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自己身邊既沒有呼風喚雨的爹,也沒有紅極一時的丈夫。
這個圈子很現實,沒人會管你曾經是誰、有什麼樣的成績,隻要你一時落魄,所有人就跟信邪一樣,避之不及。
這沒什麼值得失落的,資本就是帶有趨利避害的屬性。等你重掛雲帆之日,這些人又會趨之若鶩,不記得一天前,甚至一個小時前的冷眼。
但雲集倒是也不急著走。
人情冷暖他不是很在意,反倒是如今能觀察頂層資本動向的場合,他能參與的不多。
他找了個角落,將推杯換盞的人一眼掃了個大概齊。
除去今天的主角傅家,被圍得最密的就是雲家和朱家。
雲世初不必說,每天求他辦事的人能排出三裡地。
哪怕是今天這種場合,也少不了人追著敬酒提鞋遞名片。
朱雨曼那個據說抱恙的爹,正站在人群當中發表高見,引得一陣陣溜須拍馬的熱鬨。
有喧鬨,就有橫眉。
一杯茶喝完,雲集大致心裡有數了。
他剛準備起身,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子湊上來,言語間頗有幾分傲慢,“你是雲集?”
雲集轉過身,看著他。
那男孩子挺高,也就比叢烈稍矮有限。
他低頭看著雲集,摸了摸嘴唇,“久仰大名,果然是人間絕色。”
雲集一挑眉,“你是?”
“張智,你應該也聽過。”他笑了笑,“畢竟你欠了我一份大人情嘛。”
他指指自己的腿,“斷過,現在陰天還疼呢。”
“我怎麼不記得我欠過你人情。”雲集冷漠地讓開他。
張智歪嘴一笑,“我記得你不是求我姥爺辦了事嘛?那個事兒……是不是不能告訴叢烈?”
“是嗎?”雲集冷笑了一聲。
他想自己幫叢烈破雪藏局的事恐怕在校慶的時候就讓叢烈知道了,不然叢烈那幾天怎麼那麼不正常呢?
他實在想不出張智手上還能有自己什麼把柄,笑著反問:“你覺得有什麼事兒不能跟他說?”
張智先是一愣,又笑了,“詐我是吧?咱們都是爺們兒,你把這杯乾了,不管什麼事兒,既往不咎。”
雲集喝過摻東西的酒,不至於這點記性也不長。
他淡淡掃了一眼張智手裡的量酒器,接在手裡打量。
張智以為他準備喝了,眼睛盯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
雲集稍一揚手,把酒儘數潑到了張智頭上。
張智被涼酒澆得一懵,用手飛快地在臉上抹了一把,“雲集,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還是很了不起?”
“是啊,我還是很了不起,”雲集把量酒器還給他,“就像你,還是很沒出息。”
“你這麼有出息,這麼處心積慮,追到叢烈了嗎?”張智貼到他耳邊,一股酒氣撲麵而來,“還不是……”
“你在乾什麼?”一道冷冷的低音打斷了他。
叢烈盯了雲集一晚上。
先是跟那個姓傅的勾肩搭背,然後明明看見自己了,還是熟視無睹。
本來他打算等到雲集走,再接上他一起回家。
他上火歸上火,但雲集本來就吃不慣外麵的飯,一累就容易不舒服,叢烈不敢不盯著。
然後就看見那條臭蟲黏過去。
要是彆人也就罷了。
偏偏是這個張智。
當年“C”這個名字被那張臟嘴說出來:“……我爸非讓我參加四中那個什麼扶貧,還得起代號你知道嗎?我看到那名單頂上有個叫‘C’的,艸身份還絕密呢,沽名釣譽的玩意兒,有幾.把什麼用?要是給了錢就讓睡還有點蛋.用……”
當時叢烈衝上去的時候腦子裡是空白的。
同樣是一場晚宴,叢烈作為新興流量被邀請,卻以天翻地覆收場。
叢烈絕不能讓這條臭蟲把自己知道了誰是“C”的事捅給雲集。
他站在雲集身後,朝張智看過去,聲音很輕,“你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說實話,看見叢烈的一瞬間,張智就感到渾身疼。
畢竟當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招惹了這條瘋.狗,愣是被他打斷五根肋骨一條腿。
叢烈的手是真黑,什麼話也不說,就赤手空拳地悶聲揍他。
要不是當時旁邊有人,他恐怕能被叢烈活活打死。
雲集沒想到這倆人能正麵碰上,皺皺眉,“叢烈。”
張智擦了擦臉上的殘酒,狠狠地剜了他倆一眼,轉身走了。
“回家吧?”叢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雲集披上。
雲集拎住外套的領子,脫下來還給叢烈,“我等會兒自己回去。”
“你還有什麼事兒?”叢烈跟在他身後。
“還有些人要打招呼,”雲集敷衍著回答,“失陪。”
其實他隻是單純不想被人看見自己跟叢烈在一起,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上節目歸上節目,捆CP歸捆CP,那都屬於工作,性質不同。
現在這是非工作時間,叢烈就是他的前男友,是他公司裡一位關係有些尷尬的同事。
果然他們一互動,立刻有許多有意無意的目光探過來。
越是這種聲色犬馬的圈子,人們越是急於從彆人的窘迫裡摳挖茶餘飯後的談資。
前要幫傅江打圓場,後又有一雙鷹眼緊緊不放。
雲集朝著雲世初的方向一望,果然對上了那種“你還要讓我怎麼失望”的目光。
他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
明明沒喝酒,看著夜色中高懸的彩燈竟然有些打轉。
倦意慢慢地卷上心頭,他隻想早點回家休息。
但越是有這麼多眼睛看著,他就越是不能如此直白地逃跑。
混亂裡居然真的開始有人給他遞酒,“小雲總,好久不見了。”
心煩意亂中,雲集剛要接下那杯酒應付過去,杯子就被人截走了。
傅家的人、雲家的人、朱家的人,各路要攀高枝的人,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
叢烈將那杯酒一飲而儘。
“招呼打夠了嗎?”叢烈稍稍彎下腰,輕聲問雲集。
雲集憤怒而茫然地瞪視著他。
“打夠了就行。”叢烈一彎腰,把雲集攔腰抱到了肩上,在眾目睽睽之中大步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