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生的麵容此刻染了幾分歉意,對寧厭道:“他們又來找你了嗎?實在不好意思。”
“這有啥?”
易元洲滿臉無所謂,替寧厭開口:“是他們傻逼,和你又沒關係,我厭哥替天行道而已。給,看看菜單你吃什麼。”
鹿予言和寧厭是遊戲裡認識的,前者打ad,兩人第一局在對麵,寧厭三級抓下卻被鹿予言反殺。
雖然己方下路組確實太傻逼,但高手才懂高手的含金量,加上當時兩人的ID都帶了學校的梗,寧厭就主動加了鹿予言的遊戲好友。
聊了幾句,鹿予言說這是他弟弟的號,他弟弟和寧厭是同一所高中的,不過他學校也在附近。
然後兩人就開始雙排,還見麵吃了飯。
鹿予言一直是他們學校出名的貴公子,長得好學習好家裡有錢,但他也因此被附近的混混盯上了。
就是杜衡那一幫。
本來杜衡隻是想問鹿予言要點保護費,他覺得他並不缺錢,沒想到鹿予言開始勸他好好學習,給他講人生大道理,杜衡受不了,叫了幫小弟要堵他。
還好他弟無意間聽說了這事,趕緊聯係了在附近的寧厭。
寧厭和易元洲趕了過去,給對麵打了個落花流水,從此寧厭和鹿予言的關係更近了,當然,也和杜衡結下了梁子,這幫人有事沒事就來煩他。
“無所謂。”
寧厭道:“沒再來找你吧?”
“沒有。”
鹿予言搖頭:“我弟給家裡說了後,我哥就讓人給我配了保鏢。”
寧厭:“......”
易元洲:“帥。”
易元洲:“怪不得這逼現在天天來煩我們了。”
鹿予言“啊”了一聲:“這樣嗎,那我也讓保鏢跟著你們吧。”
“彆。”
寧厭趕緊道:“現在挺好的,給我練練手。”
鹿予言:“......”
鹿予言:“好吧。”
他一提到杜衡,寧厭就想起剛才那把被這傻逼影響而輸了的對局,才平複好的心情又一陣煩躁。
他問易元洲:“晚上網管把他趕出去的時候他說什麼了麼?”
“唔......”
易元洲回憶了一下:“沒說什麼,就是又嚷嚷要約架。”
“哦。”
寧厭道:“跟他約,吃完飯。”
“啊?”
鹿予言目光從菜單移到寧厭臉上:“怎麼又要打架?”
寧厭麵無表情:“晚上要上分,熱熱身。”
鹿予言:“?”
他認真想了想這二者有什麼聯係,但沒想通。
“害,就是晚上的時候鬱神拉寧厭雙排了,但正打著呢那傻逼就來犯病。”
易元洲聳肩:“打擾到他打遊戲了,那局還給輸了。”
“啊?”
鹿予言一怔:“TRG END嗎?”
易元洲:“嗯。”
鹿予言和寧厭的段位高,平時也排到過職業選手,但職業選手主動邀請雙排還是不一樣的概念。
鹿予言發了兩秒的呆,說:“你們吃瓜嗎?”
易元洲:“?”
易元洲:“什麼瓜?”
“就......TRG這次世界賽沒打好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配合和狀態出問題了,你們也知道我弟真情實感追電競,認識一些俱樂部的人。他說TRG ad馬上退役,野輔都要離隊,現在正愁轉會期怎麼辦。所以......”
空氣安靜了片刻。
易元洲突然一聲拔高音量的“——我靠?!”
神經大條如他也意識到了鬱淺燼拉寧厭雙排的意圖,激動:“所以鬱神是看上你了?!”
“......”
什麼話這是。
寧厭喝了口啤酒,沒理他。
但話糙理不糙,如果真像鹿予言說得這般,那鬱淺燼邀請自己雙排,大概確實是這麼個想法。
......操!
寧厭更冒火了,快要壓不住心底的戾氣。
他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試圖找補:“他們不都是教練組選人?鬱淺燼能自己聯係?”
鹿予言語氣溫溫柔柔,說出的話卻無情地打碎了他最後一絲念頭:“你不是鬱神的粉絲嘛,不知道鬱神在TRG的地位呀?TRG轉會期買人,基本都得經過鬱神的同意。經常還是鬱神自己選隊友呢,尤其是打野。”
寧厭:“?”
寧厭:“......”
