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耳邊傳來聲響, 像是水滴砸在了地麵的聲音，他竭力想要睜開眼睛，卻覺得十分吃力, 耳邊除了水滴聲便什麼都沒有了。
困倦逐漸覆蓋了他僅剩的清醒意識，就在最後即將陷入沉睡時, 他的胸膛劇烈的疼痛, 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疼……”
喉嚨裡發出了乾啞難辨的聲音, 江亦洲的呼吸有些急促，好一會兒後才緩緩睜開雙眼，入目的便是一片黑暗，他手腳都被壓著, 鋼筋穿透了他的肩胛骨，有些疼痛。
“活著嗎……還活著嗎？”他低聲自言自語，每個字都帶著血味，似乎隻要咳嗽一下，都能嗆出血沫來, 月光透過縫隙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壓在了一片廢墟之下。
他竭力想要推開廢墟，但是被壓得太緊, 意識恢複後的他企圖喊賀沉司和喬一航, 他有些納悶自己不是遭遇五級喪屍後殺了五級喪屍嗎，怎麼會在這裡醒過來，難道是他昏迷之後房子塌了嗎？
江亦洲抬手摸在了壓在胸口的木頭上，正準備推開，卻不想一用力, 掌心卻摸到了有些冰涼的冰霜，這熟悉的觸感讓江亦洲微微一愣, 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和木頭，上麵被一
層淺淺的白色冰覆蓋住了。
“冰係……異能？”他的語氣裡充滿了不確定，手反握在了木頭上，整塊的木頭都被凍住，而後碎裂成為了分明，他伸手爬出了這個廢墟，半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低聲喘息，似乎這一動作就消耗了他不少的力氣。
“洲哥。”一道聲音出現在身後，江亦洲猛地回頭，就看到一人站在不遠處，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啞聲道：“誰？”
“是我，霍易。”說話的人是個少年，看上去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洲哥，你怎麼了？”
江亦洲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詫異地看向霍易站著的地方，眼前逐漸清朗，瞳孔驟然緊縮，臉色也跟著蒼白了下來。
霍易，曾經江亦洲在成為喪屍皇之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八級喪屍。
當喪屍到了八級時，已經有說話和思考的能力了，隻是可惜，後來江亦洲潛入第十三號生存基地，最後被發現逃走，誤殺了喬一航，路上在被人類異能者追殺時，霍易為了斷路而被賀沉司殺死取走了晶核。
可如今本該已經徹徹底底死亡的霍易卻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麵前，江亦洲有些反應不過來，他下意識看向四周，問道：“這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
“這是A市，你不是說要去十三號生存基地嗎？”霍易有些不解地看著江亦洲：“現在是晚上。”
“……”月亮就懸在半空，江亦洲能不知道是晚上？他閉了閉眼睛，複而睜開，平靜地問道：“現在是末世開啟的第幾年？”
“第五年了。”霍易並未察覺到江亦洲的異常，他搖了搖頭：“現在九級喪屍隻有你一個，八級喪屍目前也隻有三個，其中一個還死在了第十三生存基地執行長賀沉司的手裡。”
聞言江亦洲狠狠閉上了眼睛，一切如他所想，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末世第五年，也就是他剛剛準備潛入第十三生存基地的時候。
可是他明明記得剛剛還在許陽的身體裡，利用空間異能殺了一個五級喪屍……想到這裡，江亦洲的臉色微變，臉上掠過了一絲懊悔。
他忽然想起來，既然自己回到了末世第五年，這就意味著他錯過了殺賀沉司最好的機會！
“洲哥，還要繼續實行計劃嗎？”霍易走過來將人扶起，看著江亦洲有些狼狽的樣子，他道：“秦楊那邊已經準備攻擊，就差你的信號了。”
霍易這麼說並不是毫無根據的，因為上輩子江亦洲為了混進第十三生存基地，就曾經假裝製造了一起攻擊事件，然後他在那起事件裡救了喬一航，混進了第十三生存基地。
當時他本來是打算救另一個人，可惜對方太經不起折騰，秦楊下手又太重，以至於江亦洲不得不臨時轉變了目標。
“繼續。”江亦洲起身靠在一旁，他啞聲道：“告訴秦楊，按照原計劃進行。”
“好的，洲哥。”霍易的回答稍顯木訥。
*
“副隊，接到上級命令，要求穿過C1區的樹林，進入城區搜尋物資。”一人走到喬一航身邊，此時的喬一航已經褪去了臉上的青澀，他微微皺了下眉頭，而後笑道：“又是搜尋物資，行吧，那就按照原定路線前行。”
“是。”這人說道。
一隻行動小隊便乘車出了生存基地，沿著小路穿過樹林，這片樹林有些茂密，坐在車上的隊員時不時聊聊天，因為一般喪屍都不出現樹林裡，大多聚集在了城區。
“小心點，之前有小隊在這裡遭遇過八級喪屍。”喬一航在末世五年之後，已然成為了一個八級的風係異能者了。
“是，副隊！”其他人應道。
但就在話音剛落，喬一航猛地回頭，手中甩出了一記風刃，刀刃直接切斷了樹枝，但是後麵什麼都沒有，其他人也跟著警惕起來，有人問道：“發生什麼了？”
喬一航沉默地盯著那處很久，沒有任何異樣之後，他才道：“沒事，繼續走吧。”即便如此，他卻也取出了□□，靠在車的副駕駛，警惕觀察四周。
八級喪屍的攻擊是非常可怕的，而且身為喪屍，他幾乎沒有痛覺，並且具有人類才有的情感和謀略，曾經有研究發現等級越高的喪屍，其形成狀態越接近人，有科學家猜測十級喪屍會不會和人一樣，但遭到了否認。
大部分人都認為，喪屍永遠隻是喪屍，絕不可能成為人。
就在車行駛到了一半的時候，身後忽然想起了沙沙聲，喬一航立刻發現了動靜，喝止他們停下車，厲聲道：“有東西，準備戰鬥。”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一輛車便突然翻了，一道人影出現在了側翻的車上，他半蹲下身子，歪了歪腦袋，喬一航咬牙道：“八級喪屍。”
