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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燃冰 觀乎 59248 字 1個月前

作者有話說:

後麵還有一章更新

第46章 他們的少年時代

校園中,無人的走廊角落,被叫到這裡的裴令仰著腦袋,又看了這個男生兩秒鐘,發現的確非常眼生。

不過沒有關係,這種事情他經曆過很多次了。

自從兩年前裴予質開始迅速長高,來表白的人越來越多。

從他這裡著手的人沒有五十個,也有三十個了。因為如果直接對裴予質表白,隻會收獲一句冷淡的“不用了,謝謝”,但是如果讓他轉交,至少希望的泡泡會晚一點被戳破。

這次他也想答應下來,可是很不巧。

自己幫忙轉交情書的事情,前段時間被宅子裡的傭人發現了,他的養父母也就知曉了。

他們讓管家轉達了意見,讓裴令以後不要做這種事情。

所以這一次,裴令隻能拒絕了。

見他遲遲沒說話,那個白白淨淨的男生就笑了。

不明顯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笑得很和藹:“小朋友,我們都知道你是裴予質的小跟班,想要假裝不認識他的話,不是一個好借口哦。”

裴令剛上高一,但實際上才十四歲不到。

彆的同學已經紛紛抽條拔高,變得瘦瘦高高,身姿挺拔。

而他雖然長高了一些,可還是不夠。而且那張臉嫩得一看就不是同齡人,還沒什麼攻擊性,很好欺負的樣子。

他與這裡格格不入。

所以這個人會用威脅小朋友的語氣對他說話,連威脅都沒有絲毫尊重,究其原因是沒把他當成對等的人看。

裴令眨眨眼睛,答道:“裴予質去老師辦公室了,很快就回來,你可以自己交給他。”

那個男生歎了口氣:“你是不是不聰明呀,我要是能直接給他,還來找你乾嘛?”

裴令很配合地點點頭,就像沒聽懂一樣。

於是對方的眼神也變得鄙夷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朋友,我看裴予質根本不管你,如果你被欺負了,他也不會說什麼吧?”

這人說得很對。

開學不到一個月,裴予質不管他這件事就已經被旁人看出來了,所以必然是真的不管他。

裴令在心中同意,但是麵上裝出瑟縮的神情:“你要怎麼欺負我?”

那人歪了歪腦袋:“說出來怕嚇著你,但是會很痛哦,你可以去打聽一下。”

裴令抬手,接過了那封情書。

正準備離開,那人扯住他的胳膊:“以後還要多麻煩你了,把你哥每天做什麼都彙報給我。”

他回頭看了眼那人,乖乖點頭。

終於被放開,裴令沿著走廊回教室。走出幾步,聽見那人笑著說,還真是個乖寶寶,真被欺負了也不會吭聲吧。

他裝作沒聽見,垂眼看著手上的白色信封。

過去所有情書,他都沒拆開過,原封不動轉交給了裴予質。

裴予質每次都會接,什麼也不說。後來實在太頻繁了,才忍不住對他提了一句,說以後可以試著拒絕。

但他還是一次都沒拒絕過,悉數轉交給了裴予質。

或許是出於某種隔岸觀火的惡趣味。

裴令走過拐角,毫不猶豫地撕開了信封。

裡麵是輕飄飄的一張紙,但被冠以情書的名字,好像就能變得很沉一樣。他一目十行掃視過,沒從裡麵覺察出什麼真情實意。

說實話,換個表白對象的名字還能二次利用。

他把信和信封折起來,揣進了校服外套的內兜裡。走到教室門口時,遇上了回來的裴予質。

兩個人沒有說話,甚至都裝沒看見彼此,一前一後回了座位。

整個學校都沒有同桌,裴令被安排在了裴予質身後的位置。

上課鈴聲響起來,他抬頭看向黑板,餘光在看裴予質的背影。

裴予質已經很高了,可能因為定時運動鍛煉,看起來也並不瘦弱,這讓裴令變成了一個,被墜在身後也顯得突兀的掛件。

老師進來了,開始講課,讓大家打開課件。裴令垂下腦袋,盯著人手一個的平板,和上麵的課件大眼瞪小眼。

他看不懂,老師接下來的話他也聽不懂。

這裡相當一部分課程都是全英文授課,和曾經那所初中一樣。

他從前在福利院隻學了一遍字母表,來了裴家也沒想過要好好學習,以後出人頭地。所以幾年過去了,他還是聽不懂。

裴令就想完成養父母交給他的使命,然後等待成年。

成年之後應該就可以離開了吧?帶著一筆很可觀的錢。

他又出神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這節課好像是法語課,怪不得聽起來更陌生了。

這節課他是睡過去的,下節課也是。

之後就放學了,才下午三點半。裴令睡眼惺忪地假裝收拾書包,實則每天背回去的書包都是空的,他這樣假裝忙碌,主要是為了等待裴予質。

裴予質收拾好之後,他就可以跟在後麵離開學校了。

車就在校門外,照例他坐左邊,裴予質坐右邊。司機跟裴予質問了聲好,裴予質也簡短回了一句。

“小令,很困嗎?”司機又跟他說話,這是裴家裡為數不多願意和他寒暄的人。

裴令眼睛都快睜不開,點點頭,說了聲“是的”,之後便一車無言。

他越睡越困,就保持著拘謹的姿勢開始小雞啄米。

然而他突然聽見裴予質叫他:“裴令。”

一個激靈,他睜開眼,轉頭看去:“哥?”

