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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燃冰 觀乎 61832 字 1個月前

第91章 如夢兩日

枕頭濕了一大片,已經不能睡了,被子也早就落在地上。

裴令從神經到身體都累到極點,壓著被眼淚浸濕的枕頭不肯動。

他哥就在他耳邊耐心地勸:“換一個地方睡好不好?”

“不好。”開口時聲音沙啞得不能聽。

“去我的房間睡。”他哥趁他閉著眼睛,在耳後和脖子上又落下好幾個吻。

有些癢,但裴令根本沒力氣躲,隻能嘟囔道:“你彆管我了。”

“為什麼不能管你?”裴予質問,“因為我發現了你的秘密?”

明知故問。

裴令徹底平靜之後,才後知後覺裴予質知道了幻覺存在的事情。這是他保守了太久的秘密,他害怕自己被裴予質當成瘋子。

然而下一秒,他整個人就被毯子裹住,抱了起來。

裴令睜開眼睛,視線卻躲閃,最後隻能直勾勾盯著他哥的下巴。他縮在毯子裡,臉卻貼著他哥胸口的皮膚。

這是他從來沒想過的親密距離。

之前跟楚澤和係統陰陽怪氣,說睡這個又睡那個的,但真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沒出息地彆扭上了。

裴予質低頭看了他一眼,單手打開門鎖。

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甚至整棟房子都異常安靜。裴令腦子雖然依舊又亂又痛,但思緒還是不受控。

他突然開口:“如果我十六歲就跟你搞上,你會跟我在一起嗎?”

裴予質腳步很穩,抱著他進了自己房間,又轉身關上房門。

“太小了,我會有負罪感,”裴予質道,“但可以滿足你其他要求。”

“……那就十八歲吧,我回國一趟玷汙你的清白,你就隻能被迫跟我跨國戀了。”

正好路過外間的書桌,他哥停下腳步,索性將他放在了書桌上。

裴令一個措手不及,毯子滑了下來。不敢想自己現在看起來有多糟糕,他隻好又硬著頭皮撈起毯子,將自己嚴嚴實實裹住,隻露出一個腦袋。

然後看向站在他麵前的裴予質,身上也沒好到哪兒去……

視線匆匆往上移,撞進他哥的眼神中。

裴予質也不說話,看得他心裡發虛。

他試著開口:“那……那我收回剛才的話,我不強上你了,行嗎?”

“對此我沒有意見,”裴予質道,“但是有一個問題需要你解答。”

“什麼問題?我那會兒為什麼沒實施這個想法嗎?”裴令麵對裴予質時,一緊張就又思緒亂飛了,“主要是因為我慫吧……你可以這麼理解,但你的責任也挺大的,我不來強上你,其實你也可以來……”

一聲歎氣,打斷了裴令的碎碎念。

他閉嘴。

裴予質終於有機會道:“現在你還能看見他嗎?”

裴令一僵,裝傻道:“看見誰?”

“我,幻覺裡的我。”

他不由自主地往一旁看去。這個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幻覺沒有出現。

或者說,當他恢複記憶的時候,就沒有注意到幻覺的存在。

裴令搖了搖頭。

臉突然被人雙手捧了起來,他不得不近距離看著裴予質。

“有沒有說謊?”他哥問。

他嗓子發緊:“沒有。”

但他也不知道,幻覺是徹底消失了還是隻短暫消停一段時間。他覺得一場情事就能把精神給治好,聽起來好像更加精神不正常。

裴予質的目光在他臉上拂過,輕聲道:“你在我這裡的信譽度並不好。”

裴令咽了咽口水:“騙你是小狗。”

話音剛落下,他卻突兀地想起最後一次看見幻覺的場景,那時自己剛殺完人。

對了,他那個時候似乎還想殺了幻覺……幻覺怎麼可能被殺掉,可是那會兒他仿佛真切觸碰到了什麼東西……

猛然之間,裴令被迷霧後的記憶嚇得一抖,趕緊撥開臉上那雙手,去看裴予質的脖子。

那裡有一圈淡淡的淤青,他之前沒注意到,或者說裴予質刻意讓他沒注意到。

“我掐的……”他小心翼翼摸了摸,抬頭問,“我掐的嗎?”

裴予質低聲安慰他:“不是你,是小狗掐的。”

裴令沒了開玩笑的心思,語氣都著急起來:“你當時為什麼不躲?!”

“彆生氣,”裴予質揉了揉他的臉頰,“而且這是我從幻覺那裡搶來的待遇,不是很好嗎?”

