那邊的車門,然而車鎖在他碰到門的前一秒落下。

低聲罵了句臟話,裴予質已經發動了車。

裴令靠近車窗對他揮了揮手,臉上還帶著點抱歉的笑意,做了個“放心”的口型,頓了頓,又無聲說了句“謝謝”。

他缺“謝謝”嗎?

賀溫書眉頭緊皺,黑色的車突然就動起來,逼得他向後一退。裴予質似乎對攔在前頭的跑車視而不見,直接提速,眼見快撞到了,隻略微打了點方向,擦著他的車頭開過去。不僅撞了個坑,還擦出了長長一道痕跡。

手裡的煙就那麼被賀溫書捏斷了。

瘋子,他剛提一個星期的812。

賀溫書沒好氣轉過身,裴予質的秘書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和老板一樣淡定。

“不好意思賀總,我們會照價賠償的。”

*

裴令親眼目睹了剛剛的擦掛。

裴予質看起來不像故意的,但他知道,一定是故意的。

也不是為了報複,純粹是賀溫書攔了路。按照裴予質的邏輯,敢攔路,就要做好被當成路障清除的心理準備。

他往車門的方向挪了挪,餘光看著裴予質,覺得有點奇妙,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人開車。

速度並不很快,風格也是中規中矩。

但裴令莫名其妙有點害怕自己被甩飛出去,默默係上安全帶。

“去哪兒啊?”他問。

裴予質沒理他。

他又問:“遠嗎?”

裴予質還是沒理他。

裴令問出了很久以前就好奇的問題:“……你的語言係統是不是設置了每日定額,說夠一定字數了,接下來一天就說不了話了?”

裴予質瞥了他一眼,依然沒回答,但成功讓他閉上了嘴。過了會兒,他們又回到了市區裡,車停在了一片商區路邊。

“等我十分鐘。”說完這句話,裴予質就下車了。

有一千萬這根胡蘿卜在眼前吊著,也不怕裴令跑了,看起來十分放心。

裴令還真的不打算跑了,但他鑽到了後排去。

這輛車大概是裴予質平時工作用車,很商務很寬敞,遠離了駕駛座,就連空氣都清新一些。

終於安靜下來,他腦袋昏昏沉沉的,還輕微耳鳴。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勢,一看就被嚇了一跳。要是他這會兒下車,一定會被當成凶殺案的受害者或者凶手。

撩起右邊袖子,之前清創過了,顯露出了真實的傷痕。他數了數,一共六道,有深有淺。

但好在都不算太深,不用縫針也能養好,就是得多費點時間,還得小心傷口再次裂開。

“你可以要求裴予質帶你去醫院。”

裴令聽見這聲音,下意識抬頭,就看見假的裴予質坐在後排另一側,垂眼盯著他的胳膊看。

從對方口中聽見“裴予質”這個名字,讓他起了雞皮疙瘩。

“不去。”裴令簡短答道。

又不是什麼重傷,他不想進醫院,而且還耽誤時間,早點辦完事情早點拿到一千萬,一走了之。

不過裴予質到底要帶他去什麼地方?

“可能是裴家老宅,”裴予質道,“他對你起了疑心,否則不會親自來抓人。”

裴令已經習慣了對方就這麼接話,畢竟是活在他幻想中的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正常。

“那他這份疑心起得也太晚。”他嘟囔道。

心裡泛著點晃晃悠悠的酸水。

一開始不希望裴予質認出他,可逐漸的,線索都這麼明顯了,裴予質還認不出他,他又開始不滿。

要麼就是不了解他,要麼就是蠢。

排除第二個選項,隻剩第一個,裴令有點不服氣。

憑什麼?他都自認為數一數二了解裴予質。

“你不覺得,是因為以前偽裝得太好嗎?”身旁的人說,“你在裴家一直很乖巧。”

是裴令不愛聽的話,他假裝沒聽見。

“宿主……”係統在一片沉默中開口了,“你到底在跟誰說話啊?需要我對你做一份精神評估嗎?”

