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毫無血色的臉頰微微下陷,連顴骨的下緣都已經聳出來了。
可能因為剛剛漱過口,他的嘴唇雖然是濕潤的,卻皺皺巴巴的,像是即將枯敗的玫瑰。
他的手捂在上腹,腰微微佝僂著,顯出一種不健康的消瘦。
“你不用那樣。”叢烈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冰冷。
雲集愣了愣,“不用哪樣?”
“你不用跟他們喝酒。我寧可不用他們投錢,也不想依靠你做這種事往上爬。”
“哪種事?”雲集的嘴唇有點抖,“而且不是往上爬不往上爬的問題。你當然可以專注於音樂,但娛樂圈它是一個圈,你隻要身在其中,就需要和人打交道應酬人脈啊。不是今天這夥人,也一定會有彆人的。”
“我覺得你和那些人喝酒的樣子很惡心,而且沒必要。”
雲集還在跟他解釋:“不是,叢烈,你還是沒明白。我知道你現在的熱度很高,喜歡你的歌迷粉絲會給你營造一種會永遠喜歡你的氣氛。但是幕後運營永遠是必要的,通過跟人交涉獲取利益,並不是可恥的。”
“你腦子裡,除了錢,還有彆的嗎?”叢烈看見自己怒氣衝衝地離開了,甩下一個啞口無言的雲集。
很奇怪。
叢烈自己已經走了,卻還是能看見雲集。
他看見雲集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他像是做夢一樣跟著雲集。
雲集在抽屜裡翻了一會兒,找出來一瓶止疼片。
他手抖得太厲害,以至於一下子嘩啦倒了一大把出來。
他輕聲罵了一聲,把那堆散在地上的小藥片胡亂抓了兩把扔進垃圾桶裡。
攥著兩片乾淨的藥,他又去摸茶幾上的杯子。
大概是手上有太多汗,那隻水晶杯當啷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雲集又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
估計疼得不行了,扶著地板一點一點跪下去,呼吸聲在空蕩蕩的客廳裡顯得很粗重。
最後他把那兩片藥胡亂地塞進嘴裡,蜷在冰涼的地板上,久久沒有起身。
落地鐘在一片漆黑裡敲了三下。
另外一個人到最後都沒有出現。
“叢烈?”一隻白生生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叢烈一把就抓住了,壓在自己幾乎要跳裂開的心口上。
“你乾什麼?”雲集的聲音帶著些不耐煩,但聽起來至少是健康有力的。
叢烈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硬壓著沒讓他把手抽走。
雲集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更用力地一扯,胳膊上的皮膚蹭紅了一塊。
那種不帶絲毫溫存的目光讓叢烈稍微清醒了一點。
他放開手,讓雲集起身了。
看著雲集走開的背影,叢烈感到非常困惑。
剛才的場景和以往一樣,既不像是夢境,也不像是回憶,好像是一種未來的預示。
因為在這些場景裡,雲集像是已經和他結婚了,他的事業也比現在更上一層樓。
兩個人住在一所讓他感到陌生的房子裡,雲集的身體好像比現在還差。
最重要的是,他很難想象,自己怎麼會那麼對雲集?
他想了一會兒,走到廚房裡。
雲集在洗那隻裝麵的小碗。
他的手臂上被叢烈攥紅了一大片,顯得他原本就很白淨的皮膚更脆弱地不堪一擊。
叢烈走到他旁邊,要接他手裡的碗,“我來洗,你去坐著。”
“已經用不著了。”雲集挺友好地回了他一句。
那六個字像刀子一樣捅進叢烈心裡。
這句話讓他覺得雲集的意思不是不用他洗碗,而是往後的生活都不要他參與了。
就好像他是一頂遲開的降落傘,把一切都錯過去了。
他頭一回覺著,雲集說要分手,不是一時生氣,也不是博他關注。
而是真的不要他了。
叢烈莫名覺得嘴裡很乾。
他看著雲集正在擦手的背影,下意識地擁上去緊緊摟住。
雲集的腰很軟很細,被細絨衫包著,看著沒骨頭似的一把,和他冷靜地分析市場利弊時給人的感覺很不同。
他身上有股被**沐浴露掩住的中藥味和煙草氣。
直到走近了,才能發現那種帶著些不近人情的清苦。
等到抱緊了,才能感受到那把纖腰下筆挺的脊梁。
被他抱著,雲集的後背微微一僵,“叢老師,要是一碗麵的代價這麼大,以後你做的飯,我可不敢輕易吃了。”
那話說得很輕,不憤怒沒羞辱,甚至帶著點開玩笑的口吻。
但是每一個字都像針,細密地穿進叢烈心裡。
叢烈抱著他的腰半天沒動,最後還是緩緩鬆開了。
他的臉色褪得慘白,含混不清地道了聲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