“比起八級喪屍這個稱呼。”這個年輕人嗤笑道：“我更喜歡秦楊這個名字。”
……
江亦洲到了這邊的時候，異能者這邊已經損傷大半，而喬一航更是為了保護一個隊友受了重傷，倒在了樹旁，嘔出了一大口血。
“人類就是很奇怪，為什麼要去保護一個根本不熟悉的人。”秦楊走到了喬一航的麵前，他伸出手，摁在了喬一航的心臟處，用力下壓道：“死吧，成為我的同類。”
喬一航勉強凝結出的風刃，刀口卻是對準了自己，就在他寧願自殺也不願意成為喪屍的時候，忽然預料的疼痛並未到來，眼前的八級喪屍被冰封住，他自己似乎也很詫異，用力掙脫，渾身的冰這才碎裂開來。
“是誰？”喬一航睜著眼看向這邊，他額頭受了傷，血順著眉角流了下來，眼前一片鮮紅，隻能看到兩道身影戰鬥在一起，那八級喪屍撲向了另一個人，而後被冰刃險些刺穿，幸好避讓及時，但即便這樣，他的手臂也被冰完全封住了。
“砰”的一聲，這八級喪屍一圈砸在了麵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上，將他硬生生砸的嘔出了一口血來，嗆咳出來的血沫濺到了臉上，他手腳微微抽搐了，拚命扭頭看向這邊，咬牙道：“跑……快跑……”
喬一航在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模樣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似乎是想要上前，但又猶豫了一瞬，而秦楊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打在了江亦洲柔軟的腹部，他微不可聞地咬牙道：“做做樣子而已。”
“不行啊，做戲得做圈套。”秦楊惡劣地悄聲道：“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還是第一次有機會打九級喪屍皇。”
他重重一拳落在了江亦洲的上腹，小腹微微凹陷進去，江亦洲疼的身子驟然戰栗，口中飆出鮮血，喬一航這才反應過來，立刻上來幫忙。
這秦楊見狀，便接了幾招後，按照原定計劃撤離。
江亦洲昏迷前看著秦楊消失的方向，覺得這幾拳多多少少有點私人恩怨在裡麵了。
“醒醒！醒醒！撐住了！”昏迷前，江亦洲看到喬一航撲過來抱住自己，他隻想歎氣，上輩子也經曆了這麼一出，不過那時候他戴上了麵具，潛入第十三生存基地，可後來才知道第十三生存基地的普通異能者根本沒有收到關於他成為了喪屍皇的消息。
上輩子的喬一航可是毫不猶豫撲了過啦，哪裡像現在這樣猶猶豫豫，害得他挨了好幾拳。
“撐住了，立刻回基地！”喬一航的聲音在江亦洲耳邊，但是江亦洲已經頭一歪，徹底昏迷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江亦洲發現自己已經如願以償地混進了基地裡麵，身上傷口進行了包紮，但上輩子是被帶去醫院包紮的，這輩子……他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陌生的房間，還有柔軟的大床。
“醒了？”門被推開後，他看到走進來的人，這人麵色冷凝，眸光落在江亦洲身上時，感覺到的隻有冷漠、厭惡……甚至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這倒是讓江亦洲愣怔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恨賀沉司，賀沉司倒是先恨上他了？
這是末世第五年，也是他從一個九級異能者因為實驗失敗而成為了一個被人厭惡的喪屍皇。
他才剛剛成為喪屍皇不久，對所有與實驗相關的人，充滿了恨意。
27
賀沉司穿著黑色的襯衣, 和末世格格不入，衣服十分乾淨，連邊角的褶皺都沒有, 江亦洲隱隱覺得眼前這個賀沉司和他上輩子記憶裡的似乎有些差彆，如果說上輩子的賀沉司
隻是單純的想要殺掉他這個為禍人類的喪屍皇, 那麼眼前這個看他的眼神裡則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的確是恨意, 江亦洲再三確定, 絕對沒錯了。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江亦洲還有些沒恢複過來，很多人都以為越接近十級，是不是身體越強悍，實則並非這樣, 越是接近十級，實力越強大，但是身體越和人類相近，會有同樣的痛覺。
所以之前就有研究學者提過一個猜想，當喪屍皇到達十級的時候, 將會類似於人類的二次重生, 而且還擁有喪屍難以死亡的特性。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不應該問我, 而是應該問你自己。”賀沉司聲音冷凝, 目光落在江亦洲身上，宛如一把尖刻的刀鋒，他緩聲道：“我沒想到我們的再次相遇，竟然是在這裡，竟然是你救了喬一航, 實在是讓我匪夷所思。”
江亦洲聽得一臉蒙圈，完全不明白賀沉司都在說些什麼。
“好好待在這裡, 我找了你這麼久，你卻自己撞上來了。”賀沉司勾起了唇角，可望向江亦洲的目光裡沒有半分善意，有的隻是極度厭惡，以及說不上來的恨。
直到賀沉司轉身摔門而出，江亦洲都還沒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正準備起身，手腕處卻傳來了叮鈴哐當的聲音，他微微愣怔，而後掀開了被子，看到被子下的情景，整個人隻覺得頭皮發麻。
他的四肢都被鎖鏈拷住了，無法離開，身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但也隻是草草了事，讓江亦洲有些詫異的是自己的身體居然流出了鮮血。
鮮血，是隻有人類才有的，是代表一個鮮活的生命，可江亦洲很肯定自己肯定是喪屍，因為他的脈搏和心跳都沒有動靜。
似乎有什麼東西和上輩子不一樣了。
房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進來的已經不是賀沉司，而是探頭進來的喬一航，喬一航看向他的眼神非常複雜，似乎是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太想要提起。
