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1 / 2)

“她就在這個世界。”

聽到這句話的刹那,紀愉整個人如遭雷擊,眼眶不可自抑地放大,呼吸的節拍情不自禁地放慢,一時間,好像體內的血液流速也跟著放緩,隻為能騰出更多時間去做出反應。

她自然垂在身側的指尖彈動,良久之後,輕喚道:“係統。”

紀愉閉了閉眼睛,感覺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讓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值得慶幸的是,她與係統的溝通隻需要在腦內完成:

“你知道……這件事不可以開玩笑。”

微微吸著氣,紀愉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會當真。”

如果司恬真的還活著。

如果司恬真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紀愉想,那麼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就算翻遍這世界的所有角落,她也一定會去找到她。

緊閉的眼睫毛顫了顫,紀愉發覺自己塵封的那些不願回憶的痛苦,又在這一刻被翻掘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然而那些傷痕,竟仍曆曆在目。

……

她還記得,司恬割腕自殺的消息傳出之後,網上鋪天蓋地傳出的那些新聞,因為她所處的女團是國內頂尖的,於是那些娛記都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興奮地聚集過來,人人都要以挖到她的新鮮獨家新聞為榮,她的死成了媒體的狂歡。

從司恬自殺的那一天開始往前推,紀愉已經整整半年沒有和她見過麵了。

在那之前,她和司恬曾經一起參加過選秀節目,可紀愉最後和出道位的距離就差一位,隻能抱憾而歸,繼續回歸練習生生涯。

所幸司恬並不在意這些,剛進女團的那半年裡,她甚至經常溜出來找紀愉玩,鼓勵她,為她留意圈裡一些合適的機會和資源,讓她不要放棄。

當時紀愉以為她們的關係可以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下半年,女團的通告比先前更多,司恬有時候上午還在國內,下午就不得不飛國外,影視、音樂、時尚……沒有她不涉及的領域,兩人明明用著即時通訊工具,可聊天消息間隔的時長,卻仿佛舊時代的論壇版聊,能不能碰上全靠運氣。

紀愉曾經試過隨著司恬所在的地方一起調整時差,可是司恬有次去國外參加節目錄製,整整好幾天沒拿到手機,等到終於從助理那裡將手機拿到之後,給紀愉發消息卻發現她秒回,司恬就意識到了她做的事情,直接打了通遠洋長途,勒令紀愉必須吃好喝好,而且還給她布置了很多的作業。

紀愉還沒轉變成夜貓子的作息就這樣被中途掰了回去。

她隻好另外想辦法。

她混進了司恬的大粉粉絲群,得到了司恬的航班消息,在司恬回國的時候也去機場接機,那一回卻正好遇上有極端的粉絲騷-擾女團成員,周圍的粉絲群體霎時間暴動,場麵亂的差點發生踩踏事件,若不是司恬瞥見人群裡的紀愉,將她拉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紀愉也被剝奪了接機的權利。

她悶悶不樂的時候,司恬來看了她一回,摸著她的腦袋笑著同她說:“等到這團散了,到時候我就沒那麼忙了,我的時間都來陪你,好不好?”

紀愉假裝自己沒有很想念她的模樣,將她的手拿下來,低著頭看旁邊,半晌又轉頭來問:“我做了蜜瓜味的冰淇淋,你要不要嘗嘗?”

司恬笑彎了眼睛,應她:“好啊。”

等紀愉轉身的時候,她又聽見後麵的人隨口說道:“接下來的半年我可能都會有點忙,沒什麼時間過來——紀小愉,聯係不上我的時候彆哭鼻子哦。”

紀愉那時候沒有轉身,因為她不想讓司恬看到自己眼底的不舍。

她將聲音裝成平時的樣子,站得筆直,背對著司恬道:“知道了!你少自戀!”