裴令一聽,本能覺察出裴予質那不同尋常的情緒,但沒等他仔細分辨出什麼,裴予質又吻住了他的嘴唇。

他很沒出息地隻猶豫了兩秒,要推開的手轉而抱住他哥,毯子滑落也不去管。

瞥了一眼窗外,已經天黑了。

*

裴令過了人生中最像夢的兩天。

他和裴予質兩個人過著平靜的日子,無人打擾。他甚至還在裴予質陪同下離開了裴家一趟,去了他作為鄭瑾時租下的彆墅。

身為鄭瑾,他的事情還沒能做完。

原本想自己過來,但裴予質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他半步,也隻能妥協。

裴令在彆墅沙發上敲著電腦鍵盤時,他哥正在廚房角落裡挨個挨個地數空酒瓶。

每多數一個,裴令的後腦就繃緊一分。

敲完電腦,他哥也數完了,臉色沉沉地站在酒櫃旁盯他。

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依然換不回他哥的好臉色,在回裴宅被喂了兩碗養生湯之後才好一些。

裴令發覺,裴予質對他似乎看得過於緊了。

夜裡他醒來的時候,裴予質總是沒睡,就借著月光那麼靜靜看著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他哥有多久沒睡了。

也就白日裡他拉著裴予質,兩人擠在躺椅上看書的時候,他哥熬不住,眼睛閉上眯一會兒。

他發現之後,默默地將那本開完的書又翻到第一頁,重新開始看。

等到落日黃昏,裴予質驚醒一般睜開眼,神情是幾乎沒出現過的倉皇,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才平複。

裴令問怎麼了,他哥卻盯著他好一會兒,直到落日都快沉入地平線,才低頭親親他的嘴角。

他大概猜出了些什麼,卻不敢追問。

害怕聽見裴予質為了記住他,經曆了多麼不為人知的痛苦。

他是個膽小鬼,隻能再仰頭親回去。

會好的,他在和裴予質接吻的時候分神想到,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天夜裡,裴令久違地做了一場夢。

夢裡他剛走出機場,似乎是才上大學的年紀,背著個雙肩包。

回身看了看航站樓,不是國外也不是懷城,而是裴予質大學所在城市的機場。

他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計劃是什麼,但他自然而然地就打車,去了裴予質的學科。

到了目的地,他在那所學校裡千方百計地打聽,終於找到了裴予質的同學,對方卻說裴予質今天沒有出現,課都沒上。

裴令失神了一會兒,就聽那學生問,他是裴予質的什麼人。

他在夢裡是這樣回答的:“裴予質是我哥哥。”

那人又問:“那你找他有什麼事嗎?等他出現了,我可以幫你轉述。”

“我找他是要……找他……”裴令支支吾吾半晌,最後發現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目的。

最後隻能灰溜溜又走了。

落地機場,回了租住的老舊公寓,卻發現門縫底下塞了一封信。

裴令似有所感,拆開之後就站在門外讀了起來。

是用漢字寫成的一封信件,一看就是裴予質的字跡。

可是做夢時,總是難以看清楚那些文字信息。

這次也不例外,裴令在夢裡著急得滿頭大汗,卻依然讀不出那些文字的含義。

在煎熬之中,他心如擂鼓地從夢中醒過來。

睜眼,房間內沒開燈,但窗外的月光很明亮,透過紗簾,映出他身側的一片空蕩。

心跳依舊很快,可裴予質不在。

作者有話說:

親親狂魔。

第92章 死亡與真相

裴令掀開被子坐起來,才發現身上已經被清洗過。

“哥?”試探著喊了一聲,然而無人應答。

他隻好下床,去小衣帽間裡拿了一套裴予質的家居服,一邊往身上套,一邊走出房間。

四下太安靜了,以至於裴令終於想起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係統呢?

在腦海裡呼叫了兩句,也沒得到回應。

裴令走到二樓欄杆旁,往下望去,隻有幾盞昏黃的燈還在工作,底下空無一人。

但大門是打開的。

“宿主。”突如其來的機械音在腦海裡響起。

裴令差點被嚇到,很快鎮定下來,問道:“現在什麼情況?”

係統回答:“楚風荷提前死了,楚澤提前活躍,沈然感情混亂,婚禮暫時被擱置,而裴予質喜歡上了彆人。”

喜歡?這兩個字被裴令反複咀嚼。

係統不給他沉淪於感情的時間,又說:“主角先婚後愛的前提條件已經快被你清空,連世界意誌都快要被你乾趴下了。”

“好事。”裴令敷衍回了兩個字,又問,“我哥人呢?”

“我話還沒說完,”係統停頓了一秒,“世界意誌被逼入窮巷,你要做好它垂死掙紮反咬一口的準備。”

裴令不想去追究,是誰一開始提議讓他這走條路的。

他現在隻關心一個問題。

“裴予質有沒有出事?”他站在原地沒動,因為害怕自己貿然下去會給裴予質添麻煩。

“裴予質是主角,他不可能有危險,你身為炮灰,應該多關心關心自己。”係統語速平緩,“你死了,就真的沒機會再重來了。”

裴令耐心告罄。

在聽見裴予質不可能有危險時,就已經快步衝向樓梯,下樓後朝門口義無反顧跑去,還順手抄起一個空的花瓶。

屋外一片昏暗,路燈不知怎的都沒工作。

裴令剛走出門,天邊就落下一道光亮,一瞬即逝,緊接著雷鳴降下。

在半秒鐘都不到都光亮中,他看見了屋外草坪上的人。

裴予質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背影孤寂。

地上躺著個人影,他沒能看清楚麵貌,隻從身形上辨認出是個成年男性,周身裹著泥,就像剛被挖出來的一樣。

腳步聲踏在地麵,即使很輕也被察覺到了。

裴予質回頭,在昏暗中對他招了招手:“下來也不知道穿件外套,夜風涼。”

他很聽話,愣愣走過去,聽見他哥輕笑一聲,隨即從他手中拿走了花瓶。

“怎麼還帶著這個?”

