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2 / 2)

不。

那些一刀刀割在司恬身上的傷害,是不會就這樣消失的,紀愉現在出現在她的麵前,能做什麼呢?司恬就一定需要她的陪伴嗎?或許司恬也曾經在心底對她失望過,否則在離開這人世之前,為什麼不曾想過朝紀愉伸出手,試圖獲得被拯救的機會呢?

是不是因為司恬覺得自己救不了她?

紀愉忍不住想到她們最初相遇的時候,她被人從水裡撈起來,送到醫院去,滿屋子的病人,隻有她身邊沒有親屬,沒有人來照顧,反而是隔壁房間得了流行感冒的女孩兒過來跟她套近乎。

冰冷的、讓人害怕的雪白病房裡,是司恬給了她失去所有記憶之後的溫暖,讓她在那個盛夏裡,連窗外的蟬鳴都覺得熱鬨。

司恬起初似乎也不善言辭,但因為紀愉更加沉默,於是便聽她絞儘腦汁地去編一些有趣的故事,還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樣。

“我……我曾經有個朋友,她小時候是個特彆話少的人,在家裡也很不受待見,其實她的家境很好,父親是房產的龍頭,又有個很聰明的哥哥,按理說她應該像彆家的小女兒一樣受到嗬護,但是……”

“但是她比較倒黴,在她出生的時候,因為胎位不正,她母親在產房大出血死了,她哥哥因此格外討厭她,甚至將她當做透明人,從不在家裡拿正眼看她……而她父親呢,又是個特彆多情的人,跟那些有錢人的故事一樣,她父親在外麵有很多情人,哪怕發妻死了,也能毫不猶豫將新人抬進門。”

“她在家裡的地位一度很尷尬,父親隻重視自己的繼承人,並不怎麼管她的生活,隻要她沒被餓死凍死就行,哥哥討厭她,新進來的小媽倒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那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小媽是因為在家裡地位最低,所以對任何人都曲意逢迎,所以接受了小媽遞給她的甜牛奶,卻正好被哥哥撞見。”

“她聽見哥哥說自己最討厭的東西就是這些甜兮兮的玩意,小媽在旁邊低著頭,她拿著牛奶不知道怎麼辦,直到第二天,她發現家裡的牛奶都沒了蹤影,吃早餐的時候,哥哥在餐桌上對她說,你以為那個女人真是喜歡你?傻子,她隻是習慣討好彆人,隻有你這種可憐蟲,才會巴巴地到處認媽。”

“後來她再也不對那個家裡的任何人報以希望,直到……一個鄰居小孩兒出現在她麵前。”

“那個小孩兒叫做阿榆,喜歡跳舞,也喜歡帶著妹妹到處串門,還不嫌棄她話少,帶她去自己的圈子裡玩,甚至會天天給她塞巧克力,讓她本來已經戒掉的甜食愛好,又重新養了起來——”

說到這裡,司恬卻不怎麼想往後說了,她停了下來,去問紀愉:“你喜歡跳舞麼?”

紀愉本來在旁邊聽著,到了這裡,也沒正麵回答,反而輕飄飄問了一句:“說的這麼仔細,故事的主人公是你啊?”

司恬:“……不是。”

紀愉哦了一聲,又道:“那你是羨慕她身邊那個叫阿榆的鄰居女孩兒,看我名字裡也有個同音字,所以想讓我像她對朋友一樣對你?”

這話特彆繞。

司恬卻聽懂了,她坐在病床前沉默了一下,眼底像是劃過什麼傷痛似的,卻又很快掩去,而後有些不太熟練地笑出來,“不是的。”

紀愉聽到她說:“你不要當阿榆,你嘛,紀小愉就很好,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

昔日的溫情如今落進回憶裡,都成了一柄一柄的尖刀。

紀愉才發現,原來司恬在出現的那一刻,就是照亮她生命的光,而她這個習慣了被照亮的人,卻無法反饋什麼,如今光芒走了,她便也黯淡了,哪裡能夠照亮什麼人呢?

她又能怎麼拯救經曆了傷痛的司恬呢?

真是,愚不可及。

她蹲坐在地上,抬手捂著臉,一時又忍不住希冀對方能給自己一次機會,一時又恨不能司恬永遠都不要原諒她,因為她到的實在太晚了。

遲到的愛,又有什麼用呢?

淚水從指縫裡溢出,紀愉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無法自拔,忽而間,聽見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的氣息:

“怎麼在這裡?”

她沒抬頭,卻也已經從語氣裡分辨出了這人是誰。

是孟忍冬。

孟忍冬看她這掩蓋著臉龐無聲慟哭的模樣,心中不知怎麼揪在了一起,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耐心,跟著蹲了下來,卻不知找什麼話題,兜兜轉轉卻出來一句:

“不是……不是說沒什麼朋友嗎?”

“剛才沒找到人嗎?”

“為什麼因為個朋友這麼難過?”

一直低著頭的紀愉沒怎麼動,連肩膀輕微起伏的弧度都停了,孟忍冬給她遞了一張紙巾,她接過之後,保持著低頭的模樣,沒讓孟忍冬看清她的表情。

孟忍冬其實想抱一下她,但紀愉卻沒有動,以至於最終這個擁抱也沒能成功,由於從紀愉身上感受到的抗拒,孟忍冬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

“你什麼樣我沒看過。”

哭了又如何?

她以為紀愉是嫌棄自己哭的模樣醜,才不肯讓她看、讓她抱。

結果紀愉卻輕輕呼出一口氣,用紙巾將臉上的痕跡擦乾淨,而後抬起那淚意未乾的眼眸,很認真地對她道;

“對不起,孟總。”

孟忍冬正想說沒關係,卻聽紀愉下一句道:“那句話不是對你說的。”

孟忍冬:“……什麼?”

她仿佛沒有聽清楚這意思。

紀愉卻一字一句地重複:“我沒有什麼朋友,我最喜歡你——這句話,不是對你說的。”

孟忍冬的腦子一下子變得空白。

好像沒法對紀愉的話語做出反應。

心底有個恐怖的猜測想要冒頭,卻被她想也不想地按了下去。

她麵無表情,實則也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愣了一會兒,正想起身離開這裡,不去聽接下來的內容,可是紀愉卻沒有給她機會。

這個女孩兒依然用這雙專注的、一對視就讓人以為深情的漂亮眼眸看她,連那眼底脆弱的淚光都未消失,令人不自覺認為她柔軟、脆弱、需要保護。

就在這熟悉的錯覺裡,孟忍冬聽見她帶著一點鼻音、很輕很輕地說:

“有件事孟總或許不知道——”

“我有個朋友長得和您特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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