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孤家寡人(1 / 2)

寧澈怔了一下,好像並沒有聽懂何敬的話。

乾清宮內的滴漏聲在夜闌人靜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寧澈忽感到顱內一陣刺痛,下意識摁住了太陽穴。

“怎麼回事?”

何敬答到:“今年遼東雪下得特彆早,出了山海關,紀大人便病倒了。雖是也請當地的醫官救治過,但終究是……沒能保住命。”

寧澈抬手,使勁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把頭皮拽的生疼,借此讓自己的思緒能清楚些。

“那人呢?現在是怎麼處理的?”

何敬低頭回稟:“依照律法,流放的犯人死在途中,當通知其親眷處理後事。但紀氏夫人同他已然和離,紀家小公子也不過黃口之齡,拿不了主意。故現在遺骨還在遼東,尚未收殮。”

寧澈張了張嘴,一股怒意勃然而起:“紀文征貪的那些銀子,那女人和她兒子敢說一分沒用過嗎?一封和離書撇清關係,是紀文征不想拉她下水,她還真當自己有多清高了!你叫人去告訴她,就說是朕的意思,讓那小子給他爹戴夠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孝!”

他說得太急,一股病氣直衝上喉嚨,迫得他不得不彎著身子咳了起來。

何敬一驚,連忙扶寧澈坐下,又去倒水來給他潤喉。

“主子,”何敬半跪在禦座邊,慢慢說道,“南京紀家那邊也給了態度,說是戴罪之人,不讓葬進祖墳。紀大人這身後事……還是需讓至親來拿個主意啊。”

說到底,這件事是不可能繞過紀瑤的。

寧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喉嚨,啞著嗓子問:“皇後那邊得到消息了麼?”

何敬搖頭道:“奴婢也是才剛得的信兒,娘娘那邊,應該還不知情。”

他見寧澈用指節抵著額頭良久未語,試探著問:“主子,要不奴婢先去永寧宮,給娘娘透個口風?”

“算了。”寧澈抬起頭來,口中發苦,“明天。等明天一早,朕自己去同她說。讓朕好好想想吧……該怎麼開這個口。”

*

或許是前夜喝了酒的原因,夏綾這一夜睡得極沉,翌日醒來時,外麵的陽光已密的似乎能將窗簾漲開。

她揉著眼睛起了床,見小鈴鐺趴在屏風外,架子腳上又被它多啃出了幾個牙印。

簡單洗漱後,她同往常一樣,到宮道裡去遛狗。

狗子今日改了路線,甩著尾巴溜溜達達走到了西長街一側。夏綾遛狗一向很隨意,狗想去哪,她就跟著去哪。

忽見著有群人打東邊過來。夏綾拽著狗避讓到一邊,認出那是尚宮局和尚儀局的人。打頭的是崔尚宮和杜尚儀,兩人皆麵色沉肅,步履匆匆。

看樣子,這是往永寧宮的方向去的。

夏綾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隊伍最末的方苒。方苒如今還並無任何品級,若是連她都跟著,怕是整個尚宮局的人都調動了。

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夏綾心中忽有了種很不好的感覺。她在小鈴鐺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下,讓狗先回去,自己卻跟上了女史的隊伍。

尚宮尚儀兩局的人果然去了永寧宮,眾人低頭站在夾道中,等候著安排。夏綾踮腳向前望去,見門口守著儘是些內侍,都是乾清宮的人。

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寧澈按理說是不會到永寧宮來的。

夏綾輕手輕腳的摸到方苒身邊,拽了拽她的衣袖:“苒苒,出什麼事了?”

“綾兒?”

方苒見是她,在袖子下握住夏綾的手,將她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娘娘將皇上刺傷了。陛下下了旨,要封禁永寧宮,禁足娘娘。尚宮局和尚儀局負責監禁,是來鎖宮的。”

“不可能。”夏綾覺得這也太荒唐了。紀瑤如此恬靜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出手去傷寧澈?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瞎講。”方苒細眉微鎖,“聽說,皇後娘娘的父親,死在遼東了。”

夏綾周身如墜冰窟。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她兀自越過人群,走到永寧宮門前。守在那裡的內侍認得她是皇上的身邊人,沒有阻攔,放了夏綾進去。

宮院內的花草幽寂依舊,夏綾尚未踏上台階,便聽到紀瑤近乎破音的話語透過窗格傳來:“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快走!”

殿內,寧澈左手掌心之中被割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淋淋漓漓的順著指縫淌下,將衣襟也染上了數點血跡。

紀瑤跌坐在地上,鬢發散亂,目眥欲裂。她緊攥著徐婉雙肩上的衣襟,歇斯底裡的搖晃她道:“婉娘,你讓他走,讓他趕緊走啊!”

紀瑤初得了紀文征的死訊,像失了魂一樣就想往外跑。寧澈想要攔住她,她卻驟然如發了狂一般,拔下頭上的發簪,衝著寧澈身上狠狠刺了過去。寧澈抬手要去奪她手中的簪子,被簪尾鋒利的尖刺割破了手掌。

徐婉早已被嚇得沒有了血色,她將紀瑤護在自己身後,俯下身不住求情到:“皇上,娘娘是悲痛過度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您要罰就罰奴婢,不要同娘娘計較……”

方才紀瑤那個動作,在場那麼多雙眼睛看得明明白白。她是要弑君啊。

寧澈托著自己不住顫抖的手,叫退了擋在他身前的何敬,仍是湊近紀瑤,彎身蹲在了她麵前。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