陶瓷的物件被隨意扔在不遠處的地麵,碎裂的聲音清清泠泠。

身體落入懷抱,裴令的唇角又被親了親,溫熱的皮膚觸感喚起他這兩日養成的條件反射,幾乎下意識地配合。

但理智很快將他拉回,他開口問:“那你下來做什麼?”

此刻天邊又是一道閃電和驚雷。

裴令連忙去看地麵,這次正好瞧見了一張腐爛的臉。皮肉已經不複原貌,眼眶裡渾濁的眼球一動不動地朝著天空的方向。

待雷聲過去,裴予質才答道:“他們終於找到了我父親,原來母親一早將他埋在後麵的林子裡了,位置很隨意。”

怪不得身上全是泥土,那乾枯腐爛的五官,差點讓他認不出。

裴令喉嚨乾澀,問道:“母親殺的他?”

“不完全是,他本身也病入膏肓了,隻不過病情一直對外瞞著。”他哥耐心解答,“母親早在幾個月前就控製住了他,軟禁在這裡。”

雷聲再次響起,這次更近了,卻沒有閃電。裴令掙脫了懷抱,走近兩步盯著屍體,視野裡隻有依稀輪廓。

這麼些年,他和裴先的見麵次數並不多,現在才發覺已經不太記得長相了。

可這是裴予質的親生父親。

至此,裴予質的雙親都沒了。

他沒有過父母,所以不知道裴予質此刻心情如何,也不知道是否該安慰。

但是這具屍體的出現,把兩日來的虛假安穩都打破了。

他開口道:“死訊要對外公布嗎?”

“公布,”他哥說,“這會兒訃告已經發出去了。”

裴令安靜兩秒,順其自然想到一件事:“裴家是你的了。”

“裴家?”裴予質短促地笑了一聲,“我沒有當裴家人的必要,你以後無論是什麼身份,叫什麼名字,我都跟著你。如果你願意,可以給我冠上你的姓氏。”

“你……”裴令回頭看去,幾乎失語。

“不願意嗎?”

他皺起眉頭,有點生硬地轉移話題:“葬禮呢?我們要不要把屍體也送去湖心島,一起辦了?”

“你還有心事。”裴予質忽然給他下了論斷。

他心中一驚,但麵上裝傻反問:“什麼?”

“婚禮已經不可能進行了,你卻依然有心事。”裴予質朝他靠近,“不是應該和我待在一起了嗎?為什麼還想要去湖心島?”

雨滴落了下來,裴令的手臂首先感受到。

他轉身朝屋裡走去,傻子都知道要避雨,他不會像上次一樣衝進暴雨中了。

可快邁進大門時,他又惦記著裴予質,隻好停下來回身看去。

裴予質沒有跟上來,停在台階上,仰頭望著他。

他們站在被屋內燈光切割出來的明暗兩端。

“哥,”他喊了一聲,故作輕鬆,“警告你啊,感冒了隻能睡沙發。”

裴予質隻是問:“除了阻止兩家聯姻,你還需要做到什麼?”

裴令裝出來的輕鬆就這麼消失了,隻剩沉默,犟著沒回答。

他哥循循善誘:“告訴我,我來幫你,之後你就可以安心留下來了。”

裴令有動容,可他要如何對裴予質說,世界意誌存在一天,他們就不可能徹底自由。

這次的聯姻沒了,可以後呢?是否裴予質又會被控製著去做一些完全背離本心的事情,又會忘記他?

他必須要讓世界意誌消失。一切都還沒結束。

更何況此時此刻,係統還在他腦海裡重複那句話——

“請宿主注意,檢測到任務尚未完成。”

任務還沒完成?

即使已經走到了這種地步,還是沒有完成嗎?

“係統,”裴令在腦中道,“我可以告訴裴予質這個世界的真相嗎?”

“就算可以,宿主忍心嗎?”

說中了,他還真不忍心。可他相信裴予質的接受能力,連他自己都能接受炮灰的身份,他哥也不會是一敲就碎的瓷瓶。

然而真相到了嘴邊,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止。

裴令不得已,走下台階,踏進了陰影中,主動牽住裴予質的手。

“行,我讓你幫忙,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他甚至不需要猶豫就可以肯定,裴予質會一如既往地答應他。

而他哥果然如此,直接道:“我答應你。”

裴令抬眼,望著裴予質:“我要去參加葬禮。”

裴予質深深看了他一會兒,問道:“我可以陪著你嗎?”

