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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三傻二瘋 19500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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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他們三個的確太低估了汴京流氓的鬨事水平。大安臣子雖然頗有奸猾之輩,騙廷杖賺名聲的法子也玩得很溜;但論聚眾鬨事惡心朝廷的套路,卻絕不能與大宋的地痞相比——汴京禁軍上承五代牙兵的優秀傳統,三天一嘩變,五天一炸營,上官賞賜稍不如意,立刻就要策動城中的商販流民及不得誌的儒生上街堵門,包圍府衙、癱瘓道路,甚至敢當眾圍攻宰相;進退有度、組織嚴整,其聲勢之盛,連皇帝也難以克當。

這種與朝廷鬥爭上百年的鬨事經驗,哪裡是三個紙上談兵的瓜皮能想象的?

趙菲倒是采取了穆祺的建議,打算等流氓們疲乏後用衛兵驅逐;卻不料這些人在京兆尹府及三衙外開靈堂給幾個死鬼哭靈號喪,哭得累了乏了居然聚眾大吃貢品,每號半日還有替補輪換,更有專業的哭靈人做技術指點。這樣輪流鬨事,哭個幾天幾夜也是輕輕鬆鬆,絕無疲累;趙菲忍了兩日實在繃不太住,派出內衛去宮外趕人。可地痞們亦早有準備,立即從靈堂中抬出了三塊牌位——大宋藝祖趙匡胤之位;大宋太宗趙光義之位;大宋哲宗趙煦之位——左右包夾,恰恰好把內衛儘數阻隔在外。

——怎麼,鎮國公主還打算對自己親爹動手不成?

維護秩序的內衛實在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也絕不敢對大宋列祖列宗的牌位無禮。而僅僅是這稍一遲疑之間,哭喪的人流越聚越多,推推攘攘中居然衝開了阻擋,浩浩蕩蕩往宮省燒紙錢吊靈去也。

當天宮牆外哭喊震天,哀樂鐘鼓回蕩上下;煙霧紙灰四散飛舞,廝打喊叫此起彼伏,混亂局勢活像牛撕馬叫,攪擾得大內的政事堂連預定的財政會議都開不下去,鎮國公主及宰相隻能從小路分批撤退,同時指使侍衛趕人,費儘力氣才清理了場麵。

大概是政事堂外練出了膽子,到了第三日第四日,事情就鬨得越來越不象話了。流民們已經不甘心在鬨市要地表演,有幾個膽大的頭目策動地下得力的行會幫派,居然派人把京中的太學生也拉過來了——趙菲女主臨位,身份尷尬而又敏感,早就觸怒了保守派儒生;隻不過情勢危急,引而不發罷了。如今有人邀約,太學中有威望的頭目振臂一呼,居然拉攏了上百儒士,一起攪合進了亂局之中。

太學生一旦入場,局勢立刻就是一變。往日乞丐流民兵痞鬨事,除了嚎喪哭靈之外隻會汙言穢語,實在上不得台麵,這是所謂底層盲動的局限性,往往成不了大事。可底層流民與儒生的見識彼此結合,那威力就實在不同凡響了!

太學生攪合進來以後不過三日,市麵上就開始流傳討伐女禍擅權、牝雞亂政的檄文,氣勢磅礴比喻精美,儼然是當年《討武曌檄》的翻版,雖未點名,詞鋒依舊淩厲,這是走的上層路線;而廣大下層百姓之中,三兩日間也傳唱開了民謠《安樂曲》——這是諷刺唐中宗安樂公主驕奢淫逸,陰謀奪權,毒害先帝的曲子。至於具體影射的是誰,那簡直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太學生們在拚力發檄文搞宣傳戰,三兩天內將局麵攪得渾濁不堪;所謂滄海橫流,方顯本色,在這樣魚龍混雜的時候,汴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寺廟道觀,心思也有些活動了。出家人當然不能攪合凡塵裡的事,但現在到處都在擺靈堂給死鬼哭靈,他們上街做做法事超度超度,總不是什麼大事吧?至於超度之後當眾宣講經文,在經文裡夾一點抨擊“羅刹女”、“惡國王”的私貨,你又能說什麼?