“書包取下來吧。”裴予質說著,伸手來幫他。

“哦。”裴令有點抗拒,雖然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

他經常上車之後就忘了自己背上還有個包,畢竟太輕了,幾乎什麼也沒裝。

書包被放在兩人中間,裴令終於能放心繼續睡覺。

回了裴宅,他被司機叫醒,下了車跟在裴予質身後。

養父母依然不在家,他們上了樓,回了不同的房間。裴令終於有了獨處的時間,將書包一甩,外套一脫,飛撲到床上。

睡到晚飯時間,聽見管家的敲門聲,才又驚醒。去洗了一把臉才出了房間,和也剛剛走出來的裴予質一起下樓,去餐廳。

和以往每一天一樣,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餐,又回到各自的房間。

裴令從來不知道裴予質在房間做什麼。

他以前也猜過,看起來像個好學生的裴予質,說不定每天晚上都在房間裡打遊戲。

可這種猜測的樂趣也隨著時間褪去,他逐漸變得不再好奇。

裴令的房間有個書櫃,足足占據了一整麵牆。裡麵的書從文學類到科普類,應有儘有。

來裴家不久那會兒,他在房間裡實在沒事做,逼不得已開始看書。

一開始經常看不到兩三頁就開始犯困,現在有進步了,很無聊的時候能一直看幾十頁。這三年多裡,最上麵一排的書已經被他看完了。

他把昨天沒看完的那本拿下來,然而路過地上那件外套時,忽然想到什麼。

於是蹲下來,把那封情書連帶信封給撕碎了。

為了方便毀屍滅跡,撕得非常碎,花了他大概五分鐘的時間,然後捧到衛生間,全扔馬桶裡衝走了。

情書時間過去了三天之後,那個男生終於坐不住了,又找上了他。

這次的態度沒那麼遊刃有餘,直白地質問他,裴予質為什麼沒有反應,是不是他沒把信交過去。

裴令依然仰著那張稚嫩青澀的臉,真摯地說:“裴予質看了,他讓你今天晚上去裴家找他。”

“晚上?裴家?”那男生明顯有點懷疑。

他點點頭:“九點鐘,一定要準時,他不喜歡等人。”

或許是他的神態太過認真,或許是這個誘餌太過誘人,那個男生點頭了。

“是裴家的老宅子嗎?我知道大概位置,但我怎麼進去?”

在這所學校讀書的孩子,家世都不算太普通,可是很少有人能和裴家一樣。所以即使裴予質再吸引人,死纏爛打的人也少之又少,更彆說摸到裴家去。

裴令答道:“不用進去,山腳下有個路牌,你就在那裡等著。”

男生連連點頭。

之後的事情和過去每天的日常一樣,上課,放學,回家,吃飯。

八點半的時候,裴令從房間的陽台翻了出去。

三樓,十米,但他儘量不去看地麵,隻盯著昏暗中的牆壁,順著外牆突起爬了下去。落地之後,避開所有傭人,朝山下走去。

十月初的天氣有點冷,裴令穿了件外套,他從裡麵摸出三根線香。

裴家各處都燒著這種東西,散發出一種古舊又沉悶的香味,他從儲存線香的地方拿了三根,並不會被發現。

他走到了山腳下,遠遠就看見路牌那裡等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裡說是山,其實隻是個丘陵,但勝在偏僻,人跡罕至,公路上一輛車都見不到。

裴令走出公路,來到樹林裡,踩著柔軟的泥土來到了那人身後。

站定之後,他瞧了一會兒對方緊張又雀躍的樣子,然後抬起一腳,踹向那人的膝窩。

畢竟也是個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少爺,而且身上一點鍛煉痕跡也沒有,那人猛地撲倒在地,爆發出一聲尖叫。

他聽得刺耳,皺著眉頭走上前去,朝著腦袋又踹了一腳。耳朵頓時撕裂,有血流了出來,這下連叫都叫不出聲了。

遠處路燈勉強照到這裡。

裴令蹲下來,似乎怕對方看不清自己一樣,湊近了,朝著那張臉說:“我去打聽過了,你喜歡用煙頭燙彆人。”

那人的臉色煞白,看他的目光憤怒又驚詫,在他拿出三根線香之後變得驚恐起來。

“可是我找不到煙。”裴令說著,去摸對方的口袋,果然摸到了打火機。

他目光沉靜,將三根香並在一起,點燃了。

火星在黑暗中亮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變成仙女棒一樣,迸發出漂亮的煙花。可最終,隻有一股沉沉的香味飄散出來。

“你……你要乾什麼……”那人嚇得完全忘記了反抗,像條蠕蟲一樣往後縮,“我招你惹你了?!”