他搖搖頭。

“那需要我怎麼幫你?”

“你會知道的。”

他哥靜默一瞬,又問:“八千萬還夠不夠用?”

裴令身體一僵。

他忘記這茬了,這會兒猛然被抓包,實在做賊心虛。

“八千萬還剩了點……你知道是我啊?”也隻憋出來這麼一句話。

他哥笑了笑,帶著他走上台階,站在門廊下躲雨。

“我還知道你用在了哪裡。”

裴令感覺自己就像被扒光了,難得有點無地自容。

裴予質卻說:“我慶幸你想到的是我,不是彆人。”

“啊?彆人?”

“比如說沈照玄,或者魏遲,”他哥頓了頓,“對了,還有賀溫書。”

人名一個個報出來,裴令的心也一點點懸起來。

“還好吧……我和他們也不是很熟。”他說。

“那他們這次有想起你嗎?”裴予質捏了捏他的手。

裴令連連搖頭:“沒有沒有,就你一個還記得我。”

瞄了一眼他哥的表情,似乎沒有不高興。

但他還是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沈然人呢?他之前還來找你。”

他發誓沒有吃醋的意思,就是想了想裴予質的桃花,腦子裡隻浮現了這麼一個人名。

也就一秒鐘的時間,雨勢突然變大了,天地間都是嘈雜的雨聲。

但比起那一天,裴令隻覺得溫柔得多,畢竟他身邊站著裴予質。

他哥沉默了片刻,道:“我之前說過,婚禮已經不可能進行了。”

溫馨的氛圍突然凝固,裴令聽出來了一點言外之意,但他不敢去往那個方向猜測。

“你說什麼?”隻能無意義地再問了一遍。

裴予質的語氣相當冷淡:“我不可能再和沈然扯上關係了。”

正好,裴予質身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在裴令驚疑的眼神中,拿出手機點了接聽和外放。

雍九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裴總,沈然剛剛自殺了。”

裴令腦子裡又突然一陣嗡鳴,係統也突然出聲。

“宿主,我之前提醒過你的,世界意誌被逼到絕路,你接下來得小心。”

裴予質看著屋外的雨,沉聲答道:“好,我知道了,屍體按照之前說的處理。”

電話被掛斷,裴令腦子還懵著。其實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可是做不出任何動作,說不出任何話。

裴予質揉了揉他頭發,抬手指了個方向。

是裴宅的主樓,上麵有兩層都是客房。

“屍體就在那裡,是切實的自殺。”裴予質道,“我猜測你因為某種束縛,不能傷害他,但是我可以。”

裴令緊抿雙唇。

他哥接著說:“這條人命不在你手上,我也沒有沾血,你不用再為了這件事生氣。上次淋了雨,後來有沒有生病?”

兩隻手都被裴予質牽起來,包在掌心中。他哥在低聲問,手為什麼那麼涼,又勸他回樓上避風。

裴令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卻比想象中小聲:“他為什麼會自殺?”

說話聲幾乎被暴雨淹沒,但他哥聽見了。

“因為我告訴了他另一個猜想。”

“什麼?”

裴予質垂眼,用掌心的溫度去熨貼他的手。

“這個世界是被安排好的,我們都隻是其中的一個角色。”

第93章 好睡嗎

“你知道了……”裴令聽見自己這樣說。

裴予質看起來並沒有一點不適,比起他要平靜得多,甚至還笑了笑。

“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哥說,“你要做的和這件事有關,對嗎?”

他點點頭。

自己要改變很多人的結局,不隻是裴予質的。

“可是……”裴令開口後又戛然而止。

他看向裴予質的雙眼,試圖從中發現不安,可失敗了。

“你不難過嗎?”他問。

他哥竟然能用輕鬆的語氣說:“至少我能遇見你,劇情的安排也並不一無是處。”

不等他反應過來,裴予質也問:“那你當初知曉的時候,難過嗎?”

裴令搖搖頭,但又想起自己心裡被深深掩藏的不甘。他從前騙過了自己,但是他明白騙不過裴予質。

又道:“隻是不甘心,一點而已。”

然而後半句話又說了謊。

突然之間一道閃電劃過,隨著遠處一道悶響,整座莊園瞬間斷電。

屋內那幾盞昏黃的燈也滅了,放眼望去一點光也沒有,甚至連山下的城市也詭異地沉入黑暗。

裴令心中忽地升起熟悉的不安感。

他下意識抓緊了裴予質的手,往屋裡退了幾步,視線卻警戒地在門外和窗外之間掃蕩。

“不行……你不能再離開……”喃喃的祈求脫口而出,他猛地回頭,“哥,你哪裡都彆去。”

裴予質從身後攬住他的肩膀,放輕了聲音對他耳語。

“彆怕,無論是什麼想控製我們,都不會如願的,我和你一起。”

