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2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3007 字 3個月前

孫津明聽著發笑,“是的了,我其實就是有點好奇。想看看施惠怎麼能回回捏得住你七寸的,琅華。”

這位穿紅著綠都能好看的老小姐,一時撇嘴,“你還是喊我孫小姐吧,彆喊我琅華,我的名字不是給你叫的。”

那頭,汪鹽沿著旋轉樓梯上樓去,看孫施惠沒事人地在試衣服鞋履,手裡還拿著根鞋拔子。見汪鹽上來了,他招呼她過來,“給我看看,這兩雙鞋,哪雙好看?”

汪鹽一下搶了他手裡的鞋拔子,遞還給邊上的銷售,表示不好意思,這些他們都不要了。

孫施惠不滿,“什麼就不要了?”

“你不是來買衣服的。”

“那我來乾嘛的?”

“我怎麼知道。”

孫施惠不滿意她這樣的話術,隻問她,“你不知道急匆匆跑來乾嘛?”

汪鹽被他激到了,“我怕你為難人,因為你每回為難人,最後都是我跟著吃瓜落。琅華她不信,她覺得你每回和她乾仗,都是我挑唆的!”

孫施惠掬著味笑,聽她口裡有意撇清的心聲更覺得有趣,“難道不是嗎?”

汪鹽反問他,“我挑唆你了嗎?”

“挑不挑,結果都一樣。對外,我們是一致的。”

一致乾嘛,汪鹽橫他一眼,再酸溜溜地說:“你還是不夠忙,不然不會有空來這裡。”

“嗯?”他不解她的意思。但既然來了,他就得問清楚,“我來問問琅華呀,是得多閒,腦子多空,才有空琢磨出這樣的伎倆。”

說著,孫施惠不等汪鹽扽住他,隻站在二樓的欄杆處,吆喝樓下的琅華,他的親姑姑。“把前天下午的監控調出來。”

“乾嘛!”琅華才不聽他。

孫施惠信步從二樓下來,說琅華店裡的員工業務能力都不大過關,說話辦事全不利索,他攏共就這麼一個訴求,老半天了,都沒人給他達成。

琅華任性且酸諷道:“當然,我們店最拔尖的銷售被你掐走了呀!”

孫施惠不理她這一茬,隻管她要監控。

“你要監控乾嘛,看你的毛芊羽姐姐?”毛芊羽是康橋的本名。

孫施惠勉強應琅華這句,“你不說我都忘了。管她叫什麼名字吧,我要看看,琅華,你得多閒,心得多荒多枯萎,才折騰出這樣的戲碼。”

“也給爺爺看看。他這一輩子,把這老幺女兒慣成什麼樣了。連起碼的尊重教養都不顧了,是嗎?”

孫施惠說著,幽幽走到琅華跟前去,幾乎與她並肩側耳的距離,用隻有他們姑侄聽得見的聲音知會她,“不要給我搞小動作,我也知道你沒那壞心思。但是我有,琅華,你今天不給我監控,我也有法子叫你委屈懊悔。”孫施惠說著覷一眼她身後的孫津明,誰人都有軟肋,哪怕那塊肋從來都沒被她擁有過。他們家這個傻大姐姑姑,孫施惠甚至要嗟歎一句,“爺爺的遺囑大致給我透過底了,我保守估計,他肯定也給孫津明一份,於情於理。但是,琅華,你的老父親你知道,倘若他曉得你對津明有那心思,你信不信,爺爺保管作廢那份贈與遺囑。”

琅華聞言就炸了,狠推一記孫施惠,人也不禁往後仰了兩步。她罵孫施惠下作,卑鄙。“我們的過節,你拉外人頂缸算什麼本事!”

孫施惠笑得乖張,甚至點點頭,“你還懂這個道理,那麼就好辦多了。一個外人你都舍不得,”他說這話時,沒有避諱了,聲音外放,店裡的人幾乎都能聽到,“那麼我袒護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有什麼可說的。”

琅華一時失語。

她滿不服輸,隻說要康橋清醒清醒,她當年以為釣到施惠這個金龜婿,鯉魚躍龍門了。殊不知,施惠從來沒對她用心。

“是。”有人答得痛快,孫施惠說,倘若他這樁過去,琅華總惦記著,當獵奇當秘辛,恨不得時時刻刻翻出來折騰點動靜,不然她的生命裡仿佛就沒其他活命的源泉了,那麼他不妨一下子全交代給她,“康橋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為什麼幫她,因為她第一次給我量衣的時候,你們喊她毛毛,我聽岔了……”他聽成了貓貓。

