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185章(2 / 2)

十六阿哥的嫡福晉子嗣上有些艱難,如今好不容易又有了,十六阿哥便多花不少功夫在後宅陪媳婦兒。此刻聽說造辦處這邊有事,難免心裡有些不快,趕過來之後便埋怨石詠與王樂水:“你們兩個,真是不曉得為爺省心。說吧,什麼事兒!”

可待聽說了造辦處有人偷偷仿製大內式樣的琺琅火鏈時,十六阿哥登時睜圓了眼,一麵聽著王樂水解釋,一麵盯著石詠看。石詠自然對方是什麼意思,他們兩人此刻心中最懷疑的人便是弘皙。除了這位皇長孫,有誰能驅使得動原本在廢太子身邊當差的華色?

但是這件事還有很多細節要問清,十六阿哥皺著眉頭點點頭,道:“沒有旁的選擇了,先不要將事情宣揚開。那人,爺要帶到慎刑司去審問。王樂水你稍許做個障眼法,就說他是病了告假,過幾日再來當差之類。”

他扭過頭,望著王樂水,歎了一口氣,這歎氣的意思,與石詠此前的擔憂一致,應當也是想到了王樂水主事會受罰。王樂水卻麵色不變,果斷地衝十六阿哥一拱手,應了聲“是”,接著便出去安排去了。

這天下衙的時候,華色被王樂水叫去商量點兒事兒。因此整個造辦處都不知道華色是什麼時候離開養心殿的。第二日起,王樂水便宣布華色病了請兩天假,還將他手上的一項活計暫時移交給了負責金銀器作的另外兩名工匠。

眾人都沒有意識到什麼。

隻是有時石詠在內務府府署遇到十六阿哥,見對方唉聲歎氣地,便知大概,隻不過他也不好多問。隔了數日之後,這樁“逾製琺琅火鏈案”已經告一段落,案子的結果都已經審出來了。

不用石詠自己問,十六阿哥第一時間就已經找到了石詠。石詠聽了十六阿哥轉述的,這樁逾製案的實情,多少也有些無語。

——原來還真的是弘皙。

弘皙那邊,早先是托一名太監傳話,找到華色,命他按照大內式樣打造一隻琺琅火鏈,製好之後,自會有人來取。華色本就是毓慶宮舊人,昔日二阿哥胤礽威勢極盛,如今雖然圈禁了,可是皇長孫弘皙依舊能在外自有走動,關於康熙因“甚愛”弘皙而欲“三立”胤礽的說法進來頗有塵囂日上的架勢。

這時候弘皙違製打造禦用火鏈的行為,便極為“耐人尋味”。

十六阿哥當即向石詠問計,石詠伸手摸著後腦苦笑道:“十六爺怎麼問起我來了?”

他於權謀手段一無所知,啥也不懂,自忖幫不到十六阿哥什麼。

“爺知道你這不是自謙!”十六阿哥白了一眼石詠,扁了扁嘴,小聲說:“爺這不是心裡沒底麼?”

他看起來十分發愁,低聲說:“如今儲位未明,爺這麼些年又裝聾作啞慣了。”

石詠嚇了一跳,連忙問:“十六爺,難道您已經將這事兒透給‘那邊’知道了?”

石詠與十六阿哥本有默契,“那邊”,自然指的是皇長孫弘皙。

石詠的想法是:眼下離康熙老爺子歸天雖然還有五年,可也算是奪嫡混戰最混亂也是最黑暗的時刻,但凡出過頭都被老爺子給摁下去了,十六阿哥這時候千萬不能犯渾,千萬不能向任何一方輕易示好。一旦十六阿哥沉不住氣,將他已經得知此事的消息透給弘皙知道,就糟糕了。弘皙可以藉此判斷十六阿哥的態度,甚至拉他下水,站到自己那一邊去。

十六阿哥見到石詠真的發急,心裡也有點兒感動,知道對方是真的為自己著想,連忙轉了笑臉,故作輕鬆地罵道:“想什麼呢?爺有你猜想得那麼蠢嗎?”

石詠登時放鬆下來。他早先隻道十六阿哥對弘皙有一種天然的同情,所以才會被卷入“弘皙逆案”,但現在看來,十六阿哥看人很準,還是有些分寸的。

“十六爺,為今之計,您還是將事實向皇上合盤托出為好。”石詠滿心裡就隻有王樂水提過的“正道”。

十六阿哥瞅瞅石詠,說:“爺還以為你會幫王樂水求情。”

石詠有些無語,不愧是十六阿哥,將自己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他確實想幫王樂水求情,可這種時候,越是求情,隻怕越是攪亂了一池渾水。他當下隻能含糊地說:“不知者無罪,這麼簡明的道理,皇上想必也是明白的。”

十六阿哥低頭念叨兩遍,“不知者無罪”,終於拿定了主意,點了點頭,將事情收拾收拾,向皇父稟報。他稟報的時候很有技巧,隻是先將事情講明,卻並沒有點出背後主使乃是弘皙,隻說他自己尚且不知,還需要再查;後來查了兩日,再稟報康熙,說了弘皙的事兒。

弘皙那一邊,的確在獲悉華色失蹤之後,曾經找過十六阿哥,想向十六叔求情。十六阿哥隻能無限遺憾地回絕,隻說他已經將事情“不小心”捅到皇上那裡了。

再過一日,皇上傳了弘皙阿哥去問話,後來十六阿哥向石詠轉述了弘皙的答複:弘皙在康熙皇帝麵前認了錯,並且辯稱他不知宗室皇孫不能吩咐造辦處工匠為其專門打造用具,也不知華色所做乃是大內式樣,總之將一概罪責都推到了華色頭上。

這件事很快也教外臣和禦史們聽說,立即有八阿哥九阿哥麾下的禦史紛紛上書,指責皇長孫肆意任用皇室工匠,打造逾製器具。然而一概彈劾折子,都教皇上壓了下來,這件事情,皇上竟然將弘皙撇得乾乾淨淨,用石詠的評價,就是皇上將弘皙阿哥給“保護”了起來,隻讓旁人來承擔責任。

在這一點上,石詠覺得皇帝是出了個大大的昏招,這樣將弘皙一“保”,這是給了某些人多少期待、多少妄想啊!

然而事情也沒有絕對,康熙皇帝也並非是盲目在“保”弘皙,這件“逾製琺琅火鏈案”沒過多久,康熙便下令輪流排查大內太監,將以前在毓慶宮執役,或者與毓慶宮稍有些關聯的太監放出去了一批,挪去辛者庫一批。早先確曾幫弘皙傳話的太監則往景山一送,陪梁九功做葫蘆去。

這樣一來,弘皙之後即便想給內務府造辦處的工匠傳話,也一時找不到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