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1 / 2)

橙黃橘綠時 勖力 11294 字 3個月前

琅華還是老樣子,風風火火,色厲內荏。

她自覺不是替誰出頭,而是見不得這個家要變天。

她甚至記不得三房家的這小子叫什麼名字,才要喝一聲,叫他滾的。

孫開祥一時清醒一時糊塗,隻翕動了唇邊,對著汪鹽,卻是喊的施惠的名字。

汪鹽以為爺爺要找孫施惠,掉頭問阿秋,聯係上施惠了嗎?

阿秋道,打到他秘書那裡,說是不在公司,陪齊主任視察工地去了。

汪鹽要再給孫津明打。

床上的人沉屙般地重嘶了口氣,已經幾日吃不進去任何東西的他,生生把汪鹽的手捏得指骨泛白。孫開祥盯著那藏青的承塵,混沌許久,才朝鹽鹽吩咐:見,何……

汪鹽下意識明白了,一扭頭,琅華一身青衣地立在床邊,汪鹽隻得朝她求助,“爺爺要見何寶生。”

*

快到黃昏西沉時,前院泊車處,等到了孫施惠進門。

家裡跌跌絆絆的事,某人已經身心俱疲。再聽聞三房家出了事故,貿貿然闖門也要見爺爺的架勢。

孫施惠從車裡下來,三房的明春撲一般地截住施惠,求他無論如何救救他父親。

盛夏炎炎,一手的汗與灰,揪在施惠的襯衫袖口上,五指斑斑的印。

孫施惠再聽清明春口裡草草頭尾的始末,貨船碼頭卸貨靠岸的時候,船舵失了控製,撞到臨船上,對麵船上隨貨出行的家屬,沒了性命。

施惠冷漠地往宅子內院走,遊廊下,他再隔岸觀火不過的冷酷,問,“你爸喝酒了嗎?”

後頭追隨腳步的人顧而不答。

前頭的人一手摘了領帶,頭也不回,再問一遍,“喝酒了沒有?”

明春腳步一滯,隨後幾步的孫津明也跟著停了下來。

自顧自往前去的孫施惠不管他們,存疑且保守的袖手旁觀,“喝酒的事故,就給我他媽滾蛋。意外事故,自有保險公司去追責,鑒定以及賠償。”

孫明春想著端午家宴上,施惠還一家子和氣團團的眉眼,如今,攤上事了,求到他了,卻袖子一甩,骨肉分離的嘴臉了。

“施惠,你不能見死不救啊。”他黑不提白不提,隻一味求他們這家族裡,真正有話語權的人。

“死的是遭難船上的人。”前頭的人忽而轉身來。

孫施惠說這話時,眼裡仿佛凍著冰,冷漠涼薄。

孫明春私心覺得,今天倘若孫開祥還硬朗著,他父親絕對能逃過一劫。因為那是他同宗的侄子,偏偏到了孫施惠這裡,這個人無情無義。

難怪絕父絕母。

“施惠,我爸爸大半輩子老老實實,他開船開車從來沒出過差錯,這一回是一時糊塗,他隻是搭了把手……你就看在他和你父親同宗同源的份上,也要救救我們。”

有人依舊不為所動,鎮靜過了頭,才顯得如此不近人情,草木一般的模樣,他試著朝他的堂兄弟踱一步回頭,“如何救,你告訴我?”

明春那些打點關係的念頭泛到嘴邊,卻始終不敢正式張口。

孫施惠這樣狡詐精明的人,如何不能洞察這些世故,他徒勞地笑一聲,“彆說你們和我父親隻是堂兄弟,就是嫡嫡親親的一母同胞,你信不信,我也難營救。”

他不怕把話給他們說明白,“你們還擔不上我費那樣的周折和人情,話又說回來,真真需要我動用根底上人脈的,也舍不得我涉這樣的險。聽懂了嗎?”

孫施惠言儘於此的樣子,招呼津明,幫他送客。

明春比施惠大不了幾歲,家裡突逢這樣的事故,父親再怎麼糊塗,終究是家裡的頂梁柱。父母如山如海,丁點不為過的比喻,他是真的走投無路且央告無門才來求施惠的。

他一個下午給這位少爺公子哥打電話都沒接,闖進孫家來,這裡裡外外又全換了血一樣,無人理會他這一茬。

咬緊牙關的明春隻覺得這一家子無情極了,他孫施惠有什麼了不起,不是他爺爺掙下這偌大的家業,有他充什麼頭臉的時候。不是他頂著個野種的身份進門,能繼承到這一切。

比來比去,同人不同命罷了。

孫開祥從前都沒把這一門的親戚撇開,倒是他這野種的孫子,等著老頭咽氣,要另起爐灶了。

一直觀戰旁聽的孫津明瞥一眼施惠,他知道,這些天二叔一天重過一天,裡裡外外的事,施惠的心情好不到哪裡去。

外頭公務、應酬雷打不動的迎來送往,甚至裝孫子;