裴令吹了吹火星,香燒得更旺了。

他答道:“你要欺負我。”

“我他媽哪兒欺負你了,不是還沒動手……”話沒說完,又是一聲痛喊,不過這次啞了很多。

三個小點燙在領口往下一點的位置,沒有聲音,但能聞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蛋白質燒焦的味道。

混在香味裡,更加令人作嘔了。

裴令沒抬手,維持著用香抵著對方皮膚的姿勢。

稚嫩青澀的臉上,眼神卻冷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孩。

“不能告狀哦,不然你半夜跑來裴家騷擾裴予質的事情,我養父母知道了會很不高興。”他緩慢地說,聲音帶著剛進入變聲期的輕微沙啞,“你可能不了解,他們對你這種人有多厭惡。”

那人已經痛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沒空回答他。

裴令隻好自問自答:“什麼?你問這種人是哪種人?我想想……”

他假裝思考了片刻,在對方痛苦到扭曲的表情中,道:“大概是擾亂了裴予質人生軌跡的人吧。”

“裴令。”

裴予質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裴令手一抖,香就脫手了,散落在地麵。

他連忙轉過身去,然而黑暗的樹林裡什麼都沒有。

那道聲音又說:“儘快回去,彆被發現。”

第47章 哥哥

裴令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終於瘋了。

但是突如其來的一拳砸在他下巴上,他下意識去擋,抓住了那個男生的手就用力一掰。

沒聽見那種誇張的骨折聲,但那人痛得在地上打滾,再也顧不上反擊。

裴令有點氣喘,站起身來踩滅了線香,然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破皮了,有點疼,希望回去的時候不要被任何人看見,否則他得想個借口來解釋這道傷。

他沒再管地上那個人,從對方身上跨過,朝著山上方向走去。

原本不在意的樹林突然變得有點陰森,仿佛活了過來,在他不注意的時候一層層將他圍住。

可隻要他一抬眼,樹還是樹,一旁的公路還是公路,天上被雲蓋住的月亮還是模模糊糊。

裴令可以確信裴予質不在這裡。

可之前那個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小心一點。”

裴令停住了腳步,懷疑自己的耳朵,又懷疑自己瘋了,甚至他覺得是否自己已經死了。

這裡鬼氣森森的,誰說不是通往地府的路呢?就像在福利院裡,老師給他們講過的一個恐怖故事,離家出走的小孩會被鬼差抓去下油鍋。

可是沒有鬼會讓他小心一點。

他猛地轉過身去,路燈漏了點光線過來,枝葉的影子在輕微晃動。

“要儘快回去,時間越久越容易被發現。”

聲音是從前方不遠處傳來的,可是那裡沒有人,隻有他那被分割的殘破影子。

裴令深吸一口氣,轉身狂奔。

還未從小孩完整過渡到青春期的少年,踏過凹凸不平的泥土,任由秋夜的風從衣領和袖口灌進去,透徹的涼意竄到全身每一個地方。

可是他很快跑得熱起來,出了汗。眼裡也是熱的,像蘊了一團小小的火,被風吹得更盛,然後在看見那座宅子的一瞬間又熄滅下去。

裴令停下來,緩了緩亂糟糟的呼吸,然後從原路走了回去。他避開了所有人,來到自己房間後麵,仰頭準備爬上去。

然而他突然看見了,在另一側,一個房間的陽台上,正站著一個少年的身影。

宅子在夜裡會熄滅大部分燈光,裴令看不清裴予質的臉,卻莫名感受到了一雙視線。

裴令僵住了,呼吸還略微急促,目光卻挪不開。

不知道過去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陽台上的人終於動了,轉身回到了房間。

他知道,按照裴予質的性格,可能會裝作沒看見他,這件事就這麼被壓下去。可他還是一時間邁不開腿,不知道在等待什麼,是裴予質下樓還是幻覺裡的聲音再次出現。

過了一會兒,裴予質真的出現在左側的小路的儘頭。

似乎穿著睡衣,什麼也沒帶,朝他走過來。

裴令嗓子很乾,但下意識做出一個吞咽的動作,隻扯得喉嚨疼。

他頭一回有了當弟弟的感覺,心虛地立著沒動,直到他哥站在他跟前。

“你的下巴,好像流血了。”裴予質開口,這句話有點耳熟,裴令以前好像聽過類似的。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垂著雙眼答道:“不小心弄的,不用管它。”

低著腦袋所以能看見裴予質一個人的影子,另一個影子在自己身後。氣氛沉默下來,他隻好盯著裴予質的影子研究,還沒研究出什麼結果,就見影子突然進攻,包住了他的下半身。

裴令一愣,下意識想退後,就聽裴予質道:“很晚了。”

他心想,下一句就是問他去哪裡了,做什麼了,為什麼要偷偷出去。

然而他聽見:“上樓吧。”

裴令猛地抬頭,裴予質卻已經轉身準備離開。

他隻能小聲叫了聲“哥”,然後在裴予質回頭的目光裡,厚著臉皮問:“屋子裡有其他人嗎?”