出家人要走家竄巷求布施,靠的就是一張嘴皮子;所以汴京城底層的輿論,大半都是由和尚道士們左右。由這一群人到處奔波搞串聯,鎮國公主的名聲、朝廷的名聲,基本就直奔下水道去了。

當然,一時的名聲還在其次,最麻煩的還是這些貨色的宗教光環。汴京大亂數年人心躁動,家家戶戶都是要供幾個師傅求心理安慰的。現在師傅們也上街紮刺,汴京本地的衙役手自然就要軟上三分;無論上官怎麼催促,事情都不好做絕。再說,事情鬨了幾天之後,上官們也是曖昧搖擺,模模糊糊了;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不可能控製住亂局。

這樣一麵燒水,一麵添柴;混亂的氣氛日益高漲,秩序也日益崩壞。鬨到當月十五日,趙菲終於忍耐不住了。

謠言聒耳,名聲掃地尚在其次,關鍵是城中人心浮動,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戰後的清理。大戰之後府庫空虛,各處都等著用錢。偏偏京中的亂局已成燎原之勢,各處要道都擁堵著發傳單供靈堂唱小曲的流民,京中衙門則圍著擂鼓哭奏的儒生,各項財政措施根本無法推行,軍隊也難以維持。再有幾個月撈不到進項,大家就都得喝西北風了!

當然,京中的衙門已經是人心浮動,彈壓治安的衙役也是疲憊不堪,單單指望他們是靠不住了。趙菲思來想去,還是召集政事堂相公及諸位心腹將帥,在禁苑開了個小會,預備在朝中解決汴京的問題。

可是,這次關鍵的會議卻開得非常之不順利。嶽飛韓世忠武將出身,一向不願意在這種題目上多出言語,基本沉默不語;趙鼎張悛兩個卻是躊躇猶豫,態度相當曖昧;議程遷延許久,解決的辦法換了數個,眾人卻仍舊彼此推讓,難以決斷。

這樣的猶豫,其實一點也不出意外。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宰相們再傻也知道走向不太對頭;以他們追隨鎮國公主至今的立場,這樣混亂應不應該平息?當然應該平息。但你要他們投票讚成行不行?那當然也是不行的。

畢竟,我大宋與士大夫共天下百年,什麼時候對有身份的儒生們出過重手?更何況文人的筆最難招惹,哪怕為自己千秋萬代的名聲考慮,又有誰願意真得罪熱血上頭的儒生、暗箭難防的神棍?——大家又不是沒有在太學裡混過,總要念幾分香火情麼!

再說了,當年鎮國公主在江南清除先帝趙構的勢力,罷廢黃潛善等投降派,不就曾指斥他們擅權亂政,害死了上書抗爭的太學生陳東麼?如今自己也對上書的儒生下此狠手,這回旋鏢會不會太難堪了一點?

早在靖康年間,汴京百姓及軍士太學生們就曾經為守城的事情數次伏闕跪諫,鬨出過好大的聲勢;而彼時二聖秉朝,奸邪當政,都尚且忌憚祖製,不能不放他們一馬,何況乎如今。如李紀等人,甚至在私下勸諫鎮國公主和緩處事,徐徐圖之,話裡話外都是和稀泥那一套。

歸根到底,沒有人敢擔當這個“開風氣之先”的責任。你姓趙的是無爹無娘光杆一個無所畏了,大家還有家族在身後呢!

滿朝文武這樣的支支吾吾,趙菲也不得不再三讓步。事情議到最後,開會的十人之中,三人棄權,四人讚成,三人反對,勉勉強強算是通過了平息事態的方案。

會議雖然開得艱難,但到底有了結論。鎮國公主立刻派人布置,一麵召見京兆尹、都巡檢,命他們派出心腹差人聯絡城中的幫派與香會,大家吃茶講數,談好價碼;約定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以後卻要約束手下,否則絕不輕饒;一麵又傳諭國子監祭酒及太學中諸位博士,公開發表聲明,嚴命他們安撫儒生,不得鬨事;還要讓嶽飛調遣精兵看管城門,杜絕外地湧入的流民。