回到家,更是片刻的氣也喘不勻。

本家房頭這些事,從前求到孫開祥這裡,二叔都是能幫就幫,能借就借,卻從來不叫施惠沾手,必要的時候都是知會津明去辦。

今天這事,津明聽得懸浮,但忖施惠的眉眼,他經前麵在琅華店裡這一役算是摸明白孫施惠的性子了,嘴金剛心菩薩,哪怕是把人打發了,平下這口氣,終究還是會找人幫著過問的。

於是津明試著出口,勸明春,“我先送你出去。”

明春忌憚施惠,卻哪裡把個拖油瓶進孫家門的孫津明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孫津明不過是個狗腿子,一輩子趴伏在二房祖孫腳跟前罷了。津明手才攙到明春的臂膀,就被他甩開了,窮途末路,他求不到索性什麼臉麵也不顧了,罵孫津明,“你憑什麼送我出去。你是什麼東西!”

“他孫施惠到底是認祖歸宗,你有什麼。人家的媽千人騎萬人跨,但到底給孫家留了個真種,你不過是你媽帶進門的便宜貨,到頭來,偏你出人頭地了。真是人同人玩,狗同狗好……”

孫津明聽著這無名之火的話,不怒反笑,笑到最後陰冷極了。

他沉靜的性格做不來什麼出格的事,倒是孫施惠聽到了,隔了不遠不近的距離,折回頭,一把薅在明春的領口上,津明以為他要打人呢,卻不是。

隻見孫施惠揪著人,嘴裡冷笑,“你不是要見爺爺嘛,走,我給你去見,讓爺爺看看他這些年吃齋念佛地都喂了些什麼貨色!”

這頭,院子裡才稍微消停下來,忽而,門口一陣腳步聲。

一家子守在廳裡吃夜飯的檔口,孫施惠就差提刀在手上了,他陰沉的臉,手裡揪著明春,大步往裡來,孫津明跟在後頭不勸也不拉。

跨過門檻,他隻提溜著人,欲往爺爺臥房去。

汪鹽扔了手裡的筷子,警鈴大作般地喊他,“孫施惠,你要乾嘛?”

進來的人也不聽,隻朝他手裡的人招呼,“都他媽要我顧你顧他的,誰來顧顧我一回,啊!”

“你們眼裡但凡有個生死敬畏,也不會我這一大家子孤兒寡母的扔在家裡,你們敢來闖門的。”

“怎麼,你老子犯了事,哪條法哪條律規定我們要管你們!”

“我他媽今天告訴你們,幫你是人情,不幫你是道理。”

“彆遇到難處了,就是同宗同源。我父親死了這些年,也沒見你們哪個跑來給爺爺當孝子賢孫的,他橫下來,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幾個清明七月半的還記著去給他燒紙磕頭的。”

殺紅眼的人一身隱忍血性,汪鹽攔也攔不住,隻拿身子擋在他懷裡,恨不得跳腳地求他,“你瘋了嘛,你這樣進去,就是要爺爺的命!”

那頭,圓桌邊的汪敏行也拍筷子下來,斷喝一聲,“施惠,你昏頭了你!”

下午明春來鬨這一出,汪鹽就作主叫阿秋把幾個房頭的本家一並喊過來,一來都趁空見見爺爺的麵,二來,三房的事體,能幫就幫,不能幫也隻能份內的關懷。

眼下,本家幾個合力才勸下了隱忍發作的施惠。

汪敏行當即過來,打開了施惠揪著人的手,再朝津明示意,快些打發了。

臥房那頭,已經聽到了些動靜,富芸芸出來問,這是怎麼了。爺爺要見施惠呢。

汪敏行這才叫施惠去洗把臉,“你冷靜好了再進去。聽到了沒!”

孫施惠當著一屋子人的麵,上二樓洗手間去洗臉,再下來的時候,才換了個顏色,目不側視,徑直挑簾進爺爺臥房了。

孫開祥這一會兒清醒了些,隻問外頭到底出了什麼事。

施惠坐在邊上,盯著床上一隅的楠木雕花出神,片刻,潰散些目光,卻沒有瞞爺爺,說三房出了些事故,怕不是意外。

孫開祥聽後咳了咳,富芸芸要給他動動身後的靠枕,他也擺手說不要。

外頭,汪鹽送茶進來。是拿冰冷萃的,遞給孫施惠,他不想喝,汪鹽卻執意,執意要他解解渴,也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