如果有傭人看見他和他的傷,養父母就一定會知道,到時候想要圓謊得費一番力氣。

“你等等。”裴予質說完,先回去了。

大概兩三分鐘後又出來,但沒走近,隻在小路儘頭等著他。

裴令明白,這就是說他可以進去的意思了,於是連忙快步走過去。

兩個人一起進了屋子,裡麵果然一個值夜的傭人都沒有,應該是被裴予質支開了。

不知不覺地,裴令就落後了裴予質一步。

這是他的習慣,自己是裴家少爺的跟班,當然最好走在後麵。

他們一前一後踏上樓梯,到了三樓,他準備跟裴予質道謝再離開。站定之後,他看向已經很高的裴予質,望得稍微有點吃力。心裡忽地冒出來一個想法,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能長這麼高。

“哥,”他說,“謝謝你。”

裴予質垂眼盯著他,終於有了一種長兄般的氣質。但幸好隻是氣質而已,並不是真的,所以裴令不會被訓,也不會被盤問。

“房間裡有藥嗎?”他哥問。

裴令點點頭,醫藥箱是常備的。

裴予質又說:“母親和父親明天會回來。”

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真的轉身離開了,去了和他房間截然相反的方向。

裴令聽見了門合上的聲音,才像緩過神一樣,慢慢地也回了自己房間。

他哥最後那一句話,其實是在知會他,讓他有個心理準備。這個習慣從裴令剛來裴家,就一直保持著。

但這次更像是在提醒,如果傷口不儘快消下去,明天養父母看見了一定會詢問。

裴令在門邊呆站了好一會兒。

之後才眨了眨眼,進了衛生間衝澡。出來之後給傷口仔仔細細消了毒,又抹了點藥。

在公路邊發生的那些事情已經被他淡忘了。

他躺上床,關了所有的燈,打算早點睡覺,今天他有點累。

迷迷糊糊間,他好像做了個夢,這個夢恰好發生在他房間。床頭燈亮著,他背對著燈側躺,半睜開眼,看見床邊坐著一個人。

在夢裡他並不感到畏懼,反而覺得這個人很熟悉。

再仔細看,看見了昏暗中裴予質的臉。

裴予質垂眼看著他,神色很平靜,代替了被遮住的月亮,目光有點憐憫地看著他。

但其實他根本看不清裴予質的目光。

裴令想說點什麼,可是受夢境限製,他張不開嘴。

“睡吧。”裴予質說。

困意愈發強烈,他強撐精神,在睡過去前的最後一刻,終於說了句話,輕得仿佛沒說出來。

“哥哥,”他說,“謝謝你。”

第48章 多熱鬨啊

裴令窩在汽車後排,右後方的位置,盯著裴予質的後腦勺和側臉,詭異地看了很久。

等到裴予質終於忍不住從後視鏡裡看他的時候,他才開口:“你不想知道裴令的下落了?”

裴予質答道:“你不會說。”

他笑了笑。的確,反正他不會說出來的。

“真不能告訴我目的地是哪兒?”他問。

“過會兒你就清楚了。”

裴令見這人就是不肯說,他也不想再追問,乾脆把打包的快餐大口吃了,然後開始犯困。

但又不敢真的睡過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做夢。

尤其是夢見一些關於裴家的事情。

閉上眼睛,他艱難地與睡意抵抗了一會兒,受不了似的睜眼。

“你不好奇我的傷嗎?”裴令問,“胳膊上的,保鏢應該彙報給你了吧?”

裴予質眼睛看著路,道:“和我沒什麼關係。”

裴令輕笑一聲:“怎麼沒關係了,都是因為你未婚夫。”

雖然裴予質沒什麼反應,但他還記著任務,來了勁。

“聽過克妻和克夫吧?但你肯定沒聽過那種夫妻雙雙克,就是說你和沈然這種情況,你倆在一起會克身邊的人。”

裴予質一個眼神也不肯給他,看微表情大概有點無語。

他毫不氣餒,傾身扒住前麵的座椅。

想著看過的那種霸總小說,信口胡謅:“你們的秘書和管家會累死,你們身邊的朋友也會紛紛陷入單戀你們的魔咒,然後被你們其中的另一方給消滅。到最後,全世界都得陪你們一起談戀愛,你倆的氣場太強了,能克整個世界。”

裴令以往瞎編胡話的時候,對方或多或少都有捧場,然而這回他遇上的是裴予質,根本不帶搭理的。

更彆提挑撥離間了。

他也忽然覺得沒意思了,往後一靠,冷冷道:“我好像忘記了,裴總應該沒有朋友吧?”

這句話實在缺德,他說出口之後也有點後悔,但裴予質完全不在意。

過了兩分鐘,突然有人給裴予質打電話。裴令瞄了一眼車載屏幕,發現竟然是沈然,這不是巧了嗎?

裴予質沒理會,任由一分鐘後電話自動掛斷。

裴令有點意外,問:“為什麼不接?沈家現在這麼熱鬨,裴總不想摻和摻和嗎?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可就再難遇見了。”

剛說沒一會兒,沈然又打來了。

他連忙道:“接吧,我想看熱鬨,可以嗎?”

