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冰樵回頭看他,忍不住的擔心,“雲哥你真沒事兒?你嘴唇都白了。”
“真沒事兒。”雲集挺直了身板,剛往前邁了一步,腳底下就一空。
鏡頭一下就推過來了,都快懟雲集臉上了。
他實在不好當著這麼多彈幕對叢烈冷臉,隻是小聲問他:“你乾嘛抱我?”
“背上背著包呢,不好背。”叢烈低頭看了他一眼,略微有些皺眉,“是不是腿疼了?褲子穿薄了?”
雲集差點讓他繞到坑裡,“我意思是你用不著抱我,不是問你為什麼沒背。我腿不疼,你放我下來。”
“那你半天站在這兒乾嘛呢?”叢烈看他有些掙紮,又把他往上掂了掂。
雲集的心酸瞬間被他這個掂孩子似的動作轉化成了羞怒,“叢烈,把我放下。”
“彆亂動。”叢烈抱著他很輕鬆,直接大步跨上獨木橋。
攝像頭緊緊地貼著兩個人,轉播器上的彈幕幾乎已經把畫麵完全擋住了。
【是誰在磕生磕死!是我啊啊啊啊啊】
【我的雲集老婆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公主抱了公主抱了】
【叢烈好帥(吸氧.jpg)】
【啊啊啊啊啊火燒雲yyds——】
看見叢烈上了橋,雲集真不敢動了。
整個視野都好像在大幅度的晃動,山溪的水聲和野林中的蟲鳴把一切聲息都掩蓋了。
隻有叢烈的心跳近在咫尺。
均勻而有力。
之前的一輩子,雲集都沒有離這個聲音這麼近過。
他想挪開。
但是又頭暈得厲害,隻能緊緊靠著叢烈的肩膀保持一定的穩定感。
叢烈一邊低著頭看他一邊往前走,“你閉上眼,閉上眼就不難受了。”
“你看著腳底下,彆看我!”雲集顧不上鏡頭不鏡頭,聲音都有些發抖。
“馬上到了,不害怕。”叢烈居然在橋上又掂了他一下。
雲集簡直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過了橋,雲集身上出了一層冷汗,手腳都有些乏力。
他希望叢烈把他放在一棵樹旁邊,這樣他有個東西支撐,至少不至於喪失體麵。
但是叢烈沒把他放下,一直往前走了好一截都沒有一點把他放下的意思。
鏡頭就跟直接長在了他倆身上一樣,牢牢地跟在後麵。
“你放我下來,我能自己走。”雲集身上出了汗,聲音也不是很有力氣,聽起來可信度不高。
“攝像跟著呢。”叢烈低聲跟他說了一句,扭頭問工作人員,“還有多遠?”
跟拍殷勤地回答:“馬上了馬上了,前麵有燈的地方就到了。”
雲集稍微扭頭看了一眼,暈得更厲害了。
那處燈光少說還有個一兩公裡,這麼抱著走過去,明天熱搜頭條就是他本人。
混亂的思緒中他抓住一個念頭:叢烈隻能順毛摸。
雲集稍微鎮定了一下,跟叢烈好商好量:“你這麼抱著我太辛苦,而且晃得我更暈,你放我下來吧,啊?”
“很晃?”叢烈的手臂收緊了一點,“這樣好些嗎?你靠著我。”
曹真這時候在旁邊打趣了一句,“一直聽說小叢脾氣不好,原來是分人哦?”
