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雪魄,謫仙之貌。
是蕭珹安。
“謝姑娘,你沒事吧?”
及時趕來的蕭珹澧與刺客們纏鬥在一處。一時鮮血飛濺,不少沾染在衣發之上,濃烈的腥臭叫人作嘔,謝晚蘇勉強鎮定下來,白著一張臉,輕輕搖了搖頭。
“我沒事。”
蕭珹澧且戰且退,來到二人身側,囑托蕭珹安照顧好她。
“四哥,你帶蘇蘇躲到裡麵去,這裡我來應付。”
“好。”
蕭珹安應了一聲,帶著謝晚蘇一路轉道,進到了後艙。
後艙逼仄,又放置了諸多雜物,空間極窄,幾盞昏黃的燭燈搖搖曳曳,忽明忽滅,更叫人生出幾分不安感。
空氣中隱隱彌漫著舊物糜爛的味道。
謝晚蘇蹲在角落,雙手抱膝,低垂著眉眼,並不去看蕭珹安。
蕭珹安靠坐她身側,閉眸養神,兩人離得很近,都未開口說話,耳畔可聞船舷打鬥的兵戈聲。
與蕭珹安單獨相處,謝晚蘇隻覺壓抑難捱。
她心中唯願這場廝殺能快點平息,如此,她便可離開這裡,遠離蕭珹安。
冷不丁,蕭珹安低幽的嗓音響起,嚇得謝晚蘇渾身一顫。
“謝姑娘,你好像很怕我?”
謝晚蘇一愣,良久抬起眼眸,訕訕衝他道:
“晉王殿下,何出此言?”
蕭珹安神色無常,卻是無端欺身靠近了些,嚇得謝晚蘇趕緊往後縮了縮身子。
蕭珹安緊緊盯著她,笑道:“若非如此,謝姑娘何故屢屢躲著我?”
被他故意作弄,謝晚蘇微惱,垂下眼去隻敷衍道:“何曾?晉王殿下多心了。”
艙內再次變得無言。
就在她放鬆警惕時,下巴猛然被人擒起,冰涼的修指覆上來,輕輕摩挲過她的臉側。
昏昏暗影裡,蕭珹安的臉龐忽明忽滅,長眸凝睇著她,目光深不見底。
謝晚蘇呼吸凝住了,緩緩睜大了眸子,渾身汗毛豎起。
“你……你做什麼?”
眼下他不是該扮演端謙君子溫潤模樣嗎?
怎麼在她這兒就不裝了嗎?
下一瞬,蕭珹安抿唇,摩挲在她麵頰的指腹輕輕滑移,眉眼微彎,又變回了溫儒的模樣。
“謝姑娘臉上沾了血漬,方才我替你擦去了。”
“多謝。”
謝晚蘇喃喃,如釋重負,彆開臉去,又往牆角縮了縮,躲開他的視線。
終於,外頭的紛囂平息。
艙門豁然一開,冷風跟著灌進來,少年高大的身影飛奔而來,頃刻蹲於她身前,眼眶浮紅,滿是自責。
“都是我不好,害你涉險,蘇蘇,你怎麼樣了?”
謝晚蘇搖頭,讓他不必自責。
“珹澧哥哥,我沒事。”
蕭珹澧眼眶一熱,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
回到公府,已是夜闌人靜。
一路上,蕭珹澧千萬般自責,倒叫謝晚蘇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不過那些刺客說來也奇怪,偏偏在這個時候動手,且個個都寧死不屈,舌尖藏了毒,被捉後便吞毒自儘了。
故那幕後之人也斷了線索,無從查證了。
謝晚蘇慶幸的是,好在父親母親不知此事,若是知道了,定要嚇得七葷八素,怕是從今往後再不會準她夜裡出門了。
公府門前,謝晚蘇與蕭珹澧匆匆拜了彆,便進門折廊來到鶴棲堂。
錦芳知她今日定然疲累,早早備下了熱水,供她沐浴淨身。
盥室內,水汽氤氳,宛如雲蒸霧繞。
謝晚蘇一件件脫去外罩衣衫,漸漸露出雪肌玉膚、窈窈身形。
她沐浴時不喜人伺候,所以錦芳、錦蘭都隨侍在外。
浴桶裡灑了薔薇花瓣,可聞淡淡芬芳,解人一天疲乏。
謝晚蘇倚在桶上,身子浸泡在熱水中,感受著包裹全身的暖意,渾身上下都鬆弛下來。
她呼吸漸慢,闔眸養起神來。
回想今日種種,當真是驚心動魄。
又驀然察覺,今日好些事同上一世發生了變化。
譬如蕭珹澧約她遊湖、表露心跡,而上一世,當是她和蕭珹安相識,後又廊橋夜會,他送她親手雕製的白玉簪定情。
至於太子、宣王遇刺之事,上一世她也是似有耳聞,卻並未牽涉其中。
低垂頸項,謝晚蘇緩緩睜開雙眼,突察左肩鎖骨之下,染著一點紅印。
她伸出手指想要拭去,卻發覺這紅印愈發清晰,並非什麼朱砂沾染,而是個蝶形的胎記——
色澤殷紅似血,蝶翼栩栩,在雪膚之上,格外耀麗,好似指尖輕彈,便會翩然飛去。
謝晚蘇驚住了。
她清清楚楚記得。
上一世,她絕無此胎記。
“誰?”
窗外草叢傳來一陣窸窣異響,謝晚蘇警惕心起,揚聲喝道:
“誰?誰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