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6915 字 6個月前

陳茵頭兩年宮頸上檢查出些毛病,加上積年的勞作看檔案,眼睛、腰椎都不大好。

住院開刀期間,汪敏行就和她商議,不行提前辦離退吧。

汪鹽也僥幸媽媽的病理檢查沒什麼惡性後,附議爸爸。左右,家裡也不等著媽媽開工資。

辦提前離退這事,孫施惠還多少幫了點忙。但陳茵養病那段時間,他不大上門的,因為知道師母好麵子,又是害得婦科上的毛病。

真真是陳茵療養出來後,孫施惠才往常那副吊兒郎當樣上門來,丁點沒把師母當病人,隻和她玩笑,好像還胖了些。叮囑師母千萬彆把老師寬慰的話太當真呀,該減肥還是要減,您瘦點好看。哪怕減不下來多走走也沒壞處,對吧!

彆他人也許會覺得孫施惠這話傲慢離譜極了,汪敏行知道偏妻子就是受用臭小子這套。

陳茵好麵子又逞強,一般人上門叮囑好好養身體什麼的,她沒準還會多想;偏孫施惠這樣,陳茵反而添信心了。

因為她知道,有些人說得不過體麵話,而施惠隻會朝她說裡子話。

這些年,四時八節的,孫施惠饒是做了汪家女婿依舊還是保持著陳茵引以為傲的禮數:施惠從來上門先給她打電話,方便,他才過來。

不像有的人。

陳茵到現在還說這話。她對鹽鹽頭一個對象,印象差就差在這兒:人到樓下了,才說想上門和長輩打個招呼。

汪敏行理中客,到底是他的門生。他試著開脫幾句,“好了,彆上綱上線啊。人是你女兒領上門的,你怎麼不怪你女兒。”

“你曉得什麼!”陳茵朝丈夫投一眼。

汪敏行不大買賬,說孫家從小什麼熏陶,孫開祥恨不得戒尺不離身的教訓。施惠跟著爺爺進出,又都是場麵來場麵去。那小子最偷奸耍滑,他頂知道你吃他那套。

而有些孩子嘛,到底從前跟著媽媽討生活,單親獨個的,有所不足,在所難免。

陳茵最煩老汪把相學生那套搬到家裡來,“嗯呐,你胳膊肘到底朝哪頭拐。怎麼我說個什麼你都要和我頂真的!”

“客觀實際看問題。”

“呸。都等著你客觀實際,你女兒喝西北風去吧!”外頭已經五點半了,原本老兩口隨便弄個一菜一湯也就對付一頓晚飯了。孫施惠臨時打電話過來,說他和鹽鹽過來吃晚飯,問師母額高興帶他們的燒?

陳茵朝老汪吆五喝六的,掉頭又要他下去買點熟食。

汪敏行提醒,“你女婿不是說他們自己帶菜來?”

陳茵逮住他一個吃口,“你就是一步都不高興動。隻等著吃現成的!”

老兩口日常一拌嘴。沒多久,孫施惠在樓下泊車的動靜就傳來了,陳茵給他們開門的時候,卻隻見施惠一個,他手裡當真提著熟食和花雕酒。

“鹽鹽呢?”陳茵問。

孫施惠自顧自進來換鞋,麵上淡淡的,“她說自己過來。”

陳茵敏銳,聽施惠這話,不禁往他臉上掃一下。隻見臭小子和顏悅色地也投師母一眼,“怎麼?”

陳茵搖頭。要他進去坐。

孫施惠自然地領命。他工作緣故,向來四季都是單衣的襯衫西褲多,一進門就脫了外套,打散袖子去洗手。

很尋常貌地跟二老說話,高考剛過,孫施惠問老師,怎麼樣,今年咱們校能出幾個狀元?

汪敏行聽不出玄機來,隻問他今天怎麼有工夫過來了?

孫施惠:“來陪你喝兩杯。”

“出什麼事了?”汪敏行聽到這找酒搭子的話,倒也有點醒覺。

孫施惠揀一顆餐桌上洗出來的黃櫻桃吃,不置可否的樣子。稍待,才開口,“能出什麼事?來陪你們吃夜飯啊。”

陳茵手裡提著施惠帶過來的吃食,還沒擱下來呢。見他在客廳裡閒散地踱步,掉頭來問師母,“五姨父那頭怎麼說了,手術還順利吧!”