這一裴予質接聽了。

不過幾天不見,小少爺的聲音一響起,裴令還覺得有點陌生。

“裴先生……”沈然有點唯唯諾諾的,“你在哪裡啊?”

既然接通了,以裴予質的教養就肯定會回答。

“在開車,有什麼事情可以找我秘書。”

“等等!這件事隻能找你!”沈然趕緊喊了出來,見電話沒被掛斷才又小聲道,“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沈家的人,我大哥應該也沒找到你……但是我覺得,我才是那個闖禍的人,我有責任跟你溝通的……”

裴令在後排看得津津有味,裴予質那張臉被他一瞬不瞬盯著。

說實話,以前他從來沒這樣的機會,這麼直勾勾看著裴予質,不用避諱,也不用在乎對方會想什麼。

然而他忘記觀察裴予質的表情了,注意力逐漸偏向觀察對方的五官走向。

和十七八歲時比起來,變化其實挺大的。乍一看還是那個人,但盯久了,一股陌生感就這麼鑽進他腦海裡。

裴予質耐心聽完了沈然的話,很尋常地問:“需要溝通什麼?”

這種坦然反而讓小少爺一時語塞:“我……我就是想說……對不起,以前是我沒能注意分寸,以後為了沈家和裴家,我會好好注意的。”

“好的。”裴予質答道。

“那……”沈然又陷入了糾結,片刻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能來找你嗎?你現在是不是在懷城,我馬上就出發,到時候我們可以稍微出去轉一圈,拍點照片什麼的……”

裴予質又等沈然說完了,才禮貌又乾脆地說:“不用了,不太方便,就先這樣吧。”

電話被掛斷了,裴令全程一言不發,一點亂子都沒添。

就連係統也奇怪:“我以為你要趁這個機會刺激沈然。”

“刺激他乾嘛?”裴令莫名其妙,“讓他又自殘嗎?”

係統沉默不語。

裴令不被問還好,一提到自殘的事情他就冒了點火氣上來,在腦中質問:“你好意思嗎?我都做出這麼大努力了,你連小小的傷害轉移都不能幫我防禦,是不是該對我進行一些全方位賠償?”

“此事稍後再議。”撂下這句話,係統又裝死了。

就在這時候,裴令的手機響了。

一看,竟然是魏遲。

還挺湊巧。

他抬眼看著裴予質點了接聽,然後將手機放在耳邊。

“你好啊少爺,”他搶先開口,“我猜你是來問我在哪兒的,我和裴予質在一起。”

前排的人終於又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話想說,甚至想靠邊停下。但這裡是高速,不能停車。

魏遲那邊破口大罵幾句,似乎在發泄情緒,然後才對著手機吼道:“果然是裴予質那狗東西!!我就說怎麼可能被我哥抓到,肯定是我去幫你拿錢的時候就被裴予質盯上了!他抓你乾什麼了?是不是想報複你?你在哪兒,我現在就來救你!”

裴令已經有點擺爛了,不太在乎裴予質知道魏遲對他的親近態度。

所以即使魏遲那大嗓門在車內傳開了,他也沒想著捂捂聽筒。

等到那邊發泄完,他才問:“錢呢?”

魏遲被他問得一噎,片刻後語氣低落下來:“你就隻想知道錢的事情嗎?”

他沒被影響,又道:“你先說,錢呢?”

“行吧……”魏遲挫敗地歎了口氣,道,“被我哥拿走了,好像還給裴予質了。”

和裴令猜得差不多,他點點頭道:“既然是在你手上被弄丟的,你得幫我要回來吧?”

“對……啊?什麼玩意兒?”

“我在高速上,定位隨時給你更新,你最好馬上過來。”裴令假裝看不見裴予質,“你親自找裴予質,把那一百萬要回來,我等你。”

說完之後也乾脆利落掛了電話。

然後他一抬頭,就和鏡子裡的裴予質對視上了。

交錯的視線持續了一秒鐘不到,裴令開口道:“我不想車毀人亡,看路,裴總。”

裴予質又重新看向前方,沒說話,但質問意味十足。

裴令解釋道:“你隻說了讓我陪你去一個地方,沒說我不能帶上其他人,對吧?”

見對方不語,他煽風點火道:“其實還可以叫上沈然,多熱鬨啊。”

第49章 死動靜

係統誇了他一句“乾得好”。

裴令想著越亂越好,被傷害轉移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過了。外部有沈然前男友之流,拿著刀子要為愛同歸於儘的,內部還有沈然自殘,風險實在是很大。

就是不知道,小少爺手臂上會不會有傷疤。

很有可能是沈然割了兩刀,定睛一看,咦怎麼沒有傷痕?然後又唰唰唰來了四刀。

傷在少爺心,痛在裴令身。

他越想越覺得荒謬。

其實裴令想搖人過來,也不隻是出於製造混亂這個目的。

有一個他不太能承認的理由——他不想和裴予質共處一室。

裴予質不像是要傷害他的樣子,反而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裴予質。沒辦法回到小時候的故作乖巧,也無法做到自然如陌生人,所以到目前為止,這一路上他都隻能色厲內荏。

