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風(15)(2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2509 字 6個月前

二孫都走出廚房外頭了,孫津明才取笑施惠,“你這老婆影子都還沒呢,廚房師傅都約好了啊!”

有人厚顏無恥,“嗯,有備無患。”

二人再一起往內院裡走,孫施惠想起什麼,“琅華的那些朋友怎麼說?你和她敲個請客的人數吧,這個二百五,幾天了都沒回我消息。”

孫津明撥正腕表,“我下午打電話給她,不知道貓在哪裡,還沒醒呢。說是不到一桌的人數。”

“那就留一桌給她。”照孫施惠的性子,就把這一桌安到她院子裡去。

孫津明提醒他,“你這個姑姑是個什麼脾氣,你比我清楚,她那麼個講究的人,才不肯那些個油漬麻花的在她屋裡頭。”

況且,孫津明向來周到,“你也彆折騰傳菜的人了,琅華院子又要遠好些。”

是的,光這樣中軸線上跑,今晚的宴席,孫施惠也還是心有不安。人多口雜,保不齊各家的孩子再鬨騰些。辦事的人總有這樣的操勞,不到賓客散場,鬨心就不算完。

晚上七點,宴席正式開始。

不是開始動筷子,而是開始接待各種姍姍來遲的人。時間觀念在這種席麵上,表現得淋漓儘致。

孫施惠和孫津明,連同公司的兩個秘書,分工明確,這才勉強半個小時安頓好大部分上門的賓客。

孫施惠院子裡攏共放了三桌,都是要緊的客商與工作上要頻繁交道的社會人士;孫津明則負責親友那頭。

汪敏行和陳茵到的時候,孫津明引著汪家父母到老爺子院子裡。

落座的位置也是孫家本家幾個好交往的,其中就有孫津明的姐姐,秋紅。秋紅是孫津明繼父的獨生女兒,後來他母親改嫁過來,秋紅待津明也不錯。姐弟倆和一般家庭手足一樣。

津明招呼汪鹽父母坐下,“施惠今天要打點的人實在太多,他提前囑咐過的,要老師和師母安心地在這裡吃飯。”再喊秋紅,要他們一道坐,相互照應。

炮仗放過,熱菜上到第三道了,琅華和她的那些個好姐妹才最後來了。

給她們預留的一桌,孫津明正好過來請她們過去。

琅華今天穿著件黑色絲絨麵的一字領長裙,外麵罩著件羊絨大衣,凍得牙關打顫。聽聞孫津明過來,帶著些酒氣地朝她說話,老小姐傲慢不領情,隻問他,“我爸呢,施惠呢?”

“在後麵院裡。二叔多少要應酬那些舊合作商幾句。”

琅華看著廳裡最裡頭的一桌,不大樂意。身邊的姐妹卻嚷著餓,說聞到酒香還有紅燒肉的味道了,她一時沒轍,這才由著孫津明安排去裡頭落座了。

坐下來,哪哪不如意。起身要往施惠院裡去,孫津明攔住她,“那邊今晚是正兒八經的應酬局,全是老頭和已婚老男人,你應該沒興趣。”

琅華聽著眉頭倒豎,“你怎麼知道我沒興趣?”

孫津明沒碰她,隻指指她該坐的位置,“你有沒有興趣我或許不知道,但是,你這樣貿然過去,打斷了那頭的會麵節奏,我知道,二叔發火肯定不會輕。琅華,你也該體恤體恤你父親的難處……”

話沒說完,琅華狠狠朝孫津明剜一眼,嫌他囉嗦,“煩死了,上輩子是個和尚吧。”

孫津明等這老小姐和她的閨蜜相談甚歡時,才勉強離開這裡,去照看前院情況。

*

孫津明走後,琅華這才如同解了緊箍咒的孫猴子,吃菜喝酒之餘,抬頭環顧這裡頭的幾桌,意外在隔壁桌看到了秋紅。

秋紅一向朝琅華比較客套,琅華對於這種老好人也沒什麼觀感。隻當本家來應付。

不遠的距離,聽到秋紅誇她今天的裙子真好看,超級配她的耳飾。

琅華可沒法睜著眼睛說瞎話,反誇誇秋紅,你也是呢。她也不稀罕這種虛偽的恭維。她不說實話,你看起來好憔悴哦,就已經是她在友好沉默了。

就在琅華預備收回目光時,看到秋紅身邊坐著的是汪老師夫妻倆。

好巧不巧,琅華還和陳茵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什麼情緒,琅華是傲慢慣了,陳茵純粹是來往不起,就不招惹。

誰知道中途陳茵去洗手間的時候,琅華把秋紅喊到她們桌子來坐。

酒酣人暢,琅華揶揄秋紅,“你們姐弟倆還真是喜歡給人打工、作陪襯的呀。”

因為琅華看出來了,秋紅今晚很照應汪家父母,問她,誰的授意。

秋紅人老實,也不招惹琅華,隻說實話,津明托付的,說是施惠的意思。

琅華聽著輕蔑一聲,嘴上口無遮攔,隻說有人好手段。

秋紅不解,但也順著琅華的意思問,誰。

琅華哪怕講人家是非都不知道避著人前,隻當和姐妹們說八卦一樣,說施惠的那個老同學呀,還能是誰。

琅華的耳目裡,汪鹽就是嫌貧愛富的那一役。她大學開始交往的那個男朋友,家裡不差的,後來人家父親出事了,汪家父母恨不得連夜和人家撇清關係。最後拚死拚活地鬨得女兒把人家甩了。這幾年,和施惠不清不楚地。

琅華銜著酒杯再掉到手裡,眉眼鄙夷,“吊著施惠,想什麼,再清楚不過。”

“彆不信,男人最吃這套。”

琅華的那幾個姐妹,都是見過施惠的,“施惠早些年和那個康橋不也是這個路數?”