裴令的擔憂和恐懼從未言明,但裴予質都懂得,甚至妥帖地接住了。

他們身處這座在小時候就無比熟悉的牢籠,可很多東西都改變了,裴予質和他已經不再是小孩。

不會再重蹈覆轍的。

在安撫之下,裴令慌張的情緒消退很多,理智也悉數歸位。

他道:“我怕像上次暴雨時一樣,這個世界把你從我懷裡搶走了。”

“搶不走的,”裴予質的聲音如平靜的暖夜,“我就在這裡,永遠屬於你。”

掌心覆上他心口。

雨勢更大了,在磅礴的雨幕之中,門外有一道黑影出現。

更準確地說,是地上的屍體站了起來。

死去多日的裴先站立在雨中,似乎麵朝他們,那雙空洞的眼睛也或許正盯著他們看。

裴令終於明白,係統所說的世界意誌會垂死掙紮,原來是這麼個掙紮法。不論誰死了,劇情都要繼續下去。

肩膀上的手掌稍稍用力了一些,他轉頭看向裴予質,黑暗之中卻無法分辨對方的位置。

耳畔有些癢,是裴予質低頭靠近。

“看來這個世界已經走到窮途末路,做你想做的事情。”他哥低聲道,“該清除的阻礙,該殺的人,無論重來多少遍我都會處理的。”

裴令喉結滾動,問:“那我們之間呢?”

一聲“哥”還沒說出口,世界又突然暫停。

裴令的神經再次緊繃到極點,他不害怕彆的,隻怕裴予質又會忘記他。

那雙手還停留在他肩上,可正如他所料,下一秒,隨著景色切換,裴予質的體溫也驟然消失。

他再次孤身一人,視野所及全變成了刺眼的白色,光線明亮到刺眼。

下意識閉上雙眼,身體如同跌入山穀一般朝前方墜去,一個踉蹌,下一步又踏在地麵。

寂靜的四周乍然響起熱鬨的環境音,遠處有悠揚輕快的音樂,還有人群的談笑聲。

裴令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在湖心島上。

正好是那天他住過的彆墅二樓,從陽台望去,城堡方向人群聚集,布置已經完成。是葬禮的布置,肅穆而沉重,但音樂和氛圍卻全然不像。

幾秒鐘之後,裴令已經適應了環境。

在他邁出第一步時,卻沒預料到整個身體虛弱無力,腿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摔在地上。他及時撐住了牆,使出力氣也隻是讓自己不繼續滑落。

好好好,他又被世界意誌針對了,這麼排斥他。

不能直接殺了他,就隻好讓他虛弱。

“係統。”他在腦中呼叫。

係統一開口就是一長串:“你倆到底誰更瘋一點,我很好奇。彆的不說,這個動不動殺人的態度,你倆就不愧是兄弟。”

說完之後也不等他回答,自顧自接著道:“算了,你接下來還要殺人的,祝宿主殺人愉快吧。你倆安排得妥妥當當,好像沒我什麼事了,我就告退了。”

裴令深吸一口氣。

係統變得不正常了,他不怪係統,和自己待在一起這麼久,能保持正常才是怪事。

但現在他需要了解情況。

“時間,前因,交代一下。”他道。

係統還是願意搭理他,很快就答道:“半天前,楚澤去裴家把你帶走了。”

他第一時間覺察出不對勁,反問道:“我就那樣被帶走了?裴予質呢?”

“他放你走了。”

裴令陷入沉思。

過了會兒又問:“彆的情況呢?”

他緩緩站直了,慢慢走進房間,逐步奪回身體的掌控權。也並不是虛弱得連路也走不了,但如果要打架,夠嗆。

係統在腦中道:“世界意誌讓裴先和楚風荷……姑且算是活了過來吧,葬禮強行改成了婚禮。沈家除了沈然都來了,賀溫書也在島上。魏遲在今天早上回國,剛上島,準備在婚禮上劫走沈然。

“楚澤暫時沒什麼舉動,但應該也不安好心吧,目前還不確定婚禮的另一個新郎到底是誰。”

人差不多已經到齊。

裴令心神已經定下來,又問:“那裴予質在哪兒?還有沈然呢?”

“已經離開了裴家,正在過來的路上。”

他走到房間裡,扶著桌子歇了片刻。

一番思考過後,問道:“能攔住他們嗎?”

“攔不住。”係統否定得相當果斷。

“好,楚澤的位置給我。”

裴令想儘快殺了楚澤,以防裴予質和沈然到達之後,垃圾崽子突然動手發瘋,原書結尾處那段綁架和營救的劇情會再次上演。

“喲,補覺終於補夠了,怎麼虛弱得都快站不住了啊。”

垃圾崽子從走廊上進來,抱臂靠著門框,一副看戲的樣子,笑得非常燦爛也非常欠揍。

“裴總把你折騰成什麼樣了,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怎麼樣,他好睡嗎?”

