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5章(2 / 2)

少時如英發現訣竅,輕輕將貼在牆壁上的一層厚絨從板壁上揭去,隻見板壁最下方,一根銅管從牆壁中露出,漸漸上升,在離地麵大約兩尺的地方有個小小的黃銅管口。

“……老爺八成已經同意了。”揭去厚絨之後,那邊的聲音立即清晰起來,正是雙胞胎的繼母安佳氏的聲音。

如英衝姐姐比個手勢,給了個口型,如玉辨出是:“音管!”

老尚書馬爾漢當年閒時教孫女,曾經提過這一件東西,說“隔牆有耳”,指的就是這個,有了這個,就如與在隔壁親自聽著一模一樣。老尚書故世之後,如英卻也還將這牢牢記著。

姐妹兩人默默地坐下,肩並著肩,各自將一邊耳朵湊近那隻銅管口。安佳氏的聲音便清清楚楚地傳過來:“兩樁親事,都對我們兆佳氏大有助益,我又是一心為兩個侄女兒考慮,老爺不可能不同意。”

“是,是——”金嬤嬤在隔壁應道,“表少爺那樣的人品與才學,老爺怎麼可能不看重?”

雙胞胎對視一眼。金嬤嬤提表少爺,她們都知道是什麼人——她們的安佳氏大表哥哲彥,是她們生母親兄弟的長子。安佳氏一家子生得都不錯,哲彥固然是一表人才,可若說起學問麼,嗯……

“倒是另外一位會麻煩些,”安佳氏施施然道,“德明大人雖然前程一片大好,可說來說去,到底是個續弦……”

音管這一頭,雙胞胎齊齊變了臉色。

“……德明的舅舅是繼任廣東巡撫,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若是能與德明家結親,對老爺的前程隻有好處,畢竟前後任要有些默契才好……”

雙胞胎在這一頭稍許明白了些,難怪父親能同意這門續弦的親事,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在裡麵,她們不得不佩服安佳氏想得“周到”。

如玉沒有聽說過旁的“德明”,隻有一位姓卜勒察的,當年很有些狂名,據說是個少年才子,因此年紀輕輕就加官進爵,如今是禦史還是六科給事中,如玉記不確切了,隻能輕輕咬著唇,繼續仔細聽著。

“可是太太,德明大人前頭那一位夫人,說是得了急病病逝的,可老奴在廣東的時候曾聽說她是被德明大人……誤殺而死的……”

金嬤嬤的聲音裡滿是猶豫,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將這事兒說出來。

這一句,簡直石破天驚,與這位能“誤殺”發妻的男人相比,她們家那位“銀樣鑞槍頭”的表兄,簡直算不得什麼。

那邊安佳氏卻很沉著,悠悠地道:“所以我也在猶豫呢——”

如玉與如英對視一眼,聽見隔壁在說,“我究竟將哪一個女兒嫁給德明好?”

安佳氏這話一說出口,如玉一震,卻馬上覺得如英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她馬上也反手回握過去,知道隻有她們兩人齊心了,才能一起向旁人求援,一起對付這樣黑透了心腸的繼母。

那邊卻說得明白,“嬤嬤,你身為奴婢,在廣東能打聽到的大戶人家陰私,我們老爺卻未必就能聽到的。以德明的才氣與前程,再加上他年紀甚輕,元配身後又沒有留下一兒半女,這在老爺看來,未必不是一門好親……”

如玉不得不承認,她這位小姨繼母的確是個很有才的人,她的話語裡天然有一種能說服旁人的力量,因為這個,家裡老太太與她處得久了,就能信了她的邪,也因為這個,如玉隻覺得自己的手在微微發顫,手心漸漸滲出冷汗,甚至無論妹妹怎麼拉她,她很難再握住妹妹的手。

“其實姐姐的兩個閨女我都喜歡,若是這世上有兩個哲彥我就根本不用愁了。可是為什麼兩個姐兒總是與我過不去呢……”

這時候不知是誰的耳墜子碰在銅管上,隻聽“錚”的一聲,非常清晰。那邊兩位一起驚動了,安佳氏的聲音在問:“誰?”

如英與如玉對視一眼,心中都在想,她們就這樣,要與繼母撕破臉了?

隨即隻聽門口有叩門聲,是十三福晉的貼身丫鬟,過來請安佳氏主仆一起過去聽戲的。十三福晉這般提早來請安佳氏,是聽說安佳氏很會點戲,因此特為請她來點幾處熱鬨喜慶的,也算是回饋一下這次“請戲”的忠勇伯府富察氏老太太。

如英如玉兩個極為緊張,如英刷地一下,將原先那幅揭下來的厚絨又覆了回去,將邊緣在板壁上按了按,那幅厚絨便自粘在板壁上,牆壁裡埋著的聽管再也不見蹤影。

姐妹兩人裝作如無其事一般,如英繼續抱著迎枕裝睡,而如玉則恨不得將那隻迎枕搶過來,讓自己也裝一裝。

好在腳步聲漸漸遠去,時不時傳來陣陣說笑,聽起來安佳氏心情甚好,這時是興致勃勃地去點戲了。

*

筆尖沾上明礬水,隨即落在白紙上,明礬水無色,但是洇濕了紙麵,究竟還是能讓人看清字跡。

執筆人當是頗具才氣,筆走龍蛇,不過片刻,一幅礬書已經寫就。

“爺,您這真是神了,這筆跡與金魚胡同那位的簡直一模一樣,用筆的走勢,下筆的力道,無一不像……”

“可以了!”執筆人不耐煩地打斷了手下的吹捧,隨意吩咐,“等這‘礬書’乾透了之後,該交給誰,心裡有數麼?”

對方答道:“清虛觀那裡已經在安排!”

執筆人顯然對這個答複很不滿意:“明兒個便是唯一的機會,到現在還在‘安排’……還能不能靠那麼一點兒譜?”

“總之,這東西,明天要從十三福晉手裡,教人眼睜睜地看著給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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