多叫點人過來,也就不必和裴予質獨處了。

“可以讓他們過來,”前麵開車的人終於開口,“是你自己決定的。”

裴令一頓,從這話裡聽出一點警告的意味。

在心裡做著最壞的打算,他麵上依然低著頭,擺弄手機,給沈然發了定位過去。

三分鐘後沈然搭理他了,回了一句“你和他在一起嗎”,見他沒理會,又發來一句“謝謝”。

和魏遲的聊天界麵則吵鬨得多,滿屏的字,全是魏遲怒罵裴予質的話,中間夾雜了兩句對他冷漠的數落。

裴令心想,他冷漠點沒什麼,來了之後還有小少爺呢,四個人多熱鬨啊。

裴予質當司機的時候也非常兢兢業業,一路上沒打擾他,隻顧開車。

裴令一開始還沒什麼耐心,想著三個小時的車程,隻覺得難熬。可過去一個多小時之後,他正準備更新定位給另外兩位,看著那串地址,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

點開地圖一看,更是愣住了。

他們的目的地,十有八九是裴令曾經待過的那家福利院。

汽車義無反顧往前飛速駛去,裴令卻幾乎有了跳車的衝動,離那家福利院每多一米的距離,他都會更煩躁一些。

裴令從不往回看。

要再回到那裡,他一步都不會邁進去的。

他深吸一口氣,張了張嘴卻還是沒能開口。現在說什麼都會暴露,他阻止不了裴予質。

如果要問裴予質去那裡福利院做什麼,他也問不出口。

更何況他能猜到答案,裴予質原本就在尋找裴令的下落,這次過去可能也是為了這件事。至於為什麼要帶上他……

他不太明白。

沉默又維持了快兩個小時,他們下了高速,來到一個不出名的小鎮。

看著路牌上“渠嶺鎮”三個字一閃而過,裴令已經坐到僵硬的身體徹底冷了下來。

車速減慢,他們很快進入了小鎮邊緣,周遭從農田慢慢變為了稀疏的低矮建築。前方不遠處的建築更密集一些,但都還保留著上世紀末的樣子,在守舊與迭新的邊緣淪為美醜混合物,主要是後者。

他們這輛車與周遭格格不入,開車的那個人尤其是。

與裴令離開的時候相比,這座小鎮的變化並不大,甚至路都還和以前差不多。

這種熟悉感落在裴令眼裡,就好像一根不太正經的鞭子,而他恰巧不是那種體質,雖然打著不太疼,但也不爽。

本以為會直接開到福利院門口,裴予質卻在半路減速,然後停在了路邊。

兩小時沒說話,裴令開口時聲音有點沙啞:“到了?”

裴予質解開安全帶,一邊用依然冷靜疏離的聲線答道:“下車,先吃飯。”

他覺得有點怪異。

像裴予質這種不沾煙火氣的高嶺之花,主動提出吃飯,實在有點超出他的認知,而且這地界也和裴總不太匹配。

眼見著這哥下車了,他沒辦法,隻好跟上。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一兩點,太陽更烈了。一站在地麵,整個人的水分就會立刻被烤乾,街上都看不見幾個人。

裴令稍微鬆了口氣,就見裴予質已經走進了那家小麵館的門。已經過了飯點,裡麵一個顧客都沒有。

等到他進去的時候,裴予質都還沒點餐成功。

裴總抬頭望著牆上那麵巨大的菜單,旁邊的老板娘臉上笑著,但好奇打量的目光藏得不是很努力,和那笑容割裂得仿佛兩個人的表情拚在了一起。

瞟到又進來一個人,那老板娘又問了他一遍吃什麼,還用的是帶口音的普通話。

裴令直接答道:“揚州炒飯,小份。”

其實他根本不餓,隻是出於好心,想解救一下說不出話的裴予質,所以略過了各種麵,選了最常見的炒飯。

他實在想象不出裴予質低頭嗦麵的情形,也不願意去想。

果然,裴予質接著道:“我和他一樣。”

他無聲冷笑了一下,隨便在一張桌前坐下,揚聲道:“他要大份。”

裴予質也沒否認,過來在他對麵落座,落落大方。

姿勢依然得體,自然而然解開了西裝紐扣——剛才在車上時也是解開的,從下車到走進店裡這短短路程,裴予質也出於習慣和本能扣上了那顆紐扣。

裴令用零點零一秒得出了推斷,然後有點心煩。

裴予質到底來這裡乾嘛?!

這樣想著,他就沒忍住,問了出來:“裴總在這裡有熟人?”

對麵那哥就點點頭:“是有一個。”

他沒想到裴予質會回答,一時之間被噎住一般。

裴予質又道:“這裡是他小時候居住的地方,唯獨這裡我還沒找過,或許呢?”

裴令看著裴予質,但裴予質正盯著桌麵上粘著的收款碼,這讓他的壓力稍微減輕了一些。

可他還是不明白……不明白很多事情。

他勉強鎮定問道:“我又幫不上忙,把我帶來算什麼?”