如此忙亂一夜,布置已定。趙菲又加派了數倍的人手看守四處、彈壓騷亂,發誓要在數日之內蕩平局勢,解決這場鬨劇。如此決心堅定,似乎已經是無可轉圜,定要一舉滌蕩乾坤了。

【然後呢?】

【廢帝搓麻:然後?然後那些人特麼又鬨起來了。不過這一次倒聰明了很多,沒有發什麼檄文,沒有唱《安樂曲》,沒有造我的黃謠,隻是抬著哲宗的靈位在汴京中心哭喪,喊什麼“祖宗家法: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又喊什麼“皇帝萬歲”、“公主萬年”——身段如此靈活,把現場的人都給搞懵了。負責指揮的京兆尹一愣神,居然讓他們衝過去了。】

【廢帝搓麻:但他們也沒有鬨得太厲害。為首的幾個名儒還帶著幾個死者家屬到政事堂擊鼓上書,說他們都是忠於朝廷忠於皇宋的,隻是因為自己的朋友師長死得太慘,他們氣憤難當,才作出了過激的舉止,現在也是知道錯了。隻要朝廷能查明真相,他們就老老實實認罪認罰,絕無二話。哼,有死人的道德高地在,倒把我給架在半空了。他們本事不小。】

穆祺稍稍一愣,卻不由在屏幕前撇了撇嘴——這些儒生為什麼驟然改變口號,不就是探知到朝廷風聲的急劇變化麼?至於為什麼能探聽到京兆尹的消息……太學裡的文人手眼通天,可真是不好招惹。

【穆小七:你打算怎麼辦?】

【廢帝搓麻:我能怎麼辦?禦史中丞李紀又來勸我,說得饒人處且饒人,現在時局本來就不安穩,外敵虎視眈眈,何必和小人置氣?彼此退一步也就算了。他們這麼一退,政事堂內持強硬態度的就更少了。我也隻有就坡下驢,先放他們一馬再說。我派人見了他們,說會調查官員自殺的事件,及時公之於眾。如今先讓他們回去休息,彆搞出事來。還是和稀泥那一套。】

【穆小七:……雖然是和稀泥,能和下去也是好事。總不能真學我們家老道士動棒子打死人吧?聽說汴京國庫都能跑耗子了,還是辦正事要緊。】

廢帝搓麻既然已經做了決斷,穆祺當然也不能再說什麼,隻能隨聲附和。但趙菲下線之後,他凝視著屏幕許久,卻始終有些莫名的遲疑,掛念不去。

……如果以大禮議的結果看,能兵不血刃就迫使對方主動退讓,當然是上上的好事,比老道士的處置更加高明。但這件事……這件事真的能與大禮議相提並論麼?

·

這個念頭一閃而滅,卻始終若隱若現,縈繞不去。當天下午,穆祺在家改了改隔幾日要上呈老道士的青詞,中途被煩得睡了一覺。但恍兮惚兮之中,一道靈光忽然閃過,他猛地驚醒,從軟榻上一躍而起:

——事情不太對頭!

大禮議看似聲勢浩蕩,但也不過是楊廷和團結了守舊大臣,要與根基不穩的新天子叫板而已;看起來是聲勢浩大,氣勢洶洶,但君臣之分早定,楊家無論如何無法擅行廢立;禮儀製度與大多數人無甚利益瓜葛,動員力度終究有效。當時老登所要麵對的,其實也不過就是被楊家糾集起來的區區百餘臣工,孤立之極的小集團而已;所以一通大棒下去,自然煙消雲散。

可趙菲麵臨的局勢,難道是一小撮孤立的集團能製造出來的麼?

內部通風報信的官吏,高處陰陽怪氣的儒生,底處衝鋒陷陣攪亂渾水的地痞流氓……這些配合默契的力量,彼此呼應的力量,支付了如此大成本的力量,難道僅僅被嚇阻一次,便會捐棄前功,投子讓步麼?

……到底是誰,把他們一一捏合起來的?這些人被捏合起來,又是因為什麼?

穆祺緩緩的、緩緩的打了個寒戰。些微的涼意從他的心底浸了出來:

事情……恐怕還沒有結束吧?

·

雖然心中的憂慮難以排遣,但畢竟身在局外,證據不多,穆祺也不好隨意開口,隻能用私信提醒趙菲仔細。

在起初,這個擔憂似乎太杞人憂天了。從係統的消息來看,雖然小股的打砸仍然此起彼伏,但大隊人馬卻已經偃旗息鼓了;政事堂及幾處緊要的所在逐漸清空,局勢正在迅速緩和,朝著可控的方向進展。

這莫名其妙的一場騷亂,難道終於消弭於無形了?