彈幕迅速跟上。
【磕cp從內部開始】
【曹老師請成為我們火燒雲超話的一員】
【曹老師不僅人美聲甜,還獨具慧眼】
廖冰樵一邊走路一邊看彈幕,忍不住上揚的嘴角也被攝像機掃了進去。
【好家夥全員在磕了是嗎?】
【這個節目難道是個戀愛綜藝?不是旅行真人秀嗎?】
【不管是不是真的,磕就完事了!】
雲集看不見彈幕,還在努力調整呼吸,試圖緩解眩暈感。
“怎麼回事兒?”叢烈低著頭輕聲問他:“臉色怎麼這麼差?哪兒不舒服你跟我說。”
雲集難受得挺厲害的,懶得想托辭來應付他,“我有點頭暈。”
“你閉上眼,靠著我。”叢烈又跟他重複了一遍,“到了我喊你。”
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雲集破罐子破摔了,用額頭抵住了叢烈的側頸。
叢烈的體溫比他低,皮膚涼涼的,貼著很舒服。
緩了一會兒,雲集感覺沒那麼暈了,推了叢烈一下,“放我下來。”
叢烈抱著他走了小一公裡,氣息就跟平常一樣穩,一點不帶喘的,“你彆亂動啊,再動摔了。”
雲集沒吃他這套,直接要從他身上縱下來。
但是叢烈的體力根本不是他能比的,手臂稍微一收他就動不了了。
“雲集,你再亂動,我今天晚上抱著你一晚上!”叢烈的嗓子壓著,但是他的聲音穿透性極好,在四合的夜色中顯得清晰篤定。
雲集也忍不住了,“這個節目到底給了你多少錢,你願意做到這個程度?”
他的聲音輕,也就叢烈離得最近才能聽到。
叢烈的眉頭被刺了一樣擰了一下,冷冷回了一句,“我留的你賬戶,給多少到時候你最清楚。”
雲集一陣頭疼,“你留我賬戶乾什麼呢?到時候再轉給你不是沒事找事嗎?”
“到了。”叢烈直接沒接他的話,看向逐漸出現在視野中的幾所小樹屋。
樹屋底下已經堆好了篝火,四周擺著木質的秋千長椅。
主持人正站在篝火堆旁等他們,“辛苦了各位老師!”
他看著抱著雲集的叢烈,很有眼色,“尤其是叢老師。”
叢烈看都沒看他一眼,找了個最靠近篝火的長椅把雲集放下了,還把自己的包摘下來放在他旁邊,擋住了準備過來和他坐在一起的廖冰樵。
這一幕完完整整地被鏡頭記錄下來了。
【哈哈哈哈哈地盤已畫好~】
【之前說雲集單方麵舔的那群噴子呢?出來跟老子對線啊!】
【真人秀有劇本真人秀有劇本真人秀有劇本!!】
【笑死了什麼劇本能讓叢烈抱一路上山啊?你第一天粉叢烈?】
【哈哈哈我崽是互動黑洞的事還有人不知道嗎?指路破站→叢烈:傲慢の破梗之王】
【確實,我覺得給叢烈多少錢也不可能隨便抱彆人的。】
【也不一定,我之前還覺得叢烈不可能上綜藝呢,隻要錢到位港真一切皆有可能。】
【磕cp就好,彆上頭,捆綁營銷罷了。。】
【營銷??叢烈需要捆彆人?救大命快去看看腦子吧!】
主持人笑嗬嗬地看著各位落座了,“辛苦辛苦,今天晚上咱們沒有彆的任務了,我們給大家準備了一些晚餐,咱們也弄一個圍爐夜話放鬆一下。”
一聽說沒任務,要放鬆一下,廖冰樵直接癱進了秋千裡,“太好了,這一天潛水做飯還爬山,太過充實了。”
趁主持人打哈哈的功夫,曹真湊到廖冰樵身邊小聲提醒他,“打起精神來,現在才是重頭戲呢。白天那種就是小打小鬨的體力活,現在晚上說話做事才是立人設的密集點,說話一定要小心,千萬彆留黑點說你耍大牌什麼的。”
廖冰樵趕緊點頭,抱著自己的背包朝雲集的方向關心地看過去。
篝火映著雲集的側臉,給他的情容鍍上一層淡淡的橘紅,反倒顯得他臉色很好。
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餐盤的時候,他抬頭說了一聲“謝謝”,很溫和地笑了笑。
讓人想起傍晚橘粉色的雲霞。
然後叢烈坐下了,把雲集擋了個嚴嚴實實,廖冰樵連個衣服角都看不見了。
叢烈從背包裡拿了一個保溫杯出來,遞給雲集,“等會兒吃了飯喝藥。”
雲集稍微分辨了一下,這已經和車上那個裝糖水的杯子不一樣了。
他擰開一看,裡麵裝的是他的中藥。
杯子保溫效果很好,藥湯還騰騰地往上冒著熱氣。
雲集拿著杯子就往嘴邊靠。
“嘶。”叢烈把杯子從他手裡拿回來,“讓你吃了飯再喝。”
“我吃過了。”雲集指指盤子裡咬了一口的蒜香餐包。
旁邊是他碰都沒碰過的牛排。
叢烈環視了一圈,打斷了正在賣力地渲染氣氛的主持人,“你們沒準備彆的吃的?”