“你就是這麼對待救了你命的人？”江亦洲掙紮了一下，想用冰直接裹住鏈條凍碎，但可惜的時候，這玩意不知道用什麼材質做的，無論江亦洲怎麼折騰，鏈條都沒有絲毫損耗。
“你彆掙紮了，沒用的。”喬一航深吸了一口氣，他平靜地看著江亦洲道：“這是賀隊為了你特地定製的鎖鏈，你是無法掙脫掉的。”
“……？”一個兩個都像是謎語人，看的江亦洲一臉茫然，事情和他預想的不一樣就算了，就連人說話也奇奇怪怪。
“其實你不應該出現的，你出現了，賀隊肯定不會放過你。”喬一航臉色並不好，他搖了搖頭：“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非要來這裡呢？”
“等等。”江亦洲終於聽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打斷了喬一航的話，問道：“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彆裝了。”喬一航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會讓眼前的人多麼震驚，他隻是平靜敘述道：“你拿許陽做實驗的事情，已經眾人皆知了，彆偽裝了……周涉。”
這兩個字一出口，坐在床上的人臉上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似乎是無法思考，愣怔地看著喬一航。
其實無論喬一航喊出他的名字是“江亦洲”，或者喊他“許陽”，都不會像現在這樣讓他驚訝，可偏偏喬一航對著他喊出了一個陌生且風評並不好的名字，江亦洲的瞳孔都略微緊縮了一瞬。
“你叫我……什麼？”江亦洲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耳膜鼓動，仿佛灌入了風聲，有些難受。
“……周涉。”喬一航微微皺眉，也發現了眼前人似乎有些不對勁，他道：“你彆玩裝傻充愣這一套，這對彆人管用，對我，特彆是對賀隊，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
“我……你剛剛說我用許陽去做實驗？”這句話聽起來，怎麼這麼熟悉呢？
江亦洲微微動了下脖頸，他盯著喬一航，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到一絲說謊的跡象，但很可惜，什麼都沒有。
“嗯，你是想要否認嗎？沒有用的，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實話告訴你，這是許陽告訴賀隊的，你覺得賀隊是會相信你，還是會相信許陽。”喬一航看著江亦洲，眼中露出了一絲同情：“賀隊不會放過你的，因為你的原因，害慘了許陽。”
“……？”這一出出讓江亦洲本來謀劃好的盤算被打的稀巴爛，捧都捧不起來了，嚴重脫離了上輩子的事態發展，簡直就是和上輩子毫無關係。
“我……我不是周涉。”江亦洲憋了很久，才冒出了這幾個字：“你們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周涉？我根本都沒見過他。”
“……”這次輪到喬一航有些無語，他深深地看了眼周涉，搖了搖頭道：“你還是死性不改，不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情就算了，現在連自己的姓名身份都不承認了嗎？”
“我真的不是周涉，你之前說我害慘了許陽，那許陽呢？他在哪裡？”江亦洲隱隱覺得自己是進入了一個誤區，他即將找到出口了，可總是抓不住哪裡不對勁，這種感覺讓他有些煩躁起來。
“他受傷了，準確的說，五年前末世剛剛開啟的時候，他就受了傷，一直昏迷到了今天，人還有呼吸，有心跳，但是賀隊用了一切的方法，都沒能讓他醒過來。”喬一航停頓了一下才道：“所以，許陽會不會醒來，最後的希望肯定在你身上，許陽的身體已經恢複，但就是醒不來，問題出在了你給他做的實驗上，周涉，我知道你不喜歡賀隊，但是就算看在你和許陽多多少少也有點感情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告訴我們，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你的實驗是什麼，隻要許陽醒來，賀隊一定不會為難你了，一切恩怨，一筆勾銷。”
這話說的倒是簡單，且不說能不能一筆勾銷，問題的關鍵也不是這個……而是江亦洲發現這個理由竟然如此熟悉，因為這個事兒本來就是胡謅的，而且還是他自己胡謅的。
“話儘於此，你自己考慮清楚吧。”喬一航出去之前，他回望了一眼周涉：“五年前你失蹤，我們收到了調令，要求全部回到A市第一生存基地，但是因為許陽傷重，賀隊和我不得不耽誤，以至於最後沒能回去，留在了第十三生存基地，當年聽說你的信息源最後又出現了，而且就在A市，我們前段時間再次接到消息的時候，第一生存基地覆滅了，研究所的多位研究員全部被殺……周涉，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周涉，我不知道什麼人體試驗，我也不知道什麼研究員被殺，我都不知道。”江亦洲喉頭微動，他嗓子有些嘶啞，一字一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你們逼死我，我也還是不知道。”
“這些話……我勸你彆跟賀隊說了，你是周涉，不管你怎麼否認，你這張臉，我總不可能認錯。”喬一航丟下了一句話之後，便扭頭轉身離開，房門也被關上了。
江亦洲仰躺在床上，回憶著剛剛喬一航的話和賀沉司的表情，越來越覺得一個大黑鍋就朝著他的方向飛來，哐當一下不由分說地扣在了他的頭上。
而且這個鍋……應該還是他自己扣的。
他深深歎了口氣，剛要想辦法脫身，心中想著如果空間異能還在就好了，可以把東西收到空間異能裡麵去，照樣能夠脫身。
他以為這隻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卻沒想到隨手握住了鎖鏈，這鎖鏈便憑空消失了，而後出現在了空間裡。
“……”江亦洲呆愣地躺在原地，呼吸都停滯了一瞬，而後才反應道：“空間異能也跟來了？”
他再次嘗試了一下
，另一條鎖鏈也被收到了空間裡，瞳孔下意識放大了，一時間不知道是應該詫異於自己竟然獲得了雙係異能，還是應該驚歎自己是因禍得福了。