……可惜,不管如何的心存僥幸,事情的發展卻永遠不以人的主觀意誌為轉移。

在平穩不到五六日之後,趙菲便傳來了政事堂送給她的公文,雖然隻有寥寥數句,內容卻是石破天驚——當日淩晨,又有一名留守汴京的前朝大臣自殺,死法奇特,緣由尚須詳查;但消息一旦走漏,本已平息的騷動卻迅速爆發了;儒生痛斥朝廷背信棄義殺人滅口,當日便糾集起空前規模的人群,居然一氣撞開了守衛衝進太廟,跪在趙匡胤的靈位前嚎啕大哭,要求撥亂反正,嚴懲肆意妄為的鎮國公主;堅決不肯撤出。而各處商鋪集市漸趨平息的混亂,也如火山噴發一般擴張,驟然不可收拾!

【……又查,城外駐軍中亦有謠言紛紛,聲稱鎮國公主凶狠暴虐略無心肝,若連士大夫都保不住性命,那尋常兵卒更隻是腳下糞泥,必定被她屠滅無餘。謠言驟起難以明察,李彥仙、嶽飛部尚可,張俊及西軍諸部多有動蕩的跡象……】

到了這個地步,就連最傻的傻白甜也該意識到事情大大的不對頭了。穆祺看到報告下劉禮一長串的發言,全部都是在@廢帝搓麻,問她情況如何。

但他們詢問數次,趙菲卻始終沉默不語,再沒有給任何回複。穆祺提心吊膽,忍不住的憂心如焚,乾脆推拒了一切事務,蹲在房中等候消息。到當晚亥時二刻,他終於聽到了滴滴急促的通知聲。

【廢帝搓麻:你們能不能到這裡來一趟?】

【情況有些麻煩。我需要你們的意見。】

·

係統提供的通訊服務,除了在幾個世界之間運輸少量物資之外,還可以消耗積分,在短時間內穿越通道,親自降臨異界。但這樣的機會很少,事後還要填大量繁瑣的資料,非常之麻煩。往日裡幾個原始股東議論政事,最多也就是開開視頻,為什麼一定要“親臨”?

可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他也顧不得再心疼時間,果斷點擊了【同意】

係統的穿越無聲無息,僅僅輕微的暈眩之後,他就落在了某處漆黑的假山上。隻聽流水潺潺,蟲鳴熹微,又有花木窸窣搖動,回聲和緩,似乎是一座極清雅的花園。但側耳細聽,又能從風聲中分辨出遙遠而嘈雜的喧嘩與叫喊,此起彼伏,難以追溯源頭。

撲哧一聲輕響,劉禮同樣落在了假山上。他茫然的左右搖頭,忽然望向遠處——劉禮站的位置更高,頃刻間便看清了狀況:

“東南方向是怎麼回事?好亮的紅光!”

古代的黑夜並無燈光影響,相隔十數裡外都能看到東南角衝天的火光,照得半邊天空紅彤彤的發亮,仿佛半個城市都燃了起來。

當然,這絕不會是偶然的失火,否則汴京的情形隻會更混亂十倍;但現在又有誰能在城中搞出這樣的陣仗?穆祺瞪大了眼睛,一時言語不得。

“……那應該是大相國寺附近的和尚在放焰口施咒粥。”趙菲的聲音遙遙傳來了:“從今天上午開始,城中的僧道們也聞風而動,他們聚在幾處寺觀外燒紙錢、做法事,名義上是祭祀幾個死了的大臣,實則就是與太廟打滾下跪的儒生們彼此呼應,策動信徒向我施壓。已經有些和尚順著人流衝進太廟,給那群跪了兩三天的儒生送吃喝去了……”

穆祺與劉禮同時轉過頭來,看到闊彆數日的鎮國公主緩步從假山的陰影裡走了出來,雖然已是深夜,公主猶自衣冠整肅,妝容齊備,無一絲疏忽;但一張美麗的麵容,卻是蒼白如雪,再無半分血色了。

穆祺與劉禮雙雙看著她,沒有說半句話。而公主望了一眼遠處的紅光,輕聲開口:

“自昨天晚上起,汴京的局勢就變化得很快,我也不能一一掌握。但大致來看,有三個方向的變故,尤為緊要:

第一,城中情形已經完全失控了,三衙、內衛、京兆尹,都不能控製事態的發展,集市近乎無秩序狀態;第二,已經有人明確喊出口號,要讓完顏構的長子複出掌權,清算女禍亂朝、耗竭國力的罪行;第三,今日清晨,有幾個原禁軍的將領乘亂混出了城門,拜訪了張俊駐紮於京郊的軍營,請他‘棄暗投明’、‘力定乾坤’;張俊沒有見他們,但也沒有采取任何的措施,隻是將他們禮送回城。”

果然是在亂世中曆練了許久的人物,即使在這樣急如星火,混沌不可辨識的局麵裡,思考能力依舊清晰準確,毫無差池,可以從喧囂中迅速分析出最為關鍵的消息,簡短而準確的直擊要害,不需要再多半點廢話。

但這是這略無遮掩的準確消息,卻在頃刻間激發了令人戰栗的沉默;穆祺與劉禮默不作聲,彼此殘存的那點僥幸與幻想都掃地無餘,心中隻升起了同一個可怕的認知:

——宮廷政變!

以地痞流氓破壞秩序,以儒生神棍煽動輿論,勾結內賊攪亂人心,最後以拉攏的軍隊悍然放出左右政局的勝負手;這不是標準的宮廷政變,又是什麼?!

這一套打法行雲流水,儼然是從五代亂世中迭代出的成熟手段;要是沒有高人指點,怎麼能搞出這個陣仗?

他們被算計了,他們被算計了!

可怕的安靜持續了片刻,劉禮終究忍耐不住這僵死的氣氛:

“張俊不也沒有答應麼?我們先前拉攏他的手段,看來還有些作用……”

“那是他們的價碼還不夠!”穆祺猛然回頭,聲音嚴厲:“張俊又不是個傻的,在這樣的大事麵前,哪裡有騎牆的空間?他沒有把人扣住或者乾脆送來,已經是表明了他的態度了!現在猶豫不決,不過是嶽飛與韓世忠所部難以動搖,他勝算不大而已!”

聲音淩厲,震動四周;而趙菲垂眉低目,此時終於輕輕開口:

“三日之前,我已經讓嶽飛悄悄調了一千精銳入京,如今駐紮在道君皇帝修築的垠嶽之中。”

這算是連環震撼之中,難得的一點好消息了。亂局裡任何一點兵力都可能是逆轉勝負的籌碼;有這一千精銳在手,敵對者便不能不忌憚一二。鎮國公主現在還能穩坐後方,沒有被狂暴的流民們追趕得上天無路,就是還有著這層屏障遮風擋雨,不至一敗塗地。

趙菲在軍隊裡熬了這麼久,到底也算煉出來了一點。

但穆祺心中並無半點歡悅。或許是事態發展恰恰命中了他最壞的猜想,他隻覺得心臟沉沉的往下墜:

“布置這個局麵的人不會是傻的,怎麼會將希望寄托在不靠譜的張俊身上?他貪財好色,心無大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絕難引為靠山。如果事情已經籌謀到這一步。總該準備一個可靠的備選……”

也許是話趕話激發了靈感,一瞬間裡思維迸發炸裂,某個可怕的念頭轟入了腦海,穆祺甚至都還未來得及分辨這思緒的底細,已經下意識脫口而出

“再說,亂黨能夠調動的部隊,難道隻有張俊一支麼——”

一語未畢,趙菲霍然抬頭,直勾勾盯住了他。

劉禮猶自茫然:“哪裡還有軍隊?”

在這躊躇的片刻之中,穆祺已經稍微理清了思路,他長長吐出濁氣,隻覺夜風砭骨:

“哪裡還有軍隊?臭海豹,你不覺得金軍退得實在是太快速,太乾脆了麼?”

劉禮隻是想法不多,又不是真的傻白甜。他愣了一愣,臉色也漸漸變白了。

“金軍主力部隊當然是退走了,這個是掩飾不了的。”穆祺低聲道:“但趁著河南河北一片混亂,在山坳裡藏一支精銳的輕騎,不算困難吧?在汴京穩定的時候,這種小型部隊隻是順手料理的開胃菜。可一旦京城內部出了某些難以預料的變故,那一支生力部隊驟然殺出,卻絕對是無可抵擋的究極勝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