“順當得很。昨天我和你老師還去看了呢。”

“那就好。我沒去得成,也是汪鹽有心瞞我了。師母,這點你得替我正名。”有人懶散吃兩顆櫻桃,要往垃圾桶裡吐核呢,又想起這是生活垃圾的簍子。把核吐手心裡,人往廚房來。

陳茵由著他走近兩步,看施惠臉色著實不大好。饒是四平八穩的,可不大同他們嬉笑了。

孫施惠把手裡兩顆櫻桃核丟進廚餘垃圾桶,再去洗手時,陳茵順勢把吃食擱在流理台上,一本正經地問他,“怎麼了,兩個人吵架了?”

孫施惠扯一塊廚房紙巾下來揩手,偏頭投一眼師母,沒首肯也沒否認。

靜靜,把手裡的紙巾扔到另外一個簍子裡,人站離門口還有幾步遠,他準頭很穩,一扔進筐。“師母……”

*

汪鹽過來的時候,他們桌上菜都布好了。

她包和筆電還沒擱下來,就看到她愛吃的鹽水鵝、涼粉還有鹵水煮得豆腐乾。

這一路趕過來,本來以為沒什麼胃口的,也被這熟悉的小時候味道給激發出幾分果腹欲。

她人還在門口換鞋子,今天早上出門穿了雙新高跟涼鞋,又跑了半天的外勤。汪鹽脫鞋的時候就喊媽媽,問家裡有沒有創可貼。

“我腳後跟破了。”

陳茵尋聲過去,一望,當真腳後跟破了塊皮,紅肉現現的。陳茵連忙要鹽鹽先去洗一下,再貼膠布。

媽媽又嘮叨的口吻,說鹽鹽這左腳後跟有反骨頭,回回穿新鞋子都要磨腳。

母女倆洗手的洗手,拿膠布的拿膠布。直到汪鹽貼完膠布,又洗了回手,來吃飯,桌上的某人都沒多大反應。隻顧著搛他的花生米,然後和他的老丈人聊某個戰爭片背後當年真正的史料。

孫施惠聽得津津有味,花生米穩穩搛在筷頭上,就是不往嘴裡送。

汪鹽看他兩眼,他也渾然不覺的樣子。

陳茵給她盛來一碗飯,不期然地在桌下踢她一腳。

汪鹽正迷糊著抬頭看媽媽呢,孫施惠把花生米送進嘴裡,問老師,“再添點?”

汪鹽匆匆顧媽媽一眼,再聽某人聲音,視線移到他臉上,他依舊沒事人的樣子。仿佛汪鹽的一舉一動,對他可有可無極了。

看清他們喝的是黃酒,汪鹽不禁出聲,勸阻的口吻,卻是朝爸爸,“你這幾天喝得不少了,顧著點身體。黃酒容易上頭,你又不是不知道。”

汪敏行在家坐著,大重天小重天地被管著,乾脆拉人擋拆了,“你多管管他。我就少喝了。”老父親不明就裡,到底男人粗線條些,也是喝酒了,到現在還沒發現,女兒女婿沒說上話呢。

汪鹽有點生氣某人這個態度,乾脆也不理他,“我管什麼管。”說來這裡吃飯的是他,進門一直不理人的也是他。

桌上唯一清醒的旁觀者反而最糊塗。陳茵看兩個人繃著不說話的樣子,更是坐實了吵架的論證。

趁著給他們喝酒人下雪菜肉絲麵的空檔,陳茵把鹽鹽拖到廚房,隻問她,兩個人為什麼事吵架?

汪鹽有點懵。

陳茵朝鹽鹽搗搗指頭,“我說什麼來著。”

汪鹽回來前,孫施惠問陳茵,“師母,端午那天在醫院也一切順利嗎?”

陳茵麵上一滯,有人就什麼都明白了。陳茵才要解釋什麼,孫施惠反而定當的笑意寬慰,說有師母在,他沒什麼不放心的。

鍋裡的麵煮透了,陳茵拿筷子撈的時候,知會鹽鹽,“夫妻們過生活最忌諱的就是存著話。你說你去個五姨娘那裡,瞞著他做什麼。這沒事都像有事了。弄得我落在施惠眼裡也是那種不識數的父母了。”

汪鹽往媽媽盛麵出來的碗上蓋雪菜肉絲的澆頭,再淋湯。

孫施惠那碗寬湯少麵,且麵比爸爸的彈牙些。

“他說什麼了?”汪鹽問。

陳茵把施惠那樣子一學,鹽鹽當即說,“他詐你呢。”

啊。陳茵更不清爽了,直問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是他們沒吵架啊,不過,孫施惠這樣上她父母這裡,顯然知道點什麼,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

