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2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3419 字 3個月前

“你們沒聯係?”

汪鹽覺得爸爸問這話稀奇極了,饒有意味地看他,“你覺得我會跟他聯係?”

“沒什麼必要了。”老汪說,“我的女兒我知道,拿得起也放得下。”

稱完糖藕,爺倆依舊在菜場逛著。汪敏行蹲身在菜場管轄的流動小攤子上挑一把水靈靈的空心菜,汪鹽衣著傍身間,早已與菜場穿梭如織的那些人格格不入了。

而她的父親依舊樸實質樸地有空就來菜場替妻子分擔家務,負責采買。汪鹽給他們買的那些,汪敏行說留著去孫家穿吧。

再挑了兩個半青半紅的番茄,爸爸說,你媽就愛吃這種。

汪鹽抱臂莞爾,吃起媽媽的醋,“果然我是個意外。”

不多時,她問爸爸,“上學那會兒,孫施惠跟你提過,讓你帶我去他家遊泳池練習的是吧?”

汪老師記性一點沒減,一麵和攤主還價抹掉零頭,一麵應鹽鹽,“好像提過。”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不帶我去?”

結完賬,起身來的汪敏行淡淡瞟一眼女兒,如今她都大了都成家了,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帶你去乾嘛,那小子一肚子壞水,他以為我看不出來呢。”

“爸爸!”汪鹽難得孩子氣地嗔一句父親。

“任何時候彆回頭看。任何時候也要遵循生存生態法則,什麼年紀做什麼事情,錯了就當試錯。年少輕狂不為過,而立年了,做事情還是任意妄為,那你們倆我誰都不饒過。”

出菜場的時候,三四點的西太陽依舊辣花花的,照得人跟著發昏。汪敏行坐鹽鹽副駕,冷氣打出來好久,車裡還是餘熱難散。

女兒結婚這麼許久,老父親也沒多少空閒認真和女兒聊幾句,這會兒驅車回家的一段路,汪敏行認真問鹽鹽,“他對你怎麼樣?”

“爸,孫施惠的脾氣是真的很糟糕,對不對?”

三年老師多年知交長輩加這短時間走馬上任的嶽父,汪敏行對於孫施惠的點評還是要比較客觀準確的,“他們家那一攤子裡裡外外的事,沒脾氣的主根本壓不住。你彆看孫開祥對他嚴格有加,這些年施惠管事,他沒出過一樁紕漏,老爺子看在眼裡。去年老爺子生病請客,他喊我們去,桌上琅華說了些不中聽的,施惠一路追了你媽直到我們停車子那頭,好說歹說。結果還是顧全大局地回去了。”

“這些年比上學那會兒好多了。”

汪鹽開車,不時瞥一眼爸爸,“你很少誇獎他的。”

“因為這小子太傲了,驕兵必敗。”

“……”汪鹽頓了下,糾正爸爸,“他其實也沒多少傲,你不是說每個孩子成長路上最好的營養就是鼓勵嗎?”

反而,有人這一路過來,鼓勵他的營養太少了。

汪敏行幾分笑意,“不是有你媽,還有你。要不然他怎麼就愛和你們母女倆死磕呢。”

汪鹽被爸爸說得一時臉紅,剛想回去喝綠豆湯呢,手機來電。

對象還挺讓她意外的,是琅華。通知汪鹽,修複的表帶和她相中的一支手表都到貨了,要她有空來店裡結一下賬。

汪鹽也沒想多少,畢竟琅華一向離群索居的,又是她正經的買賣。

她把爸爸送到樓下,就說還有點事,不在這裡吃晚飯了。

汪敏行臨下車前,把糖藕給她,還告訴鹽鹽一樁事,“他不是弄臟一回你棉襖嗎?後來把一件棉襖喇喇拿我辦公室,讓我帶給你。”

“我知道。”

汪老師好像說棉襖,又好像說彆的,“你媽就說施惠那時候也愣,非得什麼事都經過我,老汪同意了,他才敢去找小汪。就是這麼點細枝末節,你媽才堅定認為施惠秉性比有些人好。”

汪鹽不置可否,隻說媽媽一向這麼細節控的。

“可不是,她原先那個相親對象,家世可比我好多了。就是去男方家,看見那男的拿杯子出來給他們泡茶喝,那杯子一下子摞得老高,恨不得到下巴頦。陳茵女士屁股沒坐熱就要走,說這樣傻不拉幾的男人你們誰愛嫁去嫁,反正我不嫁一個傻子。”

嗯,事實證明媽媽的選擇是明智的。她選了父親,父親也真的縱容遷就了她半輩子。

汪鹽要爸爸上去慢點,老汪也叮囑她開車慢些。

*

去琅華店裡,汪鹽順便在附近他們品牌的咖啡店打包了一打咖啡。

請他們店裡的員工喝下午茶。

她進門的時候,琅華在一樓的廳中央坐著,廳裡香氛縈繞,一盆琴葉榕也蒼翠欲滴。琅華像似接待客人,與她對麵年紀相仿的女人相談甚歡。

而接待汪鹽的是之前見過一麵,他們店裡的店長。

店長姐姐顯得有些過於圓滑或者熱絡,一口一個汪小姐,又是孫太太的,要她去VIP室坐會兒。

汪鹽表示她取完東西就走了。

於是,店長就去給汪小姐取兩隻手表。

那頭琅華看到汪鹽了,懶懶伸手,要她過去坐。店裡其他的銷售在分咖啡,也一麵謝過汪小姐。

杯數買的還有餘杯。琅華毫不客氣地拿了杯給她身邊的女士。

店長把兩隻表取過來,當著琅華的麵,揭開給汪小姐過目:一隻顯赫限量的品牌,這隻是因為表帶被絞斷了,他們專門請師傅趕工修複接起來的;另一隻於琅華這種奢品成風的人來說,就顯得平平無奇。