“周涉……許陽……賀沉司。”他仔細思索著這三人的關係，雖然摸不明白為什麼喬一航和賀沉司都咬定了他就是周涉，但他能確定，就目前這個情況，賀沉司時時刻刻都想要殺了他，無論救不救得活許陽，賀沉司都一定會要殺了他。
既然如此……
江亦洲抬手摁在了最後一條鎖鏈上，將東西全部收到空間異能裡之後，這才翻身下了床，小心翼翼走到了窗戶旁邊，而後扶著窗口，從五層樓的高度沿著旁邊的水管道攀附而下，動作流利，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我是九級，又是雙係異能，他現在應該還是九級，旗鼓相當，但他少了一張底牌，算起來，我的贏麵更大。”江亦洲唇角嗤笑了一聲，眼底掠過一絲狠色：“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看來計劃都得改變了。”
早知今日這麼麻煩，他甚至想要在賀沉司剛剛成為異能者的那個晚上就殺了對方，也不至於今日會這樣被動。
他極為熟練地避開了監控死角，從牆根下摸過去，路過崗亭的時候聽到有兩個人議論道：“聽說賀隊對他那個昏迷不醒五年的白月光許陽情根深種啊。”
“可不是，當年許陽是難得的空間異能者，為了救賀隊才這個樣子，他對賀隊也是真心真意，愛的連命都能豁出去啊。”另一人回應道。
“……”路過的江亦洲下意識扭頭看了眼，唇角微微抽搐，咬牙恨聲道：“謠言，都是謠言！”
28
江亦洲這輩子想過很多事情, 唯獨沒想過的是有朝一日他能聽到如此荒唐的傳聞。
他出逃的時候，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並未加強部署, 他便輕輕鬆鬆地越獄了，從高聳的圍欄上翻過去, 路上從一個小孩手裡換了個麵具戴著, 小孩握著手裡的一級晶石, 有些茫然。
“彆擋著路！”江亦洲穿著白色T恤，更顯身形消瘦，帶著麵具走在路上，迎麵一輛吉普車衝了過來, 車上的幾人都帶著傷，手裡舉槍，他們的車輪鏈條裡都帶著腥臭的血肉，江亦洲反應飛快地後退一步，車幾乎是擦著他的身子而過。
他看著這吉普車的後尾, 而後將麵具擺正, 頭也不回地鑽進來小巷裡。
“剛剛車旁邊那個人，就是戴麵具的那個……”車上的一個人停頓了一下, 扭頭看向同伴問道:“像不像前兩天在城外救了副隊的那個？”
“這誰知道？有人嗎？”開車的人從倒車鏡看了眼, 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就是…咦？人呢？我剛剛還看到的。”那人正準備指給隊友看，卻不想一回頭隻有人來人往的道，卻沒看到之前看到的白衣服年輕人，他納悶地抓了下自己的頭發:“剛剛還看到的，雖然戴著麵具, 但是那個身影我不可能認錯……難道真是我看錯了？”
“哎，彆管了, 肯定是看錯了，那個人救了副隊，不是被帶回去救治了嗎，不可能在這裡。”開車的人哈哈笑了聲，一腳踩在油門上，刷的一下就消失在了路口。
等到車離開了，江亦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路上，若是末世之前，他戴著麵具自然惹人注目，但是現在是末世，再稀奇古怪的裝束都有，戴麵具也很平常。
他沿著上輩子的記憶，在基地裡快速遊走，企圖儘快離開這裡，至於其他事情以後再想辦法了，從喬一航說他是“周涉”開始，他直覺事態發展已經超出想象。
“您好，請出示一下您的出行證件。”守在門口的人對江亦洲說道:“麵具拿下來，需要人臉識彆。”
“我的臉毀容了。”江亦洲睜眼扯瞎話，他道:“我現在沒法摘下麵具，你們可以檢查我的證件信息。”
基地對於這方麵的防禦以前倒是很嚴格，但是已經五年了，各個程序都放鬆，或者說是疲憊了下來。
上輩子他就是這麼蒙混過關的。
他看著工作人員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差一點就能混出去了，可就在差一步就能成功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通緝第一生存基地嫌疑人周涉。”
“如遇反抗，不拘形式進行逮捕。”
“執行長。”工作人員看到賀沉司本人的時候，都愣怔了一下，誰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傳說中的執行長。
賀沉司應了一聲，便轉身帶人離開這裡，而江亦洲見勢不妙，已然放棄出基地，直接隱藏於人群之中，佝僂肩背，從賀沉司旁邊路過。
“等等。”江亦洲聽到聲音，身形微僵，而後便聽到賀沉司從他身側走過，攔下了一輛車，江亦洲擔心暴露，便不再逗留，閃身入了小巷。
第十三生存基地的地形圖江亦洲幾乎能背下來了，當初為了抵禦喪屍，所以這裡建了不少小巷，用來將喪屍分流而後逐一擊破。
但後來這裡被江亦洲摸熟之後，他便利用這裡的地形來擺脫來自賀沉司的追殺，三番五次從對方的刀刃下逃脫，雖然每次都很狼狽，但賀沉司抓不到他而陰沉下來的臉色，倒是讓江亦洲覺得有點意思。
但是前提是，賀沉司必須是九級，而並非十級。
如果早知道賀沉司會到十級，江亦洲就算拚儘全力搏一搏，都決不能讓他到十級。
“賀隊，你在看什麼？”喬一航從車裡下來，他扭頭看向賀沉司正在看向的地方，隻聽到賀沉司說道：“你對這一片熟悉嗎？”
“熟悉啊，第十三生存基地，咱們都在這裡待了五年，怎麼可能不熟悉。”喬一航有些納悶地回答道。
賀沉司冷笑了一聲，他眸光略微下沉，一字一句道：“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你替我堵住他的出口，我來抓他。”
喬一航見他這副神情，立刻意識到了賀沉司指的是什麼，他猛地扭頭看向這一片陰暗小巷：“他在這裡？賀隊，他是周涉……我……”
“我知道他是周涉，就是因為他是周涉，我必須抓住他。”賀沉司的聲音已然陰沉下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簡裝，不再和喬一航說什麼，徑自走向了巷子的入口。
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後，喬一航無奈搖了搖頭。
