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0175 字 3個月前

口口聲聲要他下去的人,像藤蘿一樣地纏著他。孫施惠腕上的表沒摘,瞥一眼時刻,狠心出來了。

他和她任性廝鬨一場,最後還揶揄汪鹽,“口非心也非。”

汪鹽像被抽走一口氣,臉埋在羽絨枕芯裡,忽然扭頭來,“我還約了一個麵試的。”她拖他腕表看時間,完了,什麼都來不及了。

孫施惠說,打平了。他談判遲到了,她麵試放鴿子了。

汪鹽一身通勤套裝,眼下皺巴巴地,被他折騰的,已然不能細看了。

床畔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雖說換了一身,但多少弄皺了些,也沾上了些。起身去係領帶、拾外套,外頭的手機又轟炸了一遍。

最後一通直接打進了座機,孫施惠撳地免提聽的,秘書姐姐在那頭壓低著嗓子,但是咬牙切齒得很,“孫施惠,你再不過來,咱們趁早散夥!”

某人拿腰帶穿西褲絆扣的動靜,輕微,但電話兩頭都靜謐得很,想不聽懂都難。唐秘書氣得高血壓要犯了,孫施惠還在這裡怪她,“你好好說話,我他媽開著免提呢,你說岔了,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秘書姐姐已婚,孩子都七八歲了,有這個閒心陪小孫嘰歪這些呢。說她就是說岔了,也是他活該。哄不好老婆的男人,全是活該。

她再問小孫,“你還要幾分鐘,啊?”

“行了,就下來了。催命,你就不該姓唐,姓催最合適!”

撳了秘書的電話,孫施惠專心要下樓,他過來,撐手、單腿跪膝在床邊,瞄一眼側身朝裡的人,要她歇一會兒,洗個澡,自己叫東西吃,等他回來。

汪鹽昏昏然,聽他這話,立即掉頭來,“你要到幾點?”她原本的意思是,還等你回來乾嘛,我先回去了。

孫施惠笑著故意誤會她,又想起她車裡哭訴他的,怪她笨,有氣也不會撒,“哪怕不可以回娘家,還可以回我公寓那裡,再不行就來住酒店,揀最貴的住。掛我的賬。”

汪鹽才不吃他這套,“我為什麼生你的氣了,還掛你的賬,然後讓你知道我在哪裡?”

孫施惠就喜歡她這越鬥嘴越清醒的樣子。他拿鼻尖蹭她唇,很曖昧的指向,也輕微追問她,“不是最好的報複手段,就是拿他的錢撒氣嗎?”

汪鹽鄙夷,“我不稀罕,孫施惠,不要拿我和彆的女人比,我還願意接受你的饋贈、禮物或者花你的錢,僅僅因為我……”

“什麼?”

“你時間到了。”

孫施惠確實不能留了,他拾掇心情下樓去。直到這間套房裡空落落了,汪鹽在床上側躺了會兒,散碎的思緒遊弋了許久。

她起來去衝澡,身上換下的套裝沒有叫管家服務,而是用掛鉤掛起來,噴了些水,四角抻了抻,讓它風晾會兒。

洗過澡的汪鹽,等著她的外套風乾,也等著孫施惠回來。

她在臥房的飄窗上略坐了坐,酒店的高樓窗戶全是內部有加固的,即便往外推開也有限的空間,防止意外。

汪鹽在這高樓窗邊看樓下如蟻如織的夜景,忽而外頭有門鈴響,她以為孫施惠回來了,赤著腳就跑去開門,結果是客房服務。

她其實不大餓,但孫施惠給她叫了好些吃的。酒店還額外贈送了一瓶香檳,香檳杯上墜著露珠一般的水汽,杯底是散落的玫瑰花瓣。

管家問女客人,要給她打開嗎?