“呃,什麼?”主持人還在回顧白天的趣事,有些接不上茬。
“我不愛吃牛肉,有沒有彆的東西可以吃?”叢烈的眉毛緩緩挑起來,明擺著耐心即將告罄。
雲集不明白叢烈為什麼這麼說。
他印象裡叢烈可愛吃牛羊肉了,吃火鍋必點上腦紐約客,吃日料也首選神戶牛。
但他倒不擔心叢烈因此落下耍大牌的名聲。
因為叢烈的公眾形象本來就是不拘一格的藝術家,人設早就立穩當了。
雲集稍微掃了一眼彈幕,果然都在說節目組不周全。
【萬一有人牛羊肉過敏呢?】
【對啊我看雲集也不吃耶?】
【我覺得前方發現了華點,到底是誰不愛吃?】
【盲磕一個:是我雲集老婆不愛吃!!】
雲集感覺這個節目的重心已經完全偏了。
整個彈幕都在磕天磕地,反向提醒著他當初參加這個節目的初衷。
切下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裡,雲集敷衍地嚼了嚼咽了。
他並不是對牛羊肉過敏,他隻是不愛吃。
大概是舌頭太刁了,他總能吃出來一種食草動物特有的腥.膻味。
彈幕風向驟變。
【cp粉想太多,叢烈就是自己不愛吃,雲集這不在吃嗎?】
【雲集剛說不吃,怎麼現在又吃了?】
【救命這個節目……怎麼看得我心裡這麼癢癢,到底是不是真CP啊誰有劇本發我一份求求了朋癌看火!】
“彆吃了。”叢烈皺著眉,把盤子從雲集麵前拿了過來。
“你乾什麼?”雲集想把自己的盤子拿回來,“我還沒吃完。”
叢烈從包裡掏了個毯子給他蓋住腿,“他們拿彆的飯去了,你等會兒。”
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跟我一起吃。”
雲集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明白叢烈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牛排。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跟叢烈解釋,“我對牛排不過敏,不會因為生病耽誤拍攝。”
叢烈低下頭,用舌頭頂了頂腮,半天才說:“我知道你不過敏,我就是不想讓你吃,行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雲集覺得叢烈有點生氣了。
他怕叢烈完全不管鏡頭直接跟自己爭起來,索性閉嘴。
等飯的功夫,主持人逐漸把話題朝著雲集的方向引,“雲老師其實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演藝界的,但是對公眾來說其實並不陌生。尤其是一說深情,大家很容易想起來‘雲集’這個名字。要不,咱們夜話就從雲老師開始?”