琅華鄙夷卻也清醒,“不一樣好嘛,康橋可從來清楚知道施惠才對她沒心。我們家這位大侄兒啊,他的心在哪裡,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我反正就是看不慣……”琅華這越說越上頭呢,秋紅扽扽她手臂,示意她彆說了。

因為後頭,汪鹽媽媽不知道站那多久了。

琅華也不怕,繼續喝她的酒。

等到孫施惠來這院子裡敬酒時,他人擎著酒杯和分酒器,才到門口,就看到汪鹽父母不作聲地往外走。

陳茵沒想怎麼地,今天又是□□經的宴請,她不想和任何人起齟齬,但這口窩囊氣堵著,她是實在不高興坐下來吃哪怕一口菜了。

迎麵撞上施惠,是她沒想到的。

孫施惠看著老師、師母往外走,直覺不好,才照麵想問句話呢。

陳茵一改往日的和煦甚至殷勤,徑直喊著汪敏行,快走。

“這是怎麼了,老師,師母?”孫施惠好脾氣甚至溫和帶笑地問。

陳茵隻管腳步上前,是他孫施惠一路追問了幾回,當事人才不高興再忍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陳茵停下腳步,也不管孫施惠手裡分酒器裡的酒,灑了他一手都是。

隻管說她的心裡話,“施惠,說句不中聽的,我不是看在你沒爹沒媽的,才不高興一味偏心你。你老師回回不中意你的行徑,我都會替你開脫幾句。為什麼呢,為的就是你七歲開始,跟著爺爺討生活,再富貴的家庭,沒有父母約束寵愛,這其中的軟苦,隻有孩子和當媽的知道。那些個男人,包括你爺爺,你老師,都很難真正去想一個孩子,不缺吃不缺喝的有什麼可苦的。”

“但我額外偏心你,是我的事。要是哪天因為這點偏心,要往我女兒頭上潑臟水,我第一個不答應。”

“鹽鹽頭一個男朋友你是知道的,她從開始和那個盛吉安交往,我就不同意,因為什麼,因為盛家的條件過於好,我從你老師那裡知道了,我就一直不肯。我始終認為門當戶對很重要,我們工薪階層不去傍那些有錢人的腳跟,後頭他盛吉安的父親自己行為不端出事了,我還是不同意,不同意的點在於我舍不得我的女兒去吃任何難以預料的苦。鹽鹽多反骨頭啊,她為了盛吉安和我彆扭了三四年的呀,最後那盛吉安不還是說分就分了,說什麼為她好,全是屁話,他那會兒是自己熬不過了,有個喘氣的機會,不是說走就走了。都說男人涼薄,你以為女人從哪裡說個子醜寅卯出來,就是利益麵前,最能見真章。”

“說我們鹽鹽吊著你,她要是真心有這個心思,我還用得著過來吃你們孫家這頓飯,受你們的冤枉氣。”

“退一萬步說,施惠,哪怕到眼巴前,我高興為了你做你老師的思想工作,多多少少也還是吃著鹽鹽分手對象的紅利,我太想自己的女兒幸福了,看在你們這些年知根知底的份上,不然,我始終不太願意高攀你們這種家庭。”

“事實證明我還是考慮少了,想著能省一重公婆的口角官司的。哦,沒了公婆,也還有難服侍的姑奶奶。就這種一口唾沫一口釘的性情,鹽鹽也很難和你過長久。”

“今天我就跟你施惠,挑明了也好,打招呼道歉也罷,先前的全作廢。我們工薪階層,也實在高攀不上你們孫家。”

陳茵不愧是做書記員的,邏輯清晰口條利索,汪敏行在邊上半個字都插不進去。說完她要說的,抬腳就走。

換作一般人,聽她這麼一籃子的話,早懵到底了。

孫施惠闊步上前,攔住師母去路,“怎麼就全作廢了。師母,您把我說糊塗了。我就問您一句,現在誰說汪鹽高攀我了,不是我吧。隻要不是我,其餘都好說,我也跟您保證,除非我有這作死的念頭,其餘,誰都越不到我頭上,包括我爺爺。”

……

饒是孫施惠再三挽留,汪家父母還是先走了。

寒夜裡,前院後屋滿是熱鬨和新鮮酒氣。

孫津明過來的時候,看著施惠一臉酒後的冷氣,問他怎麼了也不答話。

跨進了爺爺院子,幾桌人等著主家來敬酒。

孫施惠頭一桌就先去了琅華這裡,一桌女人寂然色。看到施惠和顏悅色的樣子,更是心裡發毛。

琅華抬頭瞥一眼他,隻見施惠,上來就是包圓兒的一杯統敬酒。

乾杯後,琅華看他端持不語的樣子,耐不住地先破功了,“乾嘛,你老盯著我乾嘛?”

施惠四平八穩,一手落袋,一手扶在琅華椅背的搭腦上,“我乾嘛,我來給你們敬酒啊。嬢嬢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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