裴予質終於抬眼凝視他:“秘書有急事。”

這什麼狗屁理由?

他被氣笑了,想也不想就問道:“你那大塊頭跟班呢?”

語氣有點衝,很莫名其妙的那種,裴予質盯著他,略微挑了一下眉表示疑問。

裴令這才發覺自己失態,連忙閉上嘴,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有病。

提那跟班做什麼?

可能是天氣太燥熱了,店裡又沒開空調,空氣團在這不大的空間裡,讓人胸悶氣短,情緒也跟著不穩定起來。

正好這時候兩盤炒飯都端上來了,老板娘擺在他們麵前,還很熱情地問他們來這裡做什麼,說沒見過看這種車。

裴令敷衍了幾句,一句實話沒說,在老板娘離開之後,動作有點粗魯地把自己那盤炒飯推了過去。

“沒胃口,你吃吧。”

裴予質也沒說什麼,拿起勺子低頭開始吃麵。西裝的袖子蹭到了油膩膩的桌麵,整個人卻依然跟一桶乾冰似的,仙氣飄飄。

過了片刻,又放下勺子,將外套給脫了,就那麼直接搭在了旁邊的椅背上,仿佛那是裴家老宅的沙發。

裴令忍住了把外套薅過來以免弄臟的想法,罵了自己一句“多管閒事”,目光卻落在了裴予質的白襯衫上。

終究是和十七八歲時不一樣,身體完全蛻變為成年男性的樣子,肩膀寬闊,身材飽滿,肌肉線條很流暢。

裴予質對人的視線應該很敏感,這會兒卻根本不理會他的打量,又拿起勺子,自顧自吃飯。

裴令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移開目光,開始盯那盤小份的炒飯。

色澤鮮亮,還有食物的香氣飄散,應該挺好吃的。

反正他小時候在福利院就沒吃過這種。

外麵的蟬鳴傳了進來,距離應該挺遠,但實在太吵,他都快耳鳴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拿出來一看,是沈然發的消息。說根據他給的位置趕過來了,馬上就到,還又跟他道謝。

裴令沒回,心想來了就好,總之場麵不會比現在更加窒息,小少爺還能免費欣賞到裴總吃炒飯的優美身姿。

然而一分鐘不到,他卻聽見了某種低沉的極其轟鳴。

正皺眉分辨,那動靜就越來越清晰,下一瞬他忽地一愣,明白過來那是直升飛機的響聲。並且不是路過,而是持續逼近。

老板娘從後廚跑了出來,喊著“什麼東西”,緊張地跑到了外麵空地上。

裴予質在這時候結束了進食,顯然沒吃完。抽了粗糙的紙巾在嘴邊輕拭兩下,跟剛吃完法餐似的。

隨即看向他,表情挺平靜,似乎在問他是哪位大駕光臨。

裴令心想這還用問嗎,能整出這死動靜的還有誰?

他閉了閉眼,艱難道:“應該是魏遲。”

裴予質點點頭:“你的朋友。”

意思大概是,你的朋友你來招呼,不關我事。

裴令更加心煩了,他看了眼自己那一盤沒被動過的炒飯,問:“不吃了?”

裴予質搖頭。

“浪費糧食。”他又拖了過來,往嘴裡猛地塞了一大口,心想著找個借口閉嘴,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他踢得正大光明,頂著裴予質那雙目光繼續吃。

僵持了那麼十來秒,裴予質落了下風,起身出去應付魏遲了。

作者有話說:

大家應該看出來了,主要由魏遲負責喜劇效果。

第50章 也沒見你多喜歡熱鬨

裴令穩如泰山地拖延時間,把一盤炒飯吃得乾乾淨淨,一粒米不剩,才走了出去。

他實在是不想親眼看見魏遲那風風火火的場麵。

幸好出去之後,直升機已經沒了。然而原本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已經站了不少圍觀群眾。

“小泠!”魏遲大嗓門在遠處響起,但終於改了稱呼。

裴令皺著眉頭,幾乎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隻看見裴予質那輛車旁邊站了兩個人。

看起來更沒心沒肺那個說著就大步走了過來,張開胳膊就要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裴令一句“我有傷”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整個人就像被扔進了垃圾處理機器,魏遲的兩隻如同就像兩個巨型的齒輪,將他肺裡的空氣和生命力都擠了出來。

“小令……”魏遲靠在他耳邊抱怨道,“你怎麼跟那個人跑來這鬼地方了?這是哪兒啊,我都沒聽說過,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他吊著一口氣沙啞道:“我快死了。”

嚇得魏遲猛地鬆開他,他一下子彎腰咳嗽起來,咳得渾身上下的傷口都疼。

“你沒事吧?你怎麼了?”那二世祖嚇得不輕,連忙關心他。

裴令根本沒那閒工夫回答,一邊甩開了魏遲來攙扶他的手,一邊努力順著自己的呼吸。餘光裡,裴予質靠在車門上隔岸觀火,一點人道主義都沒有。

就在這會兒,一輛車疾速駛來,又在裴予質的車後刹停。車門打開之後,小少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魏遲?你怎麼會在這裡?”