那段時間,孫施惠春假回國,他陪爺爺來店裡裁衣,偶然注意到了康橋。因為一個烏龍的名字。

也因為她的經曆。

孫施惠坐在車裡,目睹過她被濫賭成性的沒血緣的哥哥把包翻了個底朝天,甚至想侵犯她。

康橋逃一般地來拍孫施惠的車窗,她求他,讓她上車,求他幫幫她。

孫施惠終究鬆了門鎖,讓她上來了。

理由無他,她依舊是吃了一個叫貓貓人的紅利。

那期間,孫施惠很潦倒的失意,他承認,他看誰都是一個人,又看誰都不是那個人。

康橋陪他喝酒期間,與他打賭,說你總會忘記她的。

但願如此。可實情,我希望忘了她,又希冀一輩子都記得她。

她哪裡有什麼不好呢,僅僅不喜歡我罷了。

也冷漠客觀地告訴康橋,不是因為相似的名字,不是因為他不想在她身上看到他母親的悲劇或者阿姐的影子,他不會發這個善心幫她的。

他和康橋的來往,被爺爺知道後,孫施惠滿不在乎,不辯駁也不反口。但因為說到生母的事,頂撞了爺爺,也詆毀了去了的父親,被爺爺重重家法了一頓,幾乎軟禁的程度。

康橋被勒令辭退了。她臨去前,收到老爺子一筆所謂的分手費,要她離施惠遠遠的。

那筆錢康橋透過郵件的形式,問過施惠的意見。

孫施惠隻回複她:想留就留。愛慕名利沒什麼可恥的。

康橋自然留下了。她沒有謝施惠,隻是每年春假時期還會給施惠發郵件問候,但是他再沒回複過她了。

就這麼點烏糟浪蕩事,孫施惠當年該挨的打挨過了,該受的訓也受過了。

他親口把汪鹽罵走過,她走後,他被老汪狠狠訓了一通。

仿佛從他身上扒下來的,不是沾血的衣服,而是他的皮肉。

他不為他二十歲時候的浪蕩辯駁,也不稀罕口頭的保證改過,隻希望他這些年的行徑,能做到讓當初失望的人改觀:

一為爺爺,二為老師,三為這些年始終不改初衷看他的……汪鹽。

孫施惠說著,仰頭看旋轉樓梯上孤獨站立的人。

汪鹽怔了許久,明明他口裡的這些與她揣度的沒有差多少。她那天聽到他們喊康橋毛毛姐,其實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可是親口聽孫施惠說出口,她還是好難過。

尤其康橋那句與他打賭,孫施惠會忘了她,忘了汪鹽。

汪鹽不願去細想,如果當年這個所謂的錯誤沒有被修正,孫施惠是不是就會徹底忘了汪鹽。

他們也許至此再無交集。

兩層樓高度的玻璃落地窗外麵,杳杳地,冥色霍閃。轟隆隆的雷聲後,瓢潑般的大雨,

澆在落地窗上,小樓像淪陷的孤島。

汪鹽忍著淚,從樓梯上緩緩下來,她不去看孫施惠,但也得從他身邊經過,她才能走出店裡。

一步步過去,朝那出口,斂聲靜氣。可是沒兩步,她就像渾身布滿破綻般地難以隱蔽,氣息藏不住,眼淚也是,她明明沒有朝孫施惠看,他也沒有。

孫施惠明明是朝著他的姑姑說話,下一秒,手臂穩穩把想逃的汪鹽撈過來。像個巨大的深淵也像張密布的網,一下子兜羅住了落單難逃的人。

汪鹽困在一隻長臂彎裡,再聽到他朝琅華,“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琅華。否則我不會再顧忌爺爺和我父親的情分,爺爺一去,我保證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對,就是為了個女人。”

“還有,把那幅畫給我摘下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孫施惠交代完了,就牽掣著汪鹽的手從門店裡出來。

外麵風雨大作,他把汪鹽塞進了後座車上,那頭,老姚驅車這才趕到。

施惠這兩天沒回老宅,他先前是扔了個購物袋在車裡。他和鹽鹽兩個人宿在哪裡,老姚怎麼敢問。施惠一個小時前查點起來,那個禮品袋怎麼沒提醒他。

這位少爺,從小到大,這些物什恨不得拿鬥量,什麼時候會真的上眼一兩塊表。

老姚隻當又是誰送的便宜貨,或者表盒子裡裝得鈔票呢。那天把車子開回去,第二天一早就把東西交給阿秋了。

施惠一個鐘頭前給老姚打電話,無論如何,要老姚送過來。

暴雨如注裡,孫施惠任由老姚擎著傘,他從禮袋裡翻出兩個盒子,一塊是他原先絞了表帶的那隻,一塊是嶄新的男士腕表,中規中矩的品牌到價格。

他站在車邊,手裡掂量著那一塊新表,俯身問車裡已然滿麵熱淚的人,“是送給我的?”

“……”

“汪鹽?”

座位上的人要來奪,車外的人不讓,饒是老姚舉著傘,他半邊身也都潮了,他再質問她一遍,“送我的?”

“對,送你的。為了來拿這兩隻表,我遇上了你的舊情人。”

“她們和誰說什麼了?”

“人家問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你怎麼說的?”

“我不知道。你好不好,我怎麼知道。”

“我好不好,你不知道誰知道!”孫施惠淋成個落湯,也不高興開車了,偏頭要老姚幫他們開車。

他坐進車裡來,淋潮的身子來圈抱汪鹽。懷裡的人被他身上的雨沾得不禁顫抖,她在老姚繞著上車前,本能地仰麵怪孫施惠,“她和你打賭,你會忘了我。”

“很明顯,我賭輸了。下雨天的江南,隻有一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