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平息(2 / 2)

番外 三傻二瘋 8252 字 1個月前

“臣的父親讓臣帶一封手信來,還親口交代,如果公主下了什麼諭令,請在旨意的後麵附上他的名字……“

趙菲結過宗穎遞來的紙條,看到白紙上歪歪扭扭簽著宗澤的畫押,顯然是宗相公扶病而起,勉強寫下的字跡。

同樣是白紙黑字,同樣是無可抵賴,宗相公這個舉止的用意,無異是以自己的權威給鎮國公主的諭令背書,是耗儘此生所有的政治能量,推了這個國家最後一把。

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都要過河;無論如何,都要北伐。

因為彼此地位懸殊,宗澤從來沒有見過趙菲一次。但隻要路線一致,他就願意嘔心瀝血,再用一條老命,為素不相識的鎮國公主拚一把。

當然,到了此時此刻,也隻有死去元知萬事空的宗相公,有資格用性命拚這一把了。

即使禁苑對談,已經儘力狠下了心腸。但殷殷情誼在前,大概趙菲心中仍舊會一熱。

她緩緩吐息,語氣並無變更:

“多謝宗相公的好意……預備動手吧。”

·

這樣的大事,最難的是下決定。決定下達之後,具體辦事倒簡單了不少。嶽飛與韓世忠手握重兵,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中摻和過多,但私下裡卻已經做好了全套的預案。

按照方案,韓世忠立刻奔赴城外接手禁軍,看住駐紮在郊外的張俊及西軍諸部,同時委派心腹抽調精銳入城,由外到內逐一清場,以強硬手段驅逐占道鬨事的地痞流氓;嶽飛則從垠嶽抽調七百精兵,優先解決在汴京要害場地搞封鎖設路障的亂黨。兩軍裡外應和,約定在天明前解決問題,於禦街彙合。

醜時二刻,一切動作布置完畢,身處城內的嶽飛搶先調動了部隊,以雷霆萬鈞之勢,從禁苑壓了出去。

這幾日亂黨造謠誹謗,上躥下跳,拉幫結派搞得很是開心;所以看到嶽家軍的精銳居然毫不害怕,還揮著大棒子嗚嗚咋咋撲上去,然後理所應當的錘了個滿臉開花,痛哭流涕的往回跑;個彆強硬的還想躺下做滾刀肉,但現在火把熊熊半夜也亮如白晝,後翼的弓箭手當空一箭射穿手臂,也就隻能滾來滾去大喊救命了。

說來也是可笑。底層的炮灰或許不知道,但背後出手的高人卻是千算萬算,早就算過了雙方的力量比;要不是絕對暴力上實在鬥不過趙菲,他們何必還辛苦造勢,和朝廷虛與委蛇?直接發動兵變衝進宮中抓人,豈不更是方便?

連武力對比都搞不懂,還敢熱血上頭往前衝;這就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彆人。

這樣混亂無序的時候,本來最容易搞出大規模的踩踏傷亡。但頗為地獄笑話的是,居然是道君皇帝救了這些亂黨一命——禁苑裡是道君皇帝精心修築的奇石,為了時時瀏覽,附近的道路都修得格外寬闊,又平又直;狂奔的亂黨直接往道路兩邊的陰溝一滾,縮在裡麵一動不動,居然也沒被踩死。而急於趕路的嶽家軍也懶得理這些雜魚,徑直往前奔去。

汴京城實在太大,沿途又要清理先前擋路的那些靈台火坑,等嶽家軍到達風暴的中心,被儒生神棍盤踞數日的太廟,已經是寅時二刻了。而太廟中號聲震天,居然還在擺靈堂哭先帝呢!

說實話,演到了這一步就實在有點過了。儒生們是兩天前衝進太廟哭列祖列宗;這幾日也號稱是除了僧道送進來的稀飯以外水米不沾,口口聲聲是要“齋戒敬天”,顯示與女禍亂國之鎮國公主不共戴天的決心。但四書五經又不是道君皇帝的符咒丹藥,你們一群四體不勤的儒生哭了兩天兩夜,是怎麼做到越哭越有元氣的?

儒家超人是吧?