江亦洲本以為自己逃到了這邊，賀沉司想要抓他，也不會那麼簡單，卻不想他剛剛走到巷子的一處，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江亦洲停頓在了原地，直覺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就想要逃，卻不想被一道火焰驟然襲來，他的麵前築起冰牆，反身就走。
“準備去哪？”賀沉司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江亦洲甚至還來不及躲避，一聲槍響，子彈擦著他的脖頸過去，脖子上甚至有些火辣辣的疼，江亦洲聽到賀沉司低聲問道：“看哪呢？”
“噗嗤——”江亦洲堪堪避開火焰，可是卻被一柄刀直接捅入了他的腹部，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江亦洲看向賀沉司，將人靠的極近，遠遠看去，仿佛江亦洲正被賀沉司攬在了懷裡。
但賀沉司也很快就放開了江亦洲，他低頭看了眼自己受傷的腹部，這才發現，他將刀刃捅入江亦洲腹部的時候，他的腰側也被冰刃險些直接腰斬了。
江亦洲被推開後，撞在了牆上，他嗆咳了幾聲，而後笑了起來，那柄刀捅的不算很深，但鮮血將他衣服浸透，他活動了一下脖頸，嗤笑道：“躲什麼？”
他是喪屍，就算刺他幾十刀，他也隻會感覺到疼痛，而不會死去，可是賀沉司不一樣，不得不承認，和喪屍相比，人類實在是太脆弱了，即便是異能者也很脆弱。
“異能者，冰係。”賀沉司抹了一下自己腰側，看著掌心的血跡，絲毫不當回事，淡聲道：“周涉，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是老老實實跟我回
去，救活許陽，還是被我逮捕。”
“逮捕？周涉？”江亦洲扯了扯唇角：“大執行長，下一次體檢的時候，記得眼睛著重檢查，你這情況已經病的不輕了。”
哪怕賀沉司直接指出了他的喪屍身份，估計江亦洲都不會這麼無奈。
喬一航其實也有些猶豫，他站在小巷的出口處一直等著，但始終沒有什麼動靜。
“副隊，執行長這是什麼意思？”一個隊員湊過來悄悄問道：“那個周涉……是誰啊？是救你的那個人嗎？”
“嗯。”喬一航等的有些焦慮了，他點了根煙靠在牆邊：“以前的隊友。”
“哦哦，看他的異能挺厲害的，但是他不是救了你嗎，為什麼執行長還要逮捕他？”被這麼一說，隊友更加不明白了：“而且你們不是曾經的隊友嗎？”
“……”這件事情有些複雜，喬一航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而後才道：“你不明白，說實話，這個事情的複雜程度吧，我也有些弄不懂，簡單來說就是賀隊和周涉一直互相看不順眼，然後周涉搶了賀隊喜歡的人，但他對這個人並不好，甚至用他去做一些在末世之前違法犯罪的勾當，最後硬生生把賀隊喜歡的人折磨得不成人樣，好在賀隊趕到了，英雄救美，這個人呢失憶了，再次愛上了賀隊，這件事情最讓人難受的就是，本來應該是誤會解除，皆大歡喜，兩個人和和美美在一起的結局，但因為一次……非常凶險的事情，賀隊喜歡的人為了救賀隊而受傷，直到現在也沒醒來。”
“什麼！什麼凶險的事情？難道還能有什麼事情對執行長造成什麼威脅嗎？”說話的這人瞪大了眼睛，詫異道：“不能啊，賀隊是九級異能者，而且是攻擊性極強的火係。”
“是當時我隻有二級，賀隊三級，然後我們遭遇了五級的喪屍。”這五年以來，喬一航也不記得自己對幾個人說過這件事情，他歎氣道：“許陽，也就是賀隊喜歡的那個人，他可是非常罕見的空間異能者，遭遇了五級喪屍之後，就連賀隊都沒辦法，被打的吐血了。”
“嘶——”其他幾人聽到這裡倒吸了一口冷氣，但都還是非常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盯著喬一航，等著他說下麵的事情。
“然後，當時許陽先救了我，後來在賀隊差點被五級喪屍殺了的時候，他一腳踩在了車上，然後握著短刃，落在那個喪屍的身上，一刀刺進了對方的脊骨。”
“但是喪屍刺脊骨是死不了的吧？”隊員問道。
“當然死不了。”喬一航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模樣，他搖了搖頭，歎氣道：“你是不知道啊，當時許陽其實最終意圖根本不是這個，他直接被喪屍扔出去，連桌子都砸碎了，他幾乎爬不起來。”
“然後呢？”幾人見喬一航停頓了下來，連忙催促。
“然後那個喪屍被許陽激怒，立刻放棄了執行長這個獵物，去追殺許陽，就在喪屍靠近許陽的時候，他從空間裡唰的一下取出了一把槍，對著喪屍說‘我絕不會讓你傷害賀沉司，就算我死，我也要拖著你一起去死’，然後扣動了扳機，和對方同歸於儘了。”喬一航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傷感的搖搖頭：“你們是沒看到那個場景，無論什麼童話故事，狗血八點檔，在這種能為了對方而死的愛情麵前，簡直都弱爆了，這才是真正的浪漫。”
“副隊，不是扣動扳機了嗎，為什麼是同歸於儘，難道是傷重嗎？”另一個隊員抓了抓頭發，他疑惑地問道：“難道說是我聽漏了什麼？而且許陽不是還活著嗎，上次你說他被賀隊帶回來了。”
“對對，我之所以說同歸於儘，是因為許陽他有很嚴重的心臟病，而且周涉不知道用他的身體做了什麼實驗，他的身體非常虛弱，已經命不久矣，所以其實他當時想要引開喪屍去救賀隊，就是抱著必死的心的。”喬一航說的連自己都感動了，他指著不遠處賀沉司住的地方：“許陽的確是被賀隊帶回來了，為了許陽，賀隊也放棄了很多，到處尋找辦法救他，但是他一直醒不過來，所以賀隊才這麼恨周涉。”
被喬一航這麼一解釋，眾人忽然有些明白了，隊員互相對望了眼，而後道：“那周涉的確該死。”
29
“砰！”一聲巨響, 巷子裡傳出來的，遠遠都能看得到衝天的火光和高聳的冰刃，冰火不相容, 兩個人打的不分上下。
“立刻疏散群眾，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裡。”看到這一幕的喬一航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他立刻擺正了臉色, 冷聲道：“所有人原地待命, 實行抓捕任務。”
