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財寶,田產鋪麵,什麼都沒落下。
那封他在死戰前留下的家書,是他簽好的和離書。
淚水打濕眼睫,溫聆箏恍然回神。
她看著裴凜,明明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裴二公子。”
生疏而又恰到好處的見禮給了溫聆箏低頭掩去淚痕的時間。
“你?”
裴凜有些無措。
自幼長在權力傾軋的中央,藏在裴凜張揚桀驁的外表下的,是他的對世事敏銳的洞察力。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偽裝。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見她的悲傷。
可是為什麼呢?
他明明不認識她。
“你認識我?”
裴凜微微蹙眉。
“不認識。”
溫聆箏搖搖頭,掩去了其間萬千情愫。
裴凜默默打量著她。
她的皮膚很白,與廊下的雪相比都不遑多讓。
她看著很瘦弱,若在北境,隻怕一陣風就能給她刮倒。
所幸她有一雙極亮的眼,像是北境夜裡的星子。
如今這雙眼裡,倒映著他。
愣了愣,裴凜默默奪過身後隨從的手爐遞了過去。
“你是哪家的姑娘?”
怔怔看著裴凜遞來的手爐,溫聆箏遲疑了半晌。
“我姓溫,在家行四。”
雪日初晴,山道泥濘。
可被困於山間已久的各家卻已不願再等下去。
當日玉清觀中的插曲早已鬨得觀中人儘皆知。
溫同文被溫聆箏氣得倒吸了好幾口涼氣,連著好幾日食不下咽,生怕旁人誤以為是他在家妄言才惹得稚女學舌。
可事已至此,也再無挽回的機會了。
溫同文歎著氣,在天漸晴時頭一個領著家人匆匆下了山。
那事發生之後,溫同文朝溫聆箏發了好大的火。
她被關了禁閉,再沒見過裴凜,就連下山之時,她也被溫同文丟在了最破舊的一輛馬車上。
溫聆箏一向體弱,從臨安一路顛簸到盛京,大病了好幾場。
此番她大病初愈,溫同文此舉,顯然是氣急了。
溫聆箏在姐妹的譏笑中掀簾進了馬車。
她並不在意馬車外觀上的破舊,她也沒有精力去爭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
如今的定北侯府仍舊風雨飄搖,即使溫聆箏知道在不久之後裴凜會撐起家門,可她卻也知道,在他身上,死亡的陰影依舊揮之不去。
裴凜替父兄雪恥的那場仗,打得並不容易。
縱使當年她身處深閨,卻也聽聞過他千裡奔襲,以身為餌,誘敵深入的故事。
她更是親眼見過他身上數不清的傷痕,有好幾處致命的,都是這場仗留下的。
溫聆箏不由自主地摩挲指尖,想著上一世這段時間裡將會發生的事。
“誒?”
“這馬車怎麼感覺比咱們原來那個還平穩呀!”
玉衡訝異的驚歎聲擾亂了溫聆箏的思緒。
她愣了一下,這才有所察覺。
車軲轆滾過雪才融的泥地,走得很是穩當。
溫聆箏掀開側邊的簾布,顧不上外頭撲麵而來的寒流,朝前望去。
泥地難行,即使是駛在最前方的,載著溫府主君溫同文的馬車也不例外,可偏偏……
她向後瞥了一眼。
雲霧漸攏,遠山也變得模糊,隻零星幾片連成麵的屋舍還有些淡淡的影子。
溫聆箏收回了手。
簾布飄動間,有風漏進來。
她知道,這是他的謝禮。
看見溫聆箏彎起唇角,搖光和玉衡隻覺莫名,心中直歎氣。
坐了輛破馬車難道是什麼好事?
姑娘的心思當真越來越難猜了。
有人歡喜自也有人憂愁。
隨著被困於山的各府人馬紛紛離去,喧鬨了好一陣子的玉清觀又再歸於平靜。
直到一聲咋呼的驚叫震起林間飛鳥,這玉清觀中才複又喧囂。
“公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