實際上朝廷心頭比明鏡更亮,曉得光頭和牛鼻子送進去的稀飯頗有貓膩,不少飲水裡是摻了牛乳鹿茸的。至於鹿茸這樣珍貴的補藥是誰在供給,那說穿了就沒有意思了。

至於喝著牛乳鹿茸粥還號稱哭太廟是“純屬義憤”,那不就更沒有意思了麼?

但嶽飛畢竟是嶽飛,還是想避免最激烈的衝突;他派人進去傳話,說太廟是皇家的宗廟,你們占著實在不太合適,希望你們能在一刻鐘之內撤出,他可以保證安全;如果不放心,他可以親自陪著儒生們一起出去。

這相當於是用自身安全在做保了。但這些儒生神棍也不知是不是被鹿茸補得熱血衝了腦袋,或者是鄙視武將已成習慣,竟斷然拒絕了這最後的和解建議,並在太廟中破口大罵,肆意羞辱,還朝兵士投擲磚石,乃至尖銳的鐵器。

嶽家軍再怎麼精銳,麵對城中烏烏泱泱數萬的流民亂兵匪徒,其實也是以寡敵眾力有不逮,一路闖到現在也受了不少的傷;神經處於高度緊張之中;如今麵對這雨點一樣的磚石,居然就有人沉不住氣,抬手放了一箭,利箭飛出,當即就是血濺三尺!

雖然口口聲聲要仗節死義,但驟然見紅之後,打雞血打了幾天的儒生還是迅速崩潰了;不少人高喊著“姓趙的殺人啦!”,倉皇就往太廟的側門擠,一路連滾帶爬,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但事情能鬨到現在,在亂黨背後操盤的也絕對有高手。亂烘烘一片之中,很快就有人大喝出聲了:

“大家不要怕,不要走!就坐在原地不動,看他姓趙的姓嶽的能殺多少人!堅持下去,就有希望!”

這一句話就實在是太厲害了。整場亂局之中,朝廷其實一直擁有著絕對的武力優勢;但事情拖延到現在,一方麵是心懷僥幸組織渙散,一方麵也是真有翻車的可能,不太敢妄動——如果按係統的測算,趙菲也隻有五成的勝算,另外五成還在亂黨手裡。亂黨這五成勝算應在何處?就應在此時!

嶽家軍的戰力天下無雙,但此時能調動來的隻有區區數百,圍聚在太廟哭喪的儒生神棍仆役卻足足上千;兵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以雙方的數量比例,包圍驅趕是絕不可能的,真要控場,隻有強硬下手,必定就是血流成河。

但問題是,嶽家軍的戰力就是用軍紀磨礪出來的,所謂餓死不拆屋凍死不虜掠,能做到這一點的精銳部隊都保持著基本的道德信仰。你要他們上陣殺金人,那自然是義不容辭死不旋踵,要清理地痞流氓也是不在話下,但要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甚至慈眉善目、賣相絕佳的神棍與儒生動手,這心理壓力,恐怕就難以抵禦了。

偏偏此時時間已經非常緊張,嶽飛實在沒有功夫再向手下做全麵的解釋與動員,最多隻能以自己的威望強壓著士卒上陣動手。可人一旦心軟了手也就軟了,不要說是一千多個活生生的人,就是一千多頭豬塞在廟裡,他們一時半會也未必能料理完!

如果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問題,事態就會急速惡化。嶽飛抵達太廟已經是寅時三刻,距離天亮已經不足一個時辰。一旦事情拖到天亮,汴京市民就得出門洗漱生火,預備煮米吃早飯——老百姓手停口停,鎮國公主也不可能攔住人家出門——偏偏太廟外就是城中頗為緊要的一處集市;設若有人買菜路過,看到聽到裡麵的動靜,猜猜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汴京城中居民近百萬,隻要十分之一的驚嘩起來,現有那一點人手絕對按不住!

城中沸反盈天,城外守著的韓世忠還能不能鎮住局麵?張俊所部會不會有不當的異動?而且不要忘記,金人還很可能留了一支精銳騎兵埋伏在汴京郊外!

——還是那句話,汴京如果一片安穩,這支騎兵不過疥癬之疾,彈指可平;可設若汴京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