本該被抓捕的人有些慌張地從巷子裡逃了出來，喬一航正準備上前，隻見眼前這人目光裡掠過了一絲喜色，不等喬一航想明白這個詭異的喜色是什麼意思, 他就直接被人困住了脖頸，不得動彈，隻得用力拍打江亦洲的手臂，嘴裡發出嗬嗬的風聲。
“大執行長。”江亦洲將喬一航鎖喉困在了身前：“你唯一的好朋友就在這裡了，怎麼, 難道你想失去他了？”
冰冷的刀刃貼近了喬一航的脖頸, 隱隱能感覺到被劃了一刀的細微痛感，喬一航的冷汗都下來了, 啞聲道：“周涉, 我……”
“彆叫我周涉！”江亦洲怒道：“我說了我不是周涉。”
“好好好，你不是周涉。”喬一航不敢多吭聲，隻能儘力避開他手中的那把刀，喉頭略微動了一下：“我也沒得罪你，你要乾什麼？賀隊是不會為了我而放棄抓你的。”
“不, 他會的。”江亦洲可沒忘記上輩子他誤殺了喬一航之後，賀沉司幾乎瘋了一般地追殺他, 以至於他剛從巷子這邊逃走，結果第二次整個巷子都被火給摧毀了。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呢？”江亦洲戴在臉上的麵具早就已經掉了，他抬手微微動了一下後才道：“對這片巷子倒是熟悉。”
“我們在這裡住了五年，第十三號生存基地就是我們參與創建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喬一航實話實話道。
被他這麼一提醒，江亦洲才發現自己到底遺忘了哪個重要的事情。
——上輩子的賀沉司一直是在第一生存基地，而後才去的第十三號生存基地，因而短短時間內對十三號生存基地並不熟悉，可是現在這個賀沉司是從第十三號生存基地創立初期就來到了這裡，他對這裡極為熟悉。
想清楚這點之後，江亦洲多多少少有點懊惱。
“你想殺他？那隨便。”賀沉司似乎是料定了江亦洲肯定不會殺了喬一航，他冷笑道：“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敢回答，他覺得如果自己回答是“空間異能”，那賀沉司和喬一航他們會腦補出什麼，就簡直難以想象。
“賀隊……”喬一航有些艱難地出聲。
“他不會殺你，如果他想殺你，就不會特地去救你。”賀沉司目光落在江亦洲的身上，緩聲道：“對吧？周涉。”
“……”江亦洲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耐，他已經懶得再解釋了，刀刃再次貼近了喬一航，直到將對方的脖頸拉出來一條血線，這才笑著道：“你猜我會不會殺他，賭嗎？大執行長。”
“我猜你不會。”
“我猜你會！”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喬一航喊道：“賀隊！救命了！”
“砰！”的一聲，喬一航話音未落，火焰爆裂的火星便落在了江亦洲的眼前，他甚至連躲都沒躲，目光穿透墜落的火星落在賀沉司身上，手中緊抓喬一航，喬一航被燙的嗷嗷叫了兩
聲，而江亦洲的身上隱隱帶著一層不易察覺的冰霜。
“如果執行長再次進行攻擊，我不確定會不會在緊張之下手一動，就把他的脖子拉開了一道血口。”江亦洲笑了起來，眼眸略微彎起，麵容蒼白清俊：“我也並不是想要招惹什麼，隻要執行長願意放我離開這裡，我就立刻放了他。”
“那你還是殺了他吧。”賀沉司冷靜道：“隨你。”
兩個人的博弈之間，隻有一個喬一航在中間擋著，最後他趁著江亦洲稍稍放鬆的時候，風刃斬出，江亦洲立刻鬆開了手，他猛地一腳踹在了喬一航的後背，而後冰刃急速墜下，賀沉司見狀立刻上前將喬一航拉到一旁，就這麼一瞬間，江亦洲便轉身逃了，他扭頭看了眼賀沉司，滿是嘲諷。
“賀隊。”喬一航自覺做錯了時候，也不敢叫疼，低聲道：“我……”
“為什麼故意放他走。”賀沉司直接打斷了喬一航的話：“你總不會以為我會相信一個八級異能者連抵抗這種冰刃的力量都沒有吧？”
喬一航訕訕笑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我隻是八級，但是我能感覺到他已經是九級了，我肯定打不過他，而且之前我們三個都是陳老的學生，所以……”
“第一生存基地覆滅，周涉是幸存者，很多東西必須從他這裡找到答案。”賀沉司轉眸看向了喬一航：“而且許陽撐不了那麼久了。”
從昨晚開始，許陽一直穩定的身體狀況忽然急劇向下，雖然賀沉司廢了不少力氣，用各種醫療物資和好幾個治療異能的異能者才勉強吊住他一條命，可即便如此，他的呼吸也是越來越微弱了。
“許陽……”提起許陽，喬一航也忍不住沉默了下來，他悄悄看了眼江亦洲消失的方向，低聲道：“以我對周涉的了解，他如果想要禍害一個人，不會也不屑用那樣的方式，賀隊，就算看在我們之前也是隊友的情況，能不能聽他解釋？”
“……”賀沉司深深看了眼喬一航，而後緩聲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他說話了？”
他沒有再理會喬一航的解釋，目光從江亦洲消失的方向移開後，轉身直接走了，喬一航見狀連忙跟上去，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又不敢開口。
江亦洲其實並未逃遠，他就在不遠處找了個落腳地，末世之後，最多的就是空房子，隨手撬開了一把鎖後走了進去，裡麵比較簡單，好歹還算是乾淨，他有些踉蹌地扶著桌子，坐在了沙發上，而後撩起自己腰腹，鮮血已經將腹部衣服浸透，白T恤已經不能再穿了。
“嘶。”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從空間裡取出了之前存放的繃帶，給自己的傷口消毒，而後裹上，手臂處還有被火星灼傷的痕跡，有些微疼。
“周涉？”他念叨著這個名字，而後搖搖頭哼笑一聲，正好一抬頭就是鏡子，鏡子裡的年輕人麵色蒼白，容貌清俊，眉眼之間透著一絲乖戾，他低聲道：“說我是周涉？開什麼玩笑。”
他明明還是上輩子的容貌，怎麼可能是周涉，如果他是周涉，那上輩子為什麼混進基地之後，沒有任何一個人喊他“周涉”。
冰霜從鏡子的一角開始蔓延，不一會兒整個鏡麵已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人像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江亦洲給傷口上了藥之後便躺了下來，他半闔著眼睛，耳邊的冰傳來細細的“哢嚓”聲，裂紋從冰裡開始出現延長。