這話說得很精巧。
雲集一個生意人,能有什麼出現在公眾視野裡的機會?無非就是這一兩年在叢烈身上鬨的那點笑話罷了。
但主持人這話裡又偏偏沒提到叢烈,表麵上是讓雲集放開了講。
然後雲集放開了能講點什麼風流韻事呢?不過還是一個叢烈罷了。
但是叢烈就在他旁邊,這輩子雲集辦的傻事沒趕上從頭改,叢烈也都親眼見識了許多。
這麼當著當事人的麵講出來,到底還是不太體麵。
哪怕是雲集,哪怕是為了增加節目熱度,也暫時自揭傷疤到不了這個地步。
“我深情啊?”雲集抿了抿嘴唇,很平和地笑了,“確實,我不太會談戀愛。”
“因為……怎麼說呢?”他稍微撓了一下耳垂,“我從小的生活環境吧,接觸感情這些事比較少,然後在這方麵,用年輕人的話說,算是‘母胎單身’吧。”
“怎麼可能?”曹真抱著一隻抱枕靠在長椅上,“就小雲你這個長相這個條件,在學校裡追你的人,不得論卡車計啊?”
“可能有?”雲集實話實說,“但是我上學的時候除了學業,還同時在我父親那邊做一些基礎工作,空閒時間很少,有同學示好也基本都當鬨著玩兒吧。”
“啊,之前我記得雲哥校慶那時候,不是有個視頻在網上傳嗎?哇好多人在微博說表白親學長,他們都說你上學的時候倍兒帥真的。”廖冰樵也跟著湊熱鬨。
“學生嘛,”雲集覺得很稀鬆平常,“誰高中的時候不帥呢,青春總是很好看的。”
於隋卿一臉單純地看著雲集,“那雲老師除了叢老師,羅曼史就一片空白嗎?”
雲集看了他一眼,其實很明白於隋卿問的就是觀眾等著看的。
他總要滿足這種說不上算不算不懷好意的好奇心。
也沒什麼大不了。
把刀叉放回盤子裡的幾秒裡,雲集快速做出了一個抉擇。
隻要他講隻在上輩子發生過的事,那就沒人知道是在說誰。
叢烈也不會知道。
就好像他曾經有過另外一段感情。
對象是叢烈。
也不是叢烈。
“其實我上學的時候挺喜歡露營啊遠足這種,然後有空呢,我就跟著學校的協會往山上跑,所以京州哪片山看星星好,我門兒清。”雲集放鬆地靠在了長椅上,“然後就如你們想的,我追上過一個人。”
他低頭輕笑了一聲,“應該算是追上了吧,反正當時他同意跟我一起上山看星星。”
“哇,那不很浪漫嗎?”曹真捂著嘴笑,“都晚上一起上山了,那不得一起搭帳篷嗎?”
其實不僅是一起上山,他們都上過床,結過婚了。
但是雲集隻是笑笑,什麼都沒說。
篝火劈裡啪啦的。
山裡的溫度低,空氣裡有淡淡的夜露被灼乾的氣息。
“然後我呢,特彆激動地準備了很多觀星的工具。一路上背到山頂,到了那兒可激動了,立刻就開始搭三腳架,也沒跟人家聊聊天談談情什麼的。”雲集沒提自己那些行頭有多重,隻是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我記得那時候山上氣溫也挺低的,所以當時他就先負責點燈爐搭帳篷。”
“然後呢?”廖冰樵抱膝問道。
“然後那天天氣不太好,我擔心雲厚了就看不見我想給他看的那顆星星了,就一直找一直找。我當時一頭紮在望遠鏡上,等真的找到,焦距調好,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這些話說出來,雲集心裡反而意外地更輕鬆了一些。
曹真聽著有些不對味兒,“你找了一個小時星星,那跟你一起去的人呢?中間也不說來找你說說話聊聊天?”
“是我的問題吧,我找人家來看星星,然後自己悶頭看,也沒說喊人家一起。”雲集靠在長椅上,說得雲淡風輕,“然後等我去找他來看那個星星,他都已經鋪好睡袋睡著了。”
於隋卿的目光掃過轉播器的彈幕屏,“是一顆什麼星星,你當時非要找給他?”
雲集垂下眼睛,嘴角浮出兩個很淺的梨渦,“沒什麼特殊的,就普通星星。”
愛神星。
這個莫名其妙的答案狠狠撞在叢烈心口上,好像恨不得把他的心都要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