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點點星(4)(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1021 字 3個月前

次日禮拜天。

汪孫二人一早驅車回了鄉下老宅。

要過端午,阿秋一早就在幾道門院上寄上了菖蒲和艾葉,倒懸著,一年都不拿下來。

如今每日三餐的采買還是齊阿姨,但阿秋的回來,到底讓齊局促。兩廂也不搭嘎的樣子,各作各的。

齊阿姨忙廚房,阿秋其實是幫著一點一點布置老爺子的身後事。

汪鹽的車子才在前院停下來,阿秋看到駕駛座上下來的是施惠。心想,到底還是老婆重要點,他忙回來,也頭一站顧老婆。

哼,要不怎麼說養兒子沒意思的。天下烏鴉從來一般黑。

外頭才六點半不到,孫施惠進門頭一件事就問阿秋,“爺爺起了嗎?”

穿廊下,他自己拉行李箱,汪鹽跟著他後頭,阿秋在最末。

“起來了。你奶奶陪著呢。”

孫施惠頭也不回,“通知周主任過來一趟,另外,準備早茶。周主任這一向開始吃素了,注意點。”

阿秋領會,但提醒施惠,“昨兒個就準備喊的,爺爺沒肯。”

“就說我說的。”

“好。”

孫施惠人都沒進自己院子,就先去了孫開祥那裡。

一早,聽了醫生上門的判斷,又陪著用完一頓早茶。回自己院子的時候,外頭才八點鐘。

汪鹽不用問,看他臉色就知道不樂觀。

昨天他們誰叫喊醫生,爺爺都沒肯。到底由孫兒作了主。

孫施惠合衣就在明間沙發上躺下了,汪鹽知道他心煩,甚至都沒和他說話。

倒是他躺著,一隻手握拳擱在眉心上,緩緩和汪鹽道:“你回頭跟阿秋說,從今天起,一切見客全免。”

“家裡本家也是?”

“也是。就說我說的。”勞心費神的上門事情,孫施惠屬意,一樁都不允許了。

說完,汪鹽翻著雜誌,沙發上的人就睡著了。

不到中午飯的工夫,琅華風風火火殺回來一般。

汪鹽領著園藝的師傅在點檢花園裡幾棵栽植了數十年的樹木,保養捉蟲。尤其他們院子後頭的那棵流蘇。

師傅說年歲超過他了。

汪鹽說,是的。

聽說這棵樹,是孫施惠父親出生那年,孫開祥和富芸芸親自種的。

那時候這裡的老宅,還隻是小小三間。

她在這和師傅交代什麼呢,琅華突然豔麗地站在後院的月洞門邊,吆喝汪鹽的架勢,“孫施惠人呢?”

“不是在睡覺?”

琅華衝她白一眼,一副和你說話浪費熱氣的樣子。轉身就要走,順勢瞥一眼那燃燃開花高聳挺立的流蘇樹,麵色隨即冷灰了下去,“睡覺。你們夫妻倆白天全不乾人事。”

等汪鹽追著琅華的腳步動靜,找到她時。琅華站在老宅多少年沒用過的遊泳池邊上,來回跳腳。

因為泳池裡的人,遲遲不上來。孫施惠一口氣遊了五個折返,他才從水裡冒頭,琅華就質問他,“什麼叫我必須搬回來?”

出水的人,撐著手上岸。然後往邊上的沙灘椅一躺,濕發上的水甩的琅華一臉都是。

孫施惠拿長毛巾蓋在身上,為難人的口吻,“你覺得你做姑姑的,冒冒失失杵在我跟前合適嗎?”

“孫施惠,你少來!前腳我和你老婆吵架,後腳就通知我搬回來是吧?”

赤著上身,遮陽傘蓋住他半張臉,孫施惠沒多大精神地應付琅華,“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孫施惠你可真小人……”

“夠了!”躺著的人突然光火的樣子,“孫琅華,我是知會你,不是和你商量。老爹老媽都是你自己的,你給我清爽點!這些日子不和你計較,你還真不知道自己影子在哪裡了是吧!”