“這算是什麼？人……還是喪屍。”他看著自己手中殘留的血痕，低聲歎了口氣：“還不如做低級喪屍的時候，至少不疼不流血，現在倒好，打又打不過，逃還會被抓住，這是天生犯衝嗎？”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和賀沉司是不是天生氣場不和，八字相克，仔細想想上輩子被賀沉司殺了，這輩子因為靠近賀沉司而被一個五級喪屍弄得半死，現在又受傷了。
“肯定是克我的吧？”他不怎麼相信風水命理之說，現在卻也開始有些懷疑了。
如果說他和周涉有什麼相同之處，那就是都被賀沉司給克了。
“也不一定。”江亦洲有些疲憊，沉默片刻後又小聲道：“他上輩子的白月光不也被他搞死了嗎，這就是克妻……吧？對吧？反正他就挺克彆人的，命太硬了……”
他念念叨叨，最後還是在不甘心中緩緩沉睡。
在夢裡，他甚至夢到了自己又被賀沉司追殺，而後一次又一次被殺，最後他實在是沒辦法，在夢境裡，賀沉司即將殺了他的時候，他拚儘力氣吻在了賀沉司的唇側……然後，就行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噩夢，江亦洲是被嚇醒的，渾身冒出了冷汗，他重重喘氣，胸膛劇烈起伏，最後才回過神來，一把抹了額角的冷汗，啞聲搖頭道：“一定要趁早解決了。”
他都已經快有心理創傷了。
江亦洲在這邊躲著，賀沉司卻站在一張病床前，床上躺著的正是許陽，隻是他帶著氧氣罩，雙眼緊閉，隻有心電圖的跳動代表這個人還活著。
“我們覺得，他的昏迷和他的心臟病是沒有關係的，最有可能的還是您說的那個實驗。”醫生戴著口罩，在一張紙上記錄著，而後才道：“我們必須要從他的口中知道這是個什麼實驗，然後才能對症下藥，否則……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的。”
“是的。”一旁的人應道：“執行長，必須要知道許陽經曆了什麼實驗，才會知道這次昏迷的根本原因。”
“嗯。”賀沉司應了一聲，沉默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眼底暗藏情緒。
“還有一件事情。”醫生忽然說道：“昨天患者的心跳就出現了問題，生命體征也在逐漸下降，雖然現在保住了他的命，但是最多半個月，如果再找不到方法刺激他醒來，或者遏製這種生命體征下降的趨勢，那麼他……”
後麵的話醫生沒有說完，但大家都知道這個意思了。
“聽到了嗎？”賀沉司頭也不回地開口道：“七天之內，帶周涉回來，就算殘了也沒關係，隻要他能開口就行。”
站在他身後側的喬一航頓了頓，而後點了下頭。
30
江亦洲選的這個地方說好也不好, 說不好吧……這個地理位置倒也算是絕佳了。
因為他所在的這個房間就在賀沉司住處的對麵，賀沉司絕對想不到他會這樣膽大，就躲在了眼皮子底下, 但最麻煩的就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暴露。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起身解開了傷口的繃帶, 傷處基本愈合了, 這速度簡直驚人, 他伸手輕輕抹了一點滲出的血，嘗了一點，口中帶著一絲腥甜味，的確是人血的味道。
“一個喪屍……竟然也會流血, 還有人血的味道。”他忍不住笑了一聲，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這個味道……的確是久違了。
外麵隱約能聽到一點說話的聲音，江亦洲坐在屋子裡麵，看著窗戶旁走過幾個人有說有笑，他就這樣沉默著, 等人走遠了這才起身, 踩在地上時沒有半點聲響。
屋子裡倒是還有冰箱，隻是裡麵的東西幾乎沒有了, 能吃的也不過剩下半個饅頭。
“東西還真是少。”江亦洲嘖嘖兩聲, 他輕輕嗅了兩下，而後半蹲下身子，在地上敲打幾下後選定了一處，直接將冰化為了尖刃，而後一用力, 將這一塊地板撬了起來。
地板下有一處凹槽，裡麵放了幾顆晶石, 等級並不高，上麵還有腐肉，不過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人打開這裡，甚至連江亦洲進來的時候，這門上也是滿滿的灰塵。
末世之中，這種屋子不小，大多都是在基地外麵死了，這裡的屋子也就空了下來，末世之下，想要保住自身都有些餓困難，更何況是去救彆人。
他將晶石拿出來後，看了一下，並沒有什麼高級晶石，全部都是普通的低級晶
石，他頗有點興趣缺缺。
“咚咚”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江亦洲抬起頭，他沒有半點聲響，直到門外在敲了幾次門後，旁邊人說道：“可能不在家，看樣子應該是彆人住了。”
敲門的人停頓了一下，而後輕輕應聲，是個女孩，她小聲道：“我知道了，我就是……以為是我哥回來了。”
門外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江亦洲肩頭這才放鬆了下來，他可不想在賀沉司的眼皮子下出手，那到時候就純屬是自己送上門了。
*
喬一航接到了任務後，便在基地裡尋找江亦洲，雖然賀沉司說了“就算是殘廢的也行”，可他總想把這件事情和平解決一下。
“副隊，執行長和那個周涉，他們以前就有過節嗎？”坐在車上時，有隊員疑惑地問道。
“過節？那他們的過節可多了。”喬一航仔細琢磨了一下才道：“小到一條毛巾一個刷子，大到一場任務，反正從我認識他們開始，就覺得他們兩個估計是仇人，從沒給對方好臉色看。”
他嘖嘖兩聲，一旁的隊員聽到後也忍不住搖了搖頭：“那估計沒法和解了。”
“不知道，就希望許陽沒事吧，許陽要是真的出了事……”喬一航沉默了一瞬，片刻後才道：“那他們兩個估計是真的和解不了了。”
這句話說得已經非常委婉，實際上喬一航很清楚，如果許陽真的撐不住，死於之前周涉給他做的實驗，那賀沉司真的殺了周涉的心都有了。
路上有些顛簸，車子一直搖晃著，喬一航從這棟樓旁邊路過，絲毫沒想過江亦洲會藏身在此。
一直到了深夜，江亦洲才從後牆翻身下去，落地之後，眼看著巡邏的人過來了，立刻閃身躲到了一邊，而後用冰錐在車上刺了一下，輪胎頓時有些漏氣，巡邏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下來檢查了一下輪胎，不耐道：“他媽的，輪胎漏了。”