汪鹽把兩碗麵端出去,分給兩個人。麵上不服輸,知道了我也不怕什麼。

原本那碗寬湯少麵的是給某人的,臨到桌上,汪鹽改了主意,少麵的這碗給了爸爸。那碗滿當當的給了某位善於拐彎抹角的少爺。

汪敏行一看自己碗裡這麼少,還隻當家裡沒餘麵了,算了,自然緊著施惠吃吧。

都沒等孫施惠開口:老師我和你換一下。

兀自吸溜起來。

某人整個表情,沒動筷子呢,就被噎飽了。

可是,孫施惠拿出上學那會兒的胃口,風卷殘雲的吃完一大碗麵。

看到他碗空了,汪鹽都不禁撇撇嘴。要知道孫施惠平時吃東西頂細致的一個人,他最煩碗裡有湯的東西調羹都推不動的地步。

晚飯到最後,外頭霍閃一下,接著滾起了雷聲。

夏季,陣雨連篇。

陳茵知道施惠和琅華分工守夜的事,輕易也不留他們過宿,催著他們快點走,不然等晚點雨再大點,車子都望不見路。

汪敏行還擔心施惠喝了酒,鹽鹽開車,他不放心。

陳茵要老汪彆說話,心想,這都憋著氣呢,再在這裡忍一夜,不知道隔夜仇什麼樣子呢。回去反好,夫妻過日子,從來不怕吵鬨,就怕沒話可說,那才是最不中用的了。

*

下樓的時候,陳茵千叮嚀萬囑咐,要鹽鹽慢點開。也要施惠車上彆打盹,“幫鹽鹽看著點。她好些路沒走過,不能全由著她。”

汪鹽領先幾步,率先往車裡去。倒是孫施惠,喝了酒還好性子地跟師母道彆,要她上樓去。

陳茵麵上踟躕,怕小兩口吵架。

孫施惠微醺莞爾,從師母手裡接過外套,同她說些“交心“話,“師母放心,我在,她就出不了事。”

蠶食通黑的天,飛沙走石般,震雷越來越密。

孫施惠臨上汪鹽車前,還去他車裡拿了煙和火機。

折過來,牽開車門,闔門帶風,他說他昨晚打牌晚了,有點困,放倒座位躺一會兒,“你媽要我轉告你,慢點開。”

駕駛座上的人滿不在乎,自顧自點火起步,而副駕上的人,安全帶牽著低低的,說是眯一會兒,卻在滑火機點煙。

人著實甩手掌櫃地往那一躺,十足的紈絝子弟貌。

外麵變天的雷陣根本不能開窗,孫施惠才吸了一口煙,汪鹽就跟著咳起來。

她不喝止,他也就不停下來。

直到車前擋風玻璃上,不時啪啪落下圓斑一樣的雨點起來,眨眼間就越來越密,汪鹽車子也順勢往高架上開。

她咳了好幾聲,副駕上的人才躍起身,椅背調回原來的折度,降下一截車窗,借著外麵徐徐才落的雨澆滅了煙。他再闔上車窗的時候,手裡已經沒煙了。

汪鹽看孫施惠坐起身,人如煙一般的籠罩,終究開口了,“你去我父母那……”

“好好開車。”

一路無話。

車子安全無虞抵達老宅的時候,外麵已經落雨成煙。汪鹽後備箱的一把女士折疊傘在這瓢潑大雨裡壓根不頂事。

孫施惠也不急,他讓她先進去。他打電話要阿秋送傘來。

汪鹽擎著傘,站在雨幕裡,看有人就是不下車。

孫施惠有點好笑,驟烈雨幕裡,他聲音也跟著消音一半,聽起來有點遠,“乾嘛,杵在這裡?”

汪鹽任性往倒座房東南門走去,結果也隻是站在門廊下等他。

等他的老保姆來接他。

汪鹽氣憤極了,因為孫施惠太懂如何讓一個人無地自容了。

她恨他。

而車裡的人隔著一道玻璃,看藍傘下的人,固執地站在大門下,她不朝他低頭,不朝他和好,不朝他交代什麼。就這樣縹緲如煙地站在雨幕裡。

孫施惠罵了句什麼,終究摔門下車。

阿秋拿著傘趕過來的時候,隻見施惠淋了個透,然後逮小孩般地拎著鹽鹽往他們院裡去。

他不要任何人插嘴。

阿秋看著,隻能嘀咕:要怎麼好哦,兩個冤家。

*

到他們院子,才進門,明間客廳沙發邊就用紅紙鋪地擺著一摞囍字樣的伴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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