坐在琅華身邊的女人,看著琅華手裡那隻修複好的高奢腕表,打趣的口吻:“能這樣剪表帶的,整個S城也找不出幾個吧。”

琅華塗著紅蔻丹的手指,把手表扔回盒子裡,淡淡鼻孔出氣,“你猜是誰?”

短短幾個字,沙發對麵而坐的兩個人,相約明白了什麼。打趣口吻的女人無意瞥一眼汪鹽,後者淡然地頷首後,移開了目光。

康橋也無謂狀,她不禁忖度這位女客人,從衣著傍身,從眉眼到形色。這是她們從前的職業病。

清新妍好的美人胚子。

不顯赫,但也絕不輕悄。身上每一件飾品都隻是輔佐她,不會越過她,更不會顯得浮躁、俗氣。可能出身工薪階層以上,中產算不上。土著獨生的女兒,自幼順風順水地過來,無論怎麼浮沉,家世不會多翻身富貴但也絕不會拖她後腿,這樣的女孩子,注定不會多差。生活是,工作是,嫁人更是。

通常,夫家對她們而言,都是錦上添花。

康橋喝一口琅華轉贈的咖啡,口紅印濃豔地留在上頭。

邊上的琅華,昨晚打了一夜牌,大半天下來,還是惺忪睡眼的樣子,她不禁看熱鬨的姿態,也是故意挑明了,“修複和新表費用就給施惠來買賬吧。”

汪鹽搖頭,說好的,她買了送給他的。因為婚前孫施惠給她置辦了一衣帽間的東西。

“或者,以姑姑的名義免單?”

琅華笑一聲,不依,說哪怕她老爹來都沒折扣的。

“哦,怪不得爺爺不來這裡裁衣了。”汪鹽始終麵上淡淡的,又過問起齊阿姨,這幾天齊阿姨請假了,問還回來嗎?

“回。怎麼不回。她哪怕做到我爸去了,她也不會走的,你們放心。彆以為孫施惠把阿秋弄回來,你們就主子仆子的穿一條褲子。”

汪鹽不禁哂笑,說琅華想多了,是早起的時候,孫施惠明明在抱怨,阿秋養的雞亂跑。

小北京踩著雞屎的腳就跑到他們客廳來了。

阿秋在忙早飯,因為齊阿姨請假了。

孫施惠抱怨,這樣分工不明確的工作,很沒有效率。

主要是他踩到小北京那個雞屎印子了。某人恨不得把小孩的頭擰下來。

琅華譏諷:“哦,你們又覺得齊阿姨有用償了?”

汪鹽替孫施惠正名:“他本來請阿秋回來也不是頂齊阿姨的差。他是要阿秋一點點顧起爺爺的身後事而已,爺爺的一身壽衣都是阿秋管的。老規矩還得早早備好一個最後幫爺爺穿壽衣的人,福壽雙全……”

“夠了。孫施惠才不是這種人。”琅華喊斷汪鹽的話。

汪鹽也起身來,一麵要求買單,一麵投一眼琅華,“是爺爺的授意。”

邊上的康橋多聽了幾句,表示無趣極了,起身要跟琅華告辭去。店長幾個老同事約她一起有空聚聚,喊她從前的名字,毛毛姐。

琅華吃了汪鹽剛才的癟,有意描補幾句,要給她介紹康橋,“哦,她就是送我這幅畫的人,你上次不是看過嗎?”

汪鹽依舊沉靜,界外人的神情與冷漠。她上回就表示過了,這幅畫和這裡的陳設並不大襯。顯然琅華沒有聽進去。

而康橋聽琅華這樣說,倒也沒所謂起來,堆疊的笑意,問候對麵人,以及她的先生。

“施惠這些年還好嗎?”

汪小姐付完賬,被告知電子□□在他們小程序和公眾號都可以獲取,如果要換實體□□,他們也會在三個工作日內寄到客人手裡。

她不大想回複。無論是心高氣傲也好,還是有意回避這種俗務,汪鹽都覺得不大有邊界感。

因為,我沒有理由去替你們轉達什麼。

就在她預備拿社交辭令的頷首敷衍過去時,

身後不時出聲:

“看跟誰比吧,跟他爺爺比起來。他必然龍馬精神的。但他那個性子,不輕易恭維人,也不大受用彆人恭維他。他肯定要說,還過得去,反正一時半會死不掉。”

廳裡茶歇邊上一行人皆回頭,

說話的人挺叫人意外的。

尤其琅華,她原本置身事外的冷笑,一時間,全凝固了起來,坐直了身子。

因為孫津明一改往日的和顏悅色,沉著一張臉,在那不聲不響地,好像站了好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