道心破碎。
他算不上鬱淺燼的粉絲,隻是慕強心態很喜歡鬱淺燼的實力,其實DTW電競圈裡要不是為黑而黑,沒幾人不欣賞鬱淺燼的。
年少成名,出道即巔峰,一手執政官驚豔了整個DPL賽區。
下午的時候寧厭就預感這是自己“此生僅有”的機會,果然。
還被那幫傻逼攪黃了。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但寧厭平時就經常擺個司馬臉,易元洲和鹿予言並沒有多想。
飯後,易元洲去上廁所了,寧厭看著結賬回來的鹿予言,“誒”了一聲。
“怎麼了?”
鹿予言抬眸:“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廢話。
誰被這麼搞了能心情好。
寧厭又扒拉了一下頭發,欲言又止。
鹿予言:“啊?”
寧厭端起麵前的啤酒,哐哐哐全灌了下去。
“那個......”
他鼓起勇氣,還是說了出來:“你弟有TRG的試訓聯係方式嗎?”
-
吃完飯,司馬淮和季溪兩小孩已經沒了。
反正是休賽期,紀一渝也沒管他們喝酒,所以把這倆醉鬼扛回去的任務就落在了他頭上。
鬱淺燼沒喝,他有個很奇怪的習慣,喜歡抽煙但滴酒不沾。
紀一渝找幫手的目光還沒移到鬱淺燼身上,後者突然出聲:“我今天不回基地了。”
紀一渝:“?”
紀一渝:“你去哪兒?”
鬱淺燼:“找個人。”
“啊?”
嶽白歲看過來:“找打野還是ad啊?”
“......”
鬱淺燼:“找個連三種顏色打野刀都分不清楚的人。”
紀一渝:“?”
紀一渝:“你談對象了?”
鬱淺燼:“?”
“我不信你還有遊戲以外的社交。”
紀一渝目露警惕:“說,你是不是談對象了,提前給我透個底我好有心理準備,到時候幫你控製輿論。”
鬱淺燼:“。”
鬱淺燼:“是個男的。”
他站起身,大衣往肩上一披,走到裴宴之身邊,和他簡單抱了一下。
“走了。”
鬱淺燼道:“好好養病,回頭見。”
他自出道以來,身邊ad位就一直坐的是裴宴之,說對後者的退役不難過是假的。
但鬱淺燼向來不喜形於色,沒有人能看出來他的真實情緒。
今年上海的冬來得早,十一月底溫度就已經零下。
這片比較偏僻,大晚上沒多少人,光禿禿的樹枝張牙舞爪立在路邊,一點銀月透過間隙灑下,落在鬱淺燼的肩上。
他點了根煙。
也許是老隊友退役,也許是喝了點酒,也許是二者皆有,鬱淺燼的心情突然沒來由有些茫然。
年少成名的代價是什麼?
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是世界聚焦於你卻難回巔峰,是一生都在追逐自己的背影,是長階登神後永遠的下坡路。
S12 TRG拿到冠軍時,他和裴宴之還被稱為新一代雙子星,不過短短兩年,滿電競圈對裴宴之的評價就剩下了四個字:趕緊退役。
那自己呢?
自己的前路如何?自己的職業生涯能得到善終嗎?
煙霧升起,曇花一現彌漫在眼前,風一吹便消散無跡。
鬱淺燼朝著網吧的大致方向,慢慢走著。
寒風裡拿煙的那隻手凍得有些僵硬,但鬱淺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毫無察覺。
約莫晃悠了二十多分鐘,眼前的環境熟悉了起來。
鬱淺燼把煙扔進垃圾桶,也沒管酒精會讓肌膚更冷,撕了張消毒濕巾就開始細細擦起手指,邊擦邊繼續往前走。
突然,他聽到了一陣棍棒碰撞、□□接觸地麵的聲音。
鬱淺燼沒管,還在想自己的事兒。
然後同方位就傳來了一個男生帶著凶戾怒意的聲音:“——喜歡打架?喜歡沒事找事?來,繼續跟你爹打。”
這個聲音也有點熟悉。
鬱淺燼一怔,從自己的思緒裡被拽了出來,下意識看去。
正好他的手機鈴聲響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於是那人也下意識望了過來。
四目相接,空氣安靜了幾秒。
這回鬱淺燼沒有戴口罩。
寧厭清清楚楚聽到自己心臟咯噔了一聲,然後浮現出兩個大字。
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