“咋回事了？”司機將車窗拉下來探出頭問道：“嚴重不？”
“輪胎不知道紮什麼東西給紮漏了，還得回去一趟換輛車。”這人喊道。
“行，上車吧。”司機發動了車子，這人也立刻去了副駕駛，車門啪的一聲關了起來，並未注意一道身影貼在了車子下麵的底盤上，跟著一起進了大院裡。
車停好了之後，司機下車也查看了輪胎，他嘖嘖兩聲，而後才道：“的確是紮漏了，這幸好還沒跑遠，不然車子都開不回來。”
“都是那個周涉的事兒，要不是他，我們哪裡需要半夜巡邏。”另一人從口袋裡找到了半根煙而後點燃，吸了一口後又匆匆掐滅，而後小心翼翼地繼續放在口袋裡。
他們並未注意到一道身影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上輩子江亦洲混進第十三號生存基地時，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對這裡的地形已然十分了解，這次他換了個口罩戴著，剛準備去賀沉司的書房，卻不想先聽到了賀沉司的聲音，他臉色微變，立刻隨手打開了一個房間藏了進去。
他一進去就愣怔了一瞬，房間裡的床上還躺著一個人，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許陽，但許陽戴著氧氣罩，旁邊的心電圖代表著這個人還活著，很多儀器都擺在了他的身上。
“許陽……”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用過的身體，隻覺得有些怪異，可不等他細想，腳步聲已經停在了門外，他來不及細想，一個翻身躲在了床底下，幸好這個床的被單足夠長，還能遮住他一些。
“哢噠”一聲門打開了，江亦洲偏過頭，在狹窄的縫隙裡能看到一雙鞋出現在視線裡。
“賀隊。”喬一航也緊跟著進來，他道：“幾乎把基地都找了一遍，沒找到周涉，是不是他已經出去了？”
“不可能。”賀沉司平靜道：“各個基地入口的監控已經開啟，沒有看到他的影子，再繼續找，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是。”喬一航應了一聲，兩人之間又沉默了許久，喬一航小聲問道：“醫生今天來給許陽檢查了嗎？”
“嗯。”賀沉司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情況越來越糟糕，所以必須加快找到周涉的速度。”
“如果……我是說如果……”喬一航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找到了周涉，但是他並不知道要怎麼去解決這件事情，或者他就算是說了，也來不及救許陽了……你準備怎麼辦？”
躺在床底的江亦洲並未聽到賀沉司的任何回答，房間裡一片沉默，片刻後喬一航有些低落道：“好，我明白了。”
何止是喬一航明白了，江亦洲也聽明白了，要是沒猜錯，這許陽要是死了，估計賀沉司要活剮了自己給他陪葬。
他忍不住有些難過，倒黴到他這個份上的應該也很少見了，被人誣陷是周涉，到處喊打喊殺也就算了，結果這個逮捕追殺他的理由還是他自己胡謅出來的。
可問題是……當初他怎麼會知道這群瞎了眼的人追著他喊“周涉”！
他頗為無奈地闔上了眼睛，真是一腳一踩就是一個坑，哪裡有坑踩哪裡。
“當初誰也沒想到五級喪屍一擊竟然差點要了他的命。”喬一航看著躺在床上的人，開口道：“後來賀隊你帶著他到了第十三生存基地，一直待到了今天，陳老五年前就讓我們前往A市第一生存基地，我在想當初如果沒遇到五級喪屍，我們都去了A市，是不是後來第一生存基地就不會覆滅了。”
“不知道，但一個基地的覆滅並非你我二人能夠阻攔。”賀沉司說起這件事情時，語調平緩，江亦洲甚至都能猜到他的麵部表情是什麼樣子的，隻聽到賀沉司繼續道：“外麵兩個八級喪屍，儘可能快點收拾掉，我懷疑已經有九級喪屍出現了。”
“九級？”喬一航愣了一瞬，而後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先殺八級，再絞殺九級。”賀沉司說道：“我不確定九級喪屍到底有什麼特殊，會不會生命力極強，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絞殺，讓他直接死透了。”
聽到談話的江亦洲：……
他的生命力並不頑強，甚至還不如八級喪屍扛打，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更加接近活著的人。
也許有一天，等他到了十級，那顆已經不會跳動的心臟會再次跳動起來。
“明白了，我會立刻去部署。”喬一航應聲後，將話題再次引到了許陽的身上：“我們已經在搜尋周涉的痕跡了，但他的異能很高，我是八級，我能感覺他比我更強，也就是說他應該是八級，甚至是九級，想要抓住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找到行蹤，立刻通知我。”賀沉司說道。
“靠著這樣搜尋不行，太慢了，而且基地有些地方還沒有攝像頭，我估計他躲開了……”說到這裡，喬一航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著賀沉司，有些疑慮道：“不對勁，之前他應該不在的十三號生存基地，但是為什麼他對這裡的監控布防這麼熟悉，還有那道巷子，那片地區就算是一直在第十三號生存基地的人也不一定能摸得清。”
“繼續找，基地監控已經全部開啟，權限你是有的。”賀沉司說道：“有些監控，隻有我們幾個人知道，從這幾個監控開始查看。”
“我知道了。”喬一航應聲後，兩人正準備離開，卻不想他不小心將桌子上的筆帶掉在了地上，滾進了床底。
正在床底的江亦洲：……
他看了眼落在自己旁邊的筆，唇角微微抽搐，真實詮釋了什麼叫做喝口涼水都塞牙。
喬一航倒也沒想那麼多，他半蹲下身子就準備從床底拿出那支筆，隻是兩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喬一航險些也被嚇了一跳，待看清眼前人是誰之後，他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