裴令有些無語地冷笑一聲,鬆開扶著桌沿的手,挺起身來看向楚澤。

按照時間線,昨天晚上他才和裴予質鬨到很晚。

索性抬手解開兩顆襯衫紐扣,將衣領往外扯了扯,露出頸部和鎖骨一片。不用低頭去看,他都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

“你說呢?”他問。

第94章 反社會

在楚澤意外又玩味的目光中,裴令重新扣好衣服。

“彆急啊。”楚澤卻走過來,將他的手拉下,“進入島上,都得先過一趟安檢,其他人都檢查了,但你還沒有。”

裴令不想浪費僅有的力氣與之對抗,所以沒有掙紮。

“檢查什麼?”他問。

楚澤笑著將手掌貼上他的腰胯:“有沒有帶武器啊,萬一你被裴予質策反了,要來殺我,怎麼辦?”

裴令笑了笑,他想把腰上那隻手給剁了。

“我睡著的時候你沒檢查?騙鬼呢。今天我心情不好,你最好把手挪開。”裴令似真似假地威脅。

楚澤也不過界,摸到他口袋平整,也就鬆開手。

可嘴上卻故作吃味:“那天晚上你可是答應過要幫我的,怎麼刺探情報都刺探到床上去了,他有沒有告訴你什麼?”

裴令在腦中問係統:“在楚澤記憶裡,我那天跟他回到裴家之後發生了什麼?”

係統飛快答道:“楚風荷要撮合你跟裴予質,將你留下來,然後找個借口把楚澤支走了。”

“行。”他心中有了數。

那天晚上他跟楚澤約定好了,自己會幫助楚澤這個私生子上位。無論楚澤信不信,眼下敵強我弱的情況,他也隻能按照之前約定好的來表現。

裴令直視著楚澤:“你都不信我,他怎麼信我?”

楚澤一副被冤枉的樣子,彎下腰來與他平視,裝得純良。

“怎麼就不信你了?否則我也不會去裴家把你給搶出來。我之前還把計劃分享給你,你忘了?”垃圾崽子笑得愈發開心,“我已經布置好了,足夠把整個城堡給掀翻,你打算什麼時候處決他們?”

處決?這垃圾崽子該不會是個反社會人格吧?

他問:“你想處決哪些人?”

“裴予質啊,他先死了,再是裴先和楚風荷。”楚澤說著認真思考起來,隨即興奮道,“還有沈然,把沈然一起殺了吧,怎麼樣?”

見裴令一時沒說話,楚澤皺了皺鼻子又道:“我知道了,你嫌人太少,不如把島上封鎖了,搞一場逃殺遊戲。”

好吧,還真是個反社會。

裴令也不是特彆意外,很快就接受了楚澤本身就是個不定時炸彈的事實。

“楚風荷你也殺?”他問。

這一點他的確沒有預料到。

“也不是非得讓她死,但她總是煩我,明明我可以爛在街頭的,非要帶我回來做什麼少爺。”

楚澤又湊近了一點,眼珠子慢慢地轉,一點點打量他的五官。

“他們都沒你有意思。”

裴令絲毫不退讓,沉著地讓垃圾崽子儘情打量。

他挑了挑眉:“覺得我很有意思?”

楚澤點頭。

他平靜道:“可我覺得你有時候挺無聊的。”

楚澤的瞳孔有一瞬的收縮,臉上的笑意也淡了。

“為什麼?無聊你還想包養我?”

裴令反客為主,伸手探向楚澤的側腰,剛貼近了就被猛地攥住了手腕。可是遲了,他已經感覺到在衣擺之下,那裡彆著一把槍。

“人無完人,隻是你現在這樣,看起來很像狂犬病發作了。”他挑釁地看過去,“裴予質和沈然登島之後,你打算怎麼做?直接開槍?”

“你覺得應該怎麼做呢?”楚澤麵上依然無辜,但攥著他的力氣越來越大,捏得他還挺疼。

“裴予質應該是這場遊戲的最後一關,留在最後吧。”他說,“先把沈然單獨帶過來,我對他有點意見。”

垃圾崽子拖長地“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一般。

“你看不慣他,想先把他處理了。為什麼呢?你嫉妒?”

裴令露出聽見笑話的神情:“我為什麼會嫉妒他?”

“因為你跟裴予質睡出感情了?”楚澤笑得更加燦爛,“總不可能是因為我對他感興趣,你才嫉妒吧?”

“猜去吧。”裴令揚了揚下巴,“帶路,我要去看婚禮現場。”

兩人對峙了幾秒,楚澤才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

“走得動路嗎?”眼神又上上下下掃視了他一遍,故意的。

裴令扣上最頂端的紐扣:“我儘量吧。你沒給我準備外套嗎?好歹是個正經日子,穿得太隨意了,我會留下遺憾。”

楚澤用腦袋指了指:“樓下候著呢,您自己挑。”