汪鹽搖頭,說暫時不要了,等她先生回來。

管家祝客人用餐愉快。

汪鹽照例給了小費。

再過去大概四十分鐘,房裡的人始終沒有一個人用餐,隻是拾了幾塊餐前包吃了下。

她的套裝也風晾的差不多了,汪鹽換回自己的衣服,頭發也乾了,她把長發低低挽成一個馬尾,再想補補妝。

汪鹽的包剛被孫施惠隨手扔在房裡地毯上,她去洗澡前把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了,可是她翻口紅時,卻發現包裡沒有。汪鹽隻以為被他扔的時候,沒準蹦出來了,就趴在床邊地毯上,看床底下有沒有。

果然,那隻帶磁吸口的口紅,頭尾分離地躺在床底下。

與口紅一處的,還有一張折成三折的A4紙。

床邊人剛想鄙夷花都酒店的衛生保潔標準,卻也把那張紙揀了出來。

她沒顧得上補妝,鬼使神差地展開了。

上頭白紙黑字,觀閱的人,陷入孤寂的沉默。

*

二十四歲剛回國的孫施惠,彼時,他們也在酒店重逢。

他慣會找一些刁鑽且沒有盲點的角度,俯瞰人,也把自己擱在相對安全的製高點處。

那天,汪鹽不是偶然抬頭看他,他斷不會下樓來,也不會好好招呼她。

現在一些視角條件補充進去,汪鹽才明白,他當時什麼心境地站在樓上看她的笑話。

之後,他們斷斷續續平靜互通往來了三年。

直到孫施惠某一天,霍然開口:我們結婚吧。

即便今時今日,她和他無間親密,汪鹽也難說真的懂孫施惠的每一麵。

起碼,他端坐在互為談判席的長案中間,是那樣冷漠,不顯山不露水。手裡一遝數據報表,信手翻著。這樣的大宗采購談判,成本細項一條條過,這樣的競價會上,說廝殺一點不為過。

也隻有絕對購買力的頭目客戶,才有決策這樣談判的權利。

孫施惠偏頭和他身邊的高管說些什麼,再與對麵的供應商負責人會話:不要跟我強調你的降幅,我要的是你今年成本分析的合理性。

唐秘書站在汪鹽邊上,也隻有唐秘書親自去接,汪鹽才進得來。

先前聽孫施惠提了一嘴,汪鹽試著揣度,也許這後麵幾家都是陪跑的,隻有昨晚齊主任介紹的那家才有入選的可能。

場會上,工作場合不分男女。氣氛緊鑼密鼓的,壓抑也沉悶,有第一個人抽煙就有第二個,沒多久,會晤上就煙霧繚繞。

汪鹽即便坐在外觀旁聽席上,都被嗆得要捂口。

將近十點,競價談判才暫時告一段落。

最後一家供應商代表出去的時候,連連搖頭且烏糟的話。而作為甲方一行代表,孫施惠坐在一排老老少少中,顯得鶴立雞群。

一來他絕對年輕的皮囊坐在擁護當中;二來,他垮個冷臉,與所有打工者如釋重負不同,彆人可以暫時放下包袱回家吃吃喝喝、老婆孩子熱炕頭了。隻有當中的他,有著無窮儘的明日複明日的煩憂要等著解決。

他跌靠在椅背上,拿手搓搓臉當作醒神,再招來唐秘書,跟她要什麼或者提點什麼。唐秘書俯首在孫施惠耳邊說了什麼,他這才站起身來,長案上一切都丟給秘書收拾。

他人朝最邊緣的汪鹽走過來的時候,會議廳的人才明白過來,孫總的太太過來“探班”了。

那頭唐秘書亂糟糟地跟今晚與會談判的同僚交代:待會孫總請客,開銷的地方,你們自己定。

汪鹽一身淺檸色的通勤套裝,她下樓來的時候,特地補了補唇妝。沒有白天那樣熨帖,但夜裡有夜裡的婉約溫柔。

眾目睽睽之下,孫施惠有著他這些年浸淫的端持。事實也是,他除了和汪鹽獨處,份外他都是孤僻決絕的性子。

二十歲的時候,汪鹽被他一句“滾”,喝得尊嚴倒塌。

以至於,後頭他告訴她的,汪鹽在二十歲的時候沒有聽到。

今時今日,她無論如何也要親口聽他說的“後頭”。

所以,即便這份遺囑,上頭有他爺爺親筆的署名、印章,也有律師事務所的公章,她還是想親口問問他,孫施惠,這是什麼……這才是,他當初陡然要跟她結婚……真正的目的?

孫施惠見她好端端地又把衣服穿得齊齊整整,還跑來樓下,不禁笑問:“等不及了,還是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