“從今天起,你我輪流值夜。不要去你老爹那裡鬨,一句話,你不回來,我就也搬出去。”

“琅華,我已經仁至義儘。前頭不要你管,是體諒你女兒家。服侍老父親不方便,如今,生死關頭,也不必談什麼男女大妨了。這好歹有個我呢,沒有,你一個人就不能把老爹打發掉了?”

琅華自幼養尊處優,要說哥哥或許小時候還多少短一些什麼,琅華出生的時候,父親生意已經做得穩且大了,她真真是個小姐身子小姐命。

打小父親管她就少,她事無巨細體會父親的也少。

偏這個關頭,生母還回來了。

這一個多月,琅華其實是避諱著的。不得已不會回來,她也早已習慣凡事撂給孫施惠料理了。她這個侄子,琅華在外人麵前,唯二認可的就是顏值和辦事能力。

然而,今天,孫施惠一通電話,招琅華回來,是搬回來,沒有商量。

“你說吧,你想怎麼樣?”琅華知道家裡不缺服侍的人,孫施惠這樣,無非就是想為難她。

“我想你安分點。”

“就因為我和你老婆吵了幾句?”姑侄二人一齊看不遠處的汪鹽,旁聽的人一時進不得進,退不得退。

孫施惠第二發渣男發言,“你這麼想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先管好你老婆,我不去管她,她倒是也管起我來了。”

“是的,所以我說她了。她好人家出來的孩子,根本不懂我們這種家庭,姑侄不過是打個照麵而已,談什麼和氣,裝什麼矯情,對吧!她就該由著你把你親媽罵得下不來台,然後冷眼旁觀地在邊上,最後當個笑話地說說就散了。”

“琅華,這些年你不是一向如此嗎?”

有人沉默良久,“是不是我不為難你老婆,你就不為難我了?”

“你可以繼續為難彆人。包括汪鹽。但是你搬回來這件事,沒得改。琅華,你比我清楚,不是我為難你,我占了你位置。這樣舒適區的洗腦包你還要吃到哪天為止!”

任性的大小姐眼看著談不攏了,抬腳就走。孫施惠躺在那裡,懶散地喊她,鮮少正經的口吻,“姑姑,你我暫時講和吧。你父親、我父親的父親,沒多少日子了。”

“咱們家,一天假模假樣的和氣都沒有過。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也是個沒福的氣數!”

琅華走了後,孫施惠又扯開身上的長毛巾,一頭再紮進水裡。汪鹽在邊上坐了許久,浮光換掠影,他才緩緩遊過來,兩隻手臂枕在防滑地磚上,借著浮力朝岸上開口,“氣糊塗了。有個事忘記跟琅華講了,你買包的事。”

汪鹽回來換了套衣服,裙擺在微風裡,貼著她的腳踝。“我騙她的。”

“嗯?”

“沒有包想買。”

孫施惠脊背舒展,陽光一時在粼粼水麵上,像女士的高光盤打翻了,那些彩也沾到他身上來。平心而論,他身材線條很好。這是一個女人趨於成熟後,很固然也很客觀的審美。他怪汪鹽,“物欲有點淡。”這些日子,除了孫施惠送她的,她好像沒有真正開口要過什麼。

他們相處這些年,汪鹽也隻是二人締結婚姻後,才接受他的那些珠寶衣服手袋什麼的。從前,她不會要的。

因為她還不起人情。

很直接市儈,孫施惠給她買的第一件貴重物品就是鑽戒。

眼下,水裡的人哄岸上的人,“去挑一個。算是我替琅華給你賠罪了。”

岸上的人投他一眼,這是他一個上午下來,第一次有笑臉。汪鹽不想掃他的興,但也認真告訴他,

“不想在琅華那裡買。”

“怎麼,這麼恨,不給她賺錢的機會?”

“嗯。這個包的支票先留著吧。”汪鹽撇撇嘴,難得的女兒色。她不想承認,因為不想再見到那幅畫。

兌現出他的承諾,孫施惠生意人的性情又展露無遺,“喂。你不覺得哪怕作為太太,也該給自己先生偶爾的儀式感嗎?”

算起來,汪鹽沒有送過什麼正經的禮物給孫施惠過。小時候互通往來的卡片或者小蛋糕什麼的,他從來嫌棄。

久而久之,彼此成年後,汪鹽也從來覺得他根本看不上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