*

裴令選了一套最常見的黑色西裝,係了黑色領帶,除此以外沒有任何裝飾。

莊嚴肅穆得就像去參加葬禮。

也的確是葬禮。

楚澤把自己的敞篷跑車開上了島,就停在彆墅門口,親自帶著他往城堡的方向飛奔而去。

裴令閉著眼睛不想看這種裝逼行為,他覺得楚澤小腦發育不太完全。

但吐槽也隻一瞬,這會兒他思緒亂糟糟的,很多問題爭先恐後地在他腦海中擠來擠去。

他想讓裴予質在島外等著,彆參與進來,所以剛才故意說讓沈然先出場。

就算裴予質沒能想起來他們之間的承諾,也不會立刻被牽連。裴令的底線,就是保證裴予質安全。

如果他哥的記憶沒有缺失,待在外麵也能隨機應變吧……

“宿主,你不用找借口,就是不想讓裴予質和彆人結婚而已。”係統又出來揭穿他。

裴令沒有反駁。

他的確也有私心,而且不以為恥。

“宿主真是想殺了沈然嗎?”係統變得正經了一些。

“沈然是個信號,”他答道,“能讓我知道裴予質的記憶是什麼情況。”

係統斷定:“如果裴予質記得,肯定會幫你的。”

在迎麵呼嘯的風裡沉默兩秒,裴令才問:“……他現在頭還疼嗎?”

“他……”係統剛說了一個字,聲音就變成了滋滋電流聲,持續了片刻後,再次強製被下線。

估計是世界意誌做的。

裴予質的情況未知,係統也聯係不到了。

裴令轉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興奮的楚澤,想殺人的心情愈發強烈。

垃圾崽子偏頭瞟了他一眼:“看我乾什麼?”

他身體軟得連靠在椅背上都累,忽然間想明白了什麼,問道:“你給我下了藥?”

楚澤承認得非常爽快:“對啊,怕你反水嘛,又舍不得扔下你獨自來參加盛宴。”

說完這句話,車正好停下。

前來參加婚宴的賓客都已經進入城堡室內,外麵隻剩一些侍者和傭人。從寬闊的草坪朝外望去,碧空如洗,甚至異常寂靜。

楚澤來替他開門,扶著他下了車。

就在這時候,楚澤的手機響了,接通之後沈然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了出來。

“楚澤你在哪裡……我殺人了……”

裴令頃刻間頭皮發麻。

楚澤瞥了他一眼,笑著問:“小少爺殺誰了啊?”

“裴……裴先生,好多血……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隻是想讓他殘疾,然後下半輩子隻能依附我的……你之前不就是這樣教我的嗎?”

第95章 那場車禍

“我總覺得忘記了什麼事情……對了,我們最好在婚前約法三章,畢竟是聯姻,各取所需,相安無事最好……”

汽車行駛得很平穩,從裴家大門沿著公路往山下去,陽光與樹影交替落在車內後排。

說話聲持續不斷,在裴予質耳邊吵得人心煩。

他沒有理會,因為自從今早醒來就一直頭疼欲裂,腦海裡看似風平浪靜,但他知道有什麼事情正等待著自己想起來。

“第一,我們互不乾擾彼此的自由。隻要不影響到兩家的利益,我無所謂裴先生想做什麼,或者喜歡哪個人,就算是這兩日和您待在一起的那個鄭先生也可以。

“第二,婚後分開睡。我知道為了演戲不得不住在同一個房子裡,可是我不接受同一個房間,相信裴先生也是一樣。

“第三,我會儘量照顧你……”

沒等第三條說完,裴予質就冷聲道:“閉嘴。”

終於安靜了。

裴予質下意識抬腕看了一眼表,下一秒愣了一瞬。他之前從來不這麼在意時間的流逝,可現在這個動作仿佛出於本能。

來不及了嗎?什麼事情來不及了?

在他沉默思考的時候,身旁又傳出細碎的聲響。

裴予質轉過頭去,這才看見旁邊坐著的人,是沈然。

他們二人在半年前訂婚,原本婚禮定在下個月,可因故提前了,就在今天。

“裴先生你怎麼了……”沈然有點怯弱地看著他,遞給他一瓶水,“你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心情不好?”

裴予質沒說話,沈然便擰開了水,然而不小心灑了出來,將西裝禮服弄濕了一片。

一聲驚呼,沈然連忙拿衛生紙去擦,卻也晚了。白色的西裝下擺被浸濕一大片,沈然急得不知所措。

“衣服……怎麼辦啊,根本沒帶備用的,一下車就會被看見的。”

片刻後沈然看向前麵的司機和雍九:“請問這附近能買到衣服嗎?能不能勞煩你們其中一個幫我去買一件外套?”

裴予質記憶鬆動了一個縫隙,終於開口:“我記得訂婚宴上,你的衣服也弄臟過一次。”

沈然擦拭衣服的動作猛然停滯。

“你躲進了室內,大約一小時之後,換上乾淨的衣服又出來。”裴予質越說越肯定,“那一次,你是讓誰幫你去買的衣服?”