行,來齊了。

裴令稍微緩過來一些,依然輕微咳嗽,但是能直起腰了。他抬頭看向小少爺,對方一臉驚詫,視線落在了魏遲不死心來攙扶他的手上。

魏遲被針紮到似的猛地收回手,下一秒又覺得自己反應不太對,就這麼傻在原地,跟突然失智一樣。

“上車吧,”裴予質終於開口,“我帶路。”

那眼神盯著裴令,置身事外的樣子,就好像在問他熱不熱鬨。

他忽然之間就不咳嗽了,生生忍住,然後快步朝沈然走去:“小少爺,我跟你一輛車,咱們快走。”

其他三個人似乎都沒料到他會這樣安排,最先提出異議的是魏遲。

“不是……為什麼你……這不對啊!我為什麼要跟那個人坐一輛車?!”

裴令回頭道:“去要錢。”

短短三個字堵得魏遲啞口無言。

他又看向站在原地不肯動的沈然,對方臉上依然有著糾結的神色,循著目光看去,裴令看見了裴予質。

啊,是想和裴予質坐一起啊。

但這是不可能的,裴令不當月老,他是來拆散這門姻緣的。

想著就抓住了小少爺的胳膊,把人往後麵那輛車帶:“你要是舍不得魏遲呢,也可以把他叫過來,我坐前麵,你倆在後麵敘敘友誼,隔板一升我什麼都不知道。”

沈然被握住右手小臂也絲毫沒有吃痛的反應,裴令的猜想驗證了,果然傷口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天殺的世界意誌。

沈然回過神來,連忙道:“不!不用叫他過來,你和我一起坐後麵吧。”

“行。”裴令也沒廢話,趕緊上了車,透過車窗沒能瞧見裴予質的表情,想來應該是沒什麼表情的。

魏遲不情不願拉開了前麵那輛車的車門,然而剛拉開一條縫就頓住了,隨即一臉氣急敗壞地甩上車門,來了他們這裡。

隻剩下司機旁邊的副駕位置,魏遲一屁股坐了進來。

還沒坐穩就抗議道:“他竟然嫌我臟?!我臟?!他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他的靈魂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臟的東西!”

沈然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魏遲忍不住又開啟了話嘮模式,正後方的裴令聽得煩躁不已,半分鐘後實在忍不住,抬腿就朝椅背踹了一腳。

世界立刻安靜了。

裴令微笑著轉頭,對愣住的沈然道:“抱歉把你車弄臟了,我可以出清洗費。”

“不用了……”沈然小聲道。

接下來就平靜許多,他們跟著裴予質的車七拐八拐,穿過了整座小鎮,二十分鐘不到就停了下來。

周遭很荒涼,除了遠處幾個小廠房和更遠處的小鎮建築,就都是荒地了。

而熟悉的大門藏在幾十米外的一片小樹林之後,看不清具體情況,但能看見二樓的樓頂。

沈然好奇地張望了一下,問司機:“這是哪裡啊?”

司機瞥了眼地圖,道:“小少爺,是一家福利院。”

“福利院?”沈然看了裴令一眼又挪開視線,隻問道,“為什麼你們會來福利院啊?裴先生是想領養孩子嗎?”

他笑了一聲:“不知道。”

下了車,裴令站在這路口,覺得或許能在那片樹林後看見小時候的自己。

可他不想看見。

身體和大腦都在抗拒靠近那裡,但裴予質下車後,突然回頭看向他。

一瞬間他就不小心露了怯,收回情緒已經晚了。

裴予質盯著他,道:“陪我一起進去。”

裴令有點想擺爛了,他開始懷疑裴予質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不然為什麼非要讓他進去?

見他沒動,裴予質又道:“否則不給錢。”

他咬咬牙,邁步朝前走。

然而路過魏遲時又被抓住了,幸好抓的是左邊的手臂。那裡是原身自殺留下的傷口,已經好了許多,不如右邊痛。

然而裴令三番兩次被魏遲碰到傷口,已經快壓不住揍人的衝動了。

他冷冷看過去:“做什麼?”

“你跟他做什麼交易了?”魏遲壓低聲音問,“他是不是知道了你……”

“不知道。”裴令趕緊打斷魏遲的話,“有交易也和你沒關係,你隻負責把那一百萬給我要回來,我可以分你三個點的辛苦費。”

魏遲又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然在他們身後小聲問:“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一百萬的,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我都不知道。”

裴令深吸一口氣,回頭就拉住了沈然:“你陪我吧,我有點走不動路。”

小少爺一聽他這麼虛弱,趕緊就上來扶住他,但表情還是懵懵的。

氣氛尷尬又和諧,但好過裴令和裴予質獨處時的微妙,至少裴令現在可以轉移注意力了。

兩人走到裴予質身邊時,裴令低著腦袋,聽見裴予質對他說:“也沒見你多喜歡熱鬨。”

他盯著地麵,硬著頭皮答道:“非常喜歡。”

作者有話說:

第一次寫這麼複雜的修羅場,我腦子已經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