而後她就聽見了司恬的輕笑聲。

現在再回頭看,紀愉想,如果她當時轉頭了多好,那樣她就可以看清楚司恬在用那種輕鬆語氣說“很忙”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神情。

那樣或許她就可以早一點看出端倪。

也可以不用在那麼久以後,忍著心中的疼痛,去翻那一頁頁的媒體報道,從那字裡行間去回溯當時的日子,將回憶的畫麵反複揣摩,恨不能剪成一幀一幀的圖片,再拿著放大鏡去看司恬的神情,又將往日的對話一遍遍回憶,才發現那些看似尋常的玩鬨裡,藏著多少紮人的玻璃渣。

……

“司恬,怎麼每次都是你來找我啊,我也可以去找你玩啊,你家不是就在這附近嗎?”

“我家裡人腦子不太正常,你去了會被嚇到的,乖啊,放學了就在門口等我,去舞蹈教室也行,隻要你彆亂跑,我總會找到你的。”

“啊?”

“啊什麼啊,張嘴,這個水果糖味道怎麼樣?”

“酸……”

“那你多吃點。”

“?”

……

“網上這些人也太討厭了,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憑什麼拿你發泄自己生活的不如意啊?說你初中跟著外校的人打架,霸淩同學,高中的時候又……哎,怎麼還編的有模有樣的,太惡心了!”

“氣什麼?你看哪個明星突然火起來不挨罵的,彆看這些了,來,嘗嘗我剛讓代購買回來的蛋糕,這家味道真挺好的,啊——”

“……算了,你最好也不要去看這些東西,你看到就會生氣的,司恬你不許看哦。”

“知道了,蛋糕味道怎麼樣?”

“唔,太甜了。”

“知道了,放著我來解決,小祖宗口味真叼。”

……

“司恬,你怎麼每次都隻問我呀,我也想知道你過的怎麼樣,要不你跟我說說你團裡的生活?我都沒聽你提起過其他人,也沒聽你說過公司。”

“其他人?你不是我唯粉嗎,什麼時候變成團粉了?嗯?”

“正經點!”

“知道了,過的挺好的,以後等你出道你就知道了,我這不是怕我多說了,你太羨慕我嘛?”

“……”

“至於公司,嗯……反正以後解散了,我會有自己的工作室,合作關係,就這樣吧。”

“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沒有,彆想了,走,今天帶你去個我新發現的寶藏餐館。”

“菜係是甜的就算了,我剛想起來我好像還有一支新的舞蹈沒學——哎呀你彆拽我呀!”

“不甜,川菜,走不走?不走我找彆人了?”

“走走走!我馬上去換衣服!彆找其他人!我飯量很大的!”

……

紀愉不知不覺扶著牆壁蹲了下去。

額頭貼在冰冷的牆上。

曾經的那些瑣碎聊天仿佛吹向空中的泡泡,每一個都是絢爛的七彩色,迷人不已,如今她再伸手去碰,卻再無法將那些美好握在手裡。

司恬不讓她去家裡,是因為司恬的家庭嚴重重男輕女,尤其在進入娛樂圈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地從她的身上壓榨金錢,她不堪其擾,與家裡斷絕了關係,結果家裡人反手就將她的事情賣給對家,讓對麵持續買黑粉,在她事業的每個關鍵點,鋪天蓋地地帶她節奏。

司恬不跟她說團裡的事情,是因為團內當初那個第二名出道的一直對司恬的人氣耿耿於懷,所以不僅在背後拚命給司恬造-謠,找到司恬的父母給黑料增加真實度,將司恬塑造成一個不孝子形象,又抱了公司高層的大腿,搶了司恬的很多資源。

司恬不跟她說公司,是因為經紀人總是將她安排到那種聲色酒會上去,總是將她介紹給那些大老板,而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絕,經紀人覺得她不識相,故而聯合團內其他成員排擠她。

直到那一年下半年——

司恬在一次女團的答謝活動裡表現失常,那是個大粉們才能參加的活動,所以沒怎麼對外公布,紀愉雖然從粉絲們那裡打聽了消息,卻沒看到活動的轉播,也因為臨時有事無法參加。

等她知道消息,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熱搜前二的內容分彆是:

“司恬自殺”

“司恬舞台摔倒”

一直到現在,紀愉想起這件事,依然覺得呼吸不過來。

為什麼呢?

為什麼她發現不了?

為什麼她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