沈然臉色蒼白,嘴唇也顫抖著。仿佛在裴予質提及這件事之前,連他本人也忘記了。

“讓誰幫忙……”他喃喃道,“是管家吧,對,好像就是管家。”

“你的管家沒有跟著你再次出席。”裴予質語氣冷漠,“訂婚宴後,再一次見到你的管家,他已經殘疾了。”

沈然神情陷入迷茫,順著說:“殘疾……管家好像出了事,是車禍嗎……”

裴予質冷冷看著打扮得像個小王子的沈然,光鮮亮麗。

腦海裡那堵牆,被他撞了很多次,終於搖搖欲墜。

有一個猜測在他意識裡成形,關於他從前沒有意識到的,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成為了將其他事串聯起來的線索。

他問:“管家對懷城並不熟悉,應該會有一個裴家的人陪同,那個人是誰?”

“是……”沈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思索了一會兒猛地搖頭,“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隨即看向裴予質,試圖理清楚線索:“你和叔叔阿姨都在訂婚宴現場,說不定是你家傭人?對!傭人!我想起來了,就是裴家一個不重要的人,他當時找你或者叔叔阿姨借了車,和管家一起去的!”

他說完之後覺得邏輯很通順,自己也深信不疑,可反觀裴先生,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用那種冷漠的眼神掃了他一眼。

“你不信我嗎?”他下意識問了一句,蒼白無力。

從小到大,他遇見的每個人都會相信他,隻要他這樣說了,就不會有人再懷疑他的……

“和管家一起去的人,是裴令吧。”裴予質語氣冰冷,看似在問,卻很確定。

沈然整個人都僵住。

裴令是誰……好熟悉……不,他不認識這個人!自己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怎麼可能和管家一起去給他買衣服?

“……你們家有傭人也姓裴嗎?”他不抱希望地問。

裴予質沒有理會他,繼續道:“是你主動讓他幫忙的,就像你剛才開口讓司機和雍九幫忙一樣。按照裴令的性格,他雖然覺得厭煩,但礙於裴家人的身份,答應了。”

汽車方向偏了一瞬,隨即很快恢複正常。

司機和雍九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困惑。

“一開始,他隻是答應幫你借車,後來你央求他和管家一同前去。”裴予質頓了頓,冷靜的語氣之下仿佛壓抑著什麼,“車禍發生,管家隻是受了傷,裴令死在了那場意外之中。死訊被我父母隱瞞,或許連你也不知道。”

說完之後,又看向他,眼神比起剛才更加陰冷。

“或許你其實知道,”裴予質的目光幾乎快將他殺死,“你知道裴令死在了訂婚宴那天嗎?”

沈然已經在驚恐之中定住,連眼珠子都幾乎轉不動,愣愣地看著裴予質。

“我不認識裴令……”

然而這個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是那麼的自然。

裴先生什麼意思……是在說他害死一條人命嗎?不可能的,他從來都沒想過害人,無論是裴令還是什麼人,這筆債怎麼能算在他頭上……

管家受傷的事情,那段時間已經夠讓他自責了,怎麼會還有人因他而死呢?

車已經開下了山腰,沒有一個人說話。

裴予質隻是又看了一眼時間,之後露出了些許不耐的神情。

沈然愣愣地問:“你是不想和我結婚了嗎?不結婚了,家裡人會對我失望的。”

這種問題,裴予質是不屑於回答的,他在想裴令。除了那場他不得而知的車禍,還有此時此刻裴令的下落,想楚澤會不會對裴令做什麼。

沈然仿佛失去神誌,兩眼眨也不眨,眼圈也紅了。

“你不想和我結婚了,那要和哪一家聯姻?鄭家嗎?你是不是覺得鄭瑾更適合跟你聯姻?”

裴予質甚至沒看他,隻對司機道:“先停一下。”

沈然從小到大,即使在走丟的那段時間,也從來沒有這麼被人無視過。

他在裴予質這裡得到了太多的忽視,仿佛自己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小角色,比起裴家那些傭人還不如。

一時間,他想起了在島上那一頁,楚澤跟他說的話——

“裴予質不好拿捏,你想讓聯姻更順利,就最好讓他變得更好操控。”

沈然本性良善,根本不懂得如何傷害彆人,即使覺得楚澤說得有道理,也一直都在糾結猶豫。他甚至還為自己的猶豫感到恥辱,因為自己就不該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可這會兒,他竟然覺得自己早該那樣做的。

一隻手緩慢摸到了西裝內袋,那裡放著一把水果小刀,是從裴家客房順走的。

他的手在顫抖,卻還是拿了出來。

沒有人在看他,所以這是他下手的最佳時機。

他做事從來沒有這麼果斷過,從摸到刀的那刻,到揮刀刺向裴予質,隻用了短短一瞬。

這一瞬,他的眼淚也出來了,為了悼念他的善良。

然而刀尖並沒有刺入裴予質身上,甚至在離得很遠的地方,他的手腕就被死死捏住了。

“疼……”

一個吃痛,他連刀也握不穩,輕易就被裴予質拿走。

而裴予質依然沒有看他,打開車門,下車時吩咐道:“帶他下車,捆起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一定多寫點字數……一定。

第96章 逃殺

裴予質下車的地方,正好是山腳,公路兩側都是茂密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