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腦海裡那種撩人心弦的目光甩出去,卻又無端想起今晚站在舞台下的雲集。
當時台下所有的眼睛都看著自己,除了雲集。
他修長的手指掩在唇邊,在跟身旁的傅晴說著什麼。
酒吧裡細碎的燈光轉到他身上,映出他眼睛裡的一片澄明,完全不帶一絲欣喜或是沉醉。
當時叢烈站在台上,閃念間不由有些怨尤:他根本沒在看我。
當時雲集的襯衫利落地挽到手肘,露出他白皙的小臂。
他雙手抱著胸,手上是一塊他沒見過的深色細皮帶表。
那表帶鬆鬆垮垮地在他手腕上繞了兩圈,似乎能像一根繩子一樣抻開,把他的一雙細瘦手腕一同綁住。
叢烈承認。
他和雲集在那方麵是合得來的。
叢烈記得。
雲集眼尾帶著泛紅的淚意。
水溫一調再調,幾乎已經完全成了冷水。
“靠!”叢烈重重的一拳捶在牆上。
用浴巾胡亂擦了擦,叢烈又在浴室裡坐了一會兒,才找了一件寬大的浴袍披上。
他帶著一身涼意走出浴室,發現整座房子的燈都關了。
雲集的臥室裡已經一點聲音都沒了,安靜得仿佛沒有人。
在完全的黑暗裡,叢烈心頭又湧起那種熟悉的倉惶。
酸楚像是見縫就鑽的藤蔓,沿著他的神經爬遍全身。
他立刻朝著雲集的房間走去,用手機的閃光燈照出一小片光明。
越靠近,他的腳步越緊迫,最後他幾乎大步跑了起來。
看見床上隆起的人形,叢烈心裡稍微安定了一點。
他蹲在雲集的床前,借著微光把他的眉眼看清了,心跳才逐漸慢下來。
叢烈小心地碰了碰雲集的手指,緩慢地出了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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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雲集挺早就醒了。
他要早起把中藥熬上,等著吃完飯喝。
做飯他沒什麼精力,又吃不慣外麵做的東西,雲集差不多頓頓都用速食食品應付。
反正難吃的東西吃起來也沒什麼區彆,還不如挑省事的。
剛把一碗方便麵泡上,就聽見洗手間裡有動靜。
他皺著眉轉過頭,看見叢烈擦著頭發出來了。
他一時間有點想不通,“你怎麼在這兒?”
沒等叢烈回答,他又想起來一些昨晚昏睡前的片段,“你在我家洗了一晚上澡嗎?”
“我昨天在這裡睡的啊。”叢烈看著桌子上的泡麵,聲音抬高了,“早上我們就吃這個嗎?”
最初的驚訝過去,雲集很快變得漠然,“誰要給你吃這個?這是我早飯。”
“這是你早飯,那我吃什麼?”叢烈作為一個歌手的優勢發揮出來了,嗓門高而洪亮。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你愛吃什麼吃什麼啊。”雲集眼神裡都寫著“離譜”。
叢烈簡直有些難以接受,“你不是胃不好嗎?早上就吃泡麵?”
“對,我就吃泡麵,跟你有關係嗎?”雲集毫不客氣地反問他。
叢烈瞪了他一會兒,咬了咬牙,“那我也吃泡麵。”
“吃唄,門口就有超市。”雲集給他指了一條明路。
叢烈把怒氣壓了下去,“你家的泡麵,我不能吃嗎?”
“這話你該問警察,彆人家的東西能不能隨便拿。”雲集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把泡麵蓋慢慢揭掉。
豚骨麵湯的香氣一下就彌漫到了整個房間。
“那我給你錢,買你的方便麵,行嗎?”叢烈咬牙切齒地問。
“不行。”雲集用叉子叉住一綹麵條,慢條斯理地送進嘴裡。
叢烈拉開椅子,在雲集對麵坐下了,怒火中燒地盯著他。
雲集就當他是空氣,不慌不忙地吃完麵,把煎好的中藥濾進碗裡晾著。
中藥放在桌子上,屋子裡湯麵的香氣很快就被藥的苦味替代。
雲集走到各個房間拉開窗戶透氣,又把泡麵剩下的湯和碗收拾了。
回來的時候看見叢烈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坐在桌子前,他不由笑了,“叢烈,我記得你最近不是在寫曲子嗎?在我家賴著乾什麼呢?”
叢烈撓了一下側頸,又摸了摸手背,“我今天沒有工作。”
“哦,你今天沒有工作,也就是說,我們今天沒有合作。那麼可以請你離開我家嗎?”雲集很有涵養地指了一下家門。
“雲集,你現在對我到底是什麼態度?”叢烈終於爆發了,“你要是有什麼想法不如直說!”
雲集剛想問他自己還不夠直白嗎,突然注意到叢烈又在撓手背。
他仔細一看,叢烈的脖子和手上都紅了,肉眼可見地在一片一片地往外冒紅疹子。
“你乾什麼了?”他一把把叢烈的手抓過來,發現上麵密密麻麻結了一片小水泡,一看就是過敏了。
叢烈似乎也剛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東西,但他並不太在意,隻是不耐煩地把手抽回來,“你彆管我。”
雲集讓他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猛地一眼掃到桌子上的中藥碗。
碗壁上有一圈半乾的藥漬,比藥的液麵明顯高一層。
“你喝這個了?”雲集指著藥碗,不可思議地看著叢烈。
叢烈忿忿地偏開頭。
“問你話呢!”雲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叢烈和桌子上的碗一起抖了一下,聲音卻是倔強的,“就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