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宜春北苑前。
一輪紅日劃過精致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明亮的光暈。
挺立的樓榭宇閣,在陽光下光輝奪目,雕梁畫棟,美輪美奐,簷牙高啄,錯落有致。
一切,都好似一副華夏正統的山水畫,訴說著古韻莊嚴。
然而今日,苑前的二十多頂氈帳,卻突兀的出現,打破了原有的和諧。
那是標準的突厥帳。
五人為一落,分戟為陣,係幡旗。
一頂穹廬居於中央,帳前懸掛五狼頭纛,在微風中徐徐飄揚。
嘈亂的鼓聲中。
一百多名胡人打扮的男女,辮發椎髻,身著彩色舞衣,嘴裡吱哇亂叫,尋橦跳劍。
人群中央,一鼎碩大的銅爐沸水翻滾,爐下的柴火熊熊燃燒。
“哈哈哈!痛快!”
李承乾看著眼前景象,興奮的滿臉通紅,扭頭舉杯高呼:
“王叔到訪,小侄歡迎之至,來來來,滿飲此杯!”
“殿下客氣了,喝!”
漢王李元昌也興致高昂,一仰脖子,將烈酒一口悶下。
“呼——”
放下金樽,他臉色迅速憋紅,長長徐出一口氣,大叫一聲:
“好酒!”
作為李氏子孫。
他也遺傳了家族基因。
一張帥臉條線俊朗,加上詩書長期的熏陶,讓他渾身散發著書卷之氣,顯得溫文爾雅。
可偏偏,身處遍地胡服的此地,卻又舉止豪邁,當真是皇家貴胄,英武不凡。
“王叔,你來看看,我今日這場野宴,辦的如何?”李承乾指著四周大聲笑問。
“好!好極了!”
李元昌撫掌笑道:“說突厥言,及其所服,選貌類胡者,披以羊裘辮發,載歌載舞....若不是提前所知,某還以為到了突厥領地呢。”
“哈哈哈哈!”李承乾得意的大笑,隨口問道:“王叔可知,我為何如此暢快?”
“這個麼……”
李元昌眼珠轉了轉,湊過去說道:“殿下心情大好,可是因為房遺愛?”
“正是!”李承乾收斂笑意,眼中閃爍著陰狠:
“此獠不知好歹,竟投入魏王門下,令本宮處處受製,實乃罪該萬死!”
一聽這話。
李元昌趕忙勸道:
“現在好了,房遺愛叛出了大唐,所有爵位封號被一擼到底,還被聖人在西域通緝,他就是河裡的蛤蟆——翻不出浪了!”
“沒錯,他完了!”
李承乾用牙齒撕下手裡的羊腿肉,狠狠的嚼著,一副大仇得報的樣子:
“不僅他完了,房相也快完了!”
“朝堂爭鋒,如行水逆流,不進則退....房二郎受損,房家一係深受打擊,不少人已經投奔了長孫陣營!”
“嗬嗬嗬,殿下果然深藏不露,深居東宮,竟對朝堂之勢洞若觀火……”
李元昌拍了通馬匹,低聲笑道:“長孫家可是殿下的支持者,他們得勢,就等於殿下得勢啊!”
李承乾聞言,頓時滿臉得意:“舅父一向不喜魏王,他不支持我支持誰?”
“說的對!”李元昌急忙附和,笑著諂媚道:“待他日殿下榮登大寶,可莫要忘了小王啊。”
提及皇位。
李承乾激動的臉都紅了,拍著胸脯道:
“叔父放心,你今日之支持,我必不能忘!”
“梁州都督算個屁!”
“日後本宮讓你做兵馬大總管,就算是李靖,也要聽你調遣!”
李元昌一聽,也興奮的眼睛發亮。
再次湊近,顫抖著嗓子低聲道:“那臣,便祝殿下早日登基了!”
“哈哈哈!承叔父吉言,來!再飲一杯!”
李承乾哈哈大笑,與漢王舉杯同慶。
這時,有內侍牽來黃牛,笑嘻嘻的躬身請示:
“殿下,紇乾承基又弄來了一頭耕牛,敢問如何處置?”
“廢話!沒見漢王來了嗎?當然宰了燉肉!”李承乾板著臉說了一句,轉頭又露出笑意:
“叔父,今天你我有口福了。”
李元昌驚訝的瞪大眼睛:“殿下,這牛…從哪裡弄來的?”
“嗬嗬,當然是偷偷讓人盜來的。”李承乾洋洋自得。
“盜,盜來的……”
李元昌頓時瞠目結舌。
“嗬嗬,這有什麼?”李承乾得意道:“今後這天下都是本宮的,吃幾頭牛算什麼。”
“這個....哈哈,哈哈!”
李元昌隻得咧嘴乾笑。
接下來,李承乾親自看著左右宰牛肢解,放入銅爐中大火烹煮。
很快,肉香味四溢。
太子不僅邀請漢王吃,還依照突厥習俗,招呼左右一起共食。
一時間。
場麵熱鬨非凡。
眾隨從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到了突厥王帳。
酒酣之時。
李承乾忽然來了興致,大聲對周圍宣布:
“本宮現在是突厥可汗,不幸身死,來來來,你們都給動起來……”
說罷,直挺挺躺了下去。
一名內侍蹭的一下跳起來,尖著嗓子喊道:
“可汗去了,哭!都給我哭!”
“可汗——!”
幾名突厥裝扮者,撲通一下跪倒,對著李承乾的“屍體”號哭剺麵。
咚咚咚咚……
急湊的鼓點響起。
更多的人跨上駿馬,按照突厥葬禮,呼哨哨的環臨李承乾,不斷圍著圈兒奔跑。
李元昌都看呆了。
他沒想到,自己的侄兒居然這麼會玩,將角色扮演整的惟妙惟肖。
愣了片刻。
李元昌忽然將金樽一扔,也爬在地上淒慘大呼:
“我滴個可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