裴令垂眼,在儲物箱裡翻出濕巾,試著擦拭自己手上和衣服上的血漬酒漬。

“沈然現在怎麼樣?”他在腦中問道。

係統隻好回答他:“被沈照玄控製起來了,應該沒機會再自殘了。”

“那沈照玄在做什麼?”裴令想知道沈家如今的態度。

“在找裴予質,但找不到,裴予質讓人敷衍著。”

裴令一頓,又問:“讓人敷衍著?那人是裴予質的跟班嗎?看起來像傻大個的那個。”

“是的,他叫雍九,”係統好心地多透露了一句,“他是裴予質救助回來的,很忠心。”

裴令聽了這話,發起了呆。

一旁傳來聲音:“我還在你身邊,或許你應該相信我們彼此的唯一性。”

隻有裴令能看見他,他也隻能對裴令說話。

可太唯一了。

裴令想冷笑,但嘴角扯不起來。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

裴予質看見他坐到了後排,微微一愣。但沒再像上次那樣盯他,坐進來之後,將幾個口袋遞到後麵。

裴令接過,翻了翻。一隻袋子裡全是藥和包紮用的東西,一隻袋子裡裝著打包好的快餐,還是熱的,其他幾個袋子裡都是衣服。

他有點啞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在裴予質並不是一個需要旁人表達什麼的人,大概已經習慣了安靜與沉默,繼續開車。

這次車速要快一些,他們很快上了高速,裴令更是感覺要飛起來了。

身側早已經空空蕩蕩,以前也這樣,在真正的裴予質出現的時候,他的幻想就會停止。

這導致了原本就天天和裴予質在一起的生活,被這個人完完全全填滿了,不留一點供他喘息的時間和空間。

裴令在一開始的慌亂和恐懼之後,漸漸平複,回到了習以為常的狀態。

他開始給自己處理傷口。

先把臟到沒眼看的長袖脫了,光著上半身,繼續給自己清理手上的血漬。

皮膚暴露在空氣裡的感覺很不好受,但這裡隻有裴予質,這意味著除了自己,沒人能看見他的赤裸——裴予質在非禮勿視這種基本教養上,表現非常優秀。

血跡已經凝結,他廢了好一段時間才處理好,然後開始消毒。

消毒的過程當然會疼,他提前做了心理準備,所以也隻是抿緊著嘴唇,白著臉生生忍住罵出來的衝動。

包紮的手法非常粗糙,屬於裹好就行的風格。

等他處理完傷口,後排已經被他弄得一團亂,到處都是棉花球和棉簽,還有他的血跡。

裴令看著這一片狼藉,心中竟然升起幾分暢快。

接著他翻了翻裝著衣服的幾個口袋,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衣服都很合他的喜好。最簡單的款式,沒什麼設計,屬於一套上就能出去遛彎,順便烤個燒烤的風格。

隨便拿了一件長袖T套上,他看了眼同樣染血的褲子,又抬眼看向後視鏡。

裴予質正專心盯著路。

裴令做賊似的朝後視鏡盲區縮了縮,然後開始換褲子。

為了防止裴予質突然轉頭,他全程都盯著駕駛座,那樣子更像個不懷好意的采花賊。

換好之後,裴予質突然在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

“你可以睡一覺,還有三個小時。”

裴令還是不習慣與裴予質對視,總容易露怯,得強打起精神才能掩蓋住。

他想了想,還是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裡。

“你能稍微透露一下嗎?我好有個心理準備,萬一你想把我帶到深山老林裡殺了呢?”

裴予質沒回答,但他忽然感覺車速又快了一點。

又僵持了兩分鐘,裴予質忽然說:“袋子裡有消炎藥,天氣熱,傷口容易發炎。”

裴令翻了翻,老老實實就著水吞了,然後又開始發呆。

氣氛沒了之前的緊張,也不劍拔弩張了,反倒沉靜得有點讓人無所適從。

裴令透過前麵的擋風玻璃,看向蜿蜒的高速公路,恍惚覺得這條路沒有儘頭。

裴予質曾經有帶他去過某個地方嗎?他想了想,沒在記憶中找到類似的片段。

他們兩個人的時間和記憶,都耗在了灰暗色的少年時代中。

裴令想起了少年時代的開啟。

應該是那一天,有個臉生的同學找到他,遞過來一個信封。那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叫他“小朋友”,然後說,你能不能幫我把信交給裴予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