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有成群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隱約還有狗的聲音。
於隋卿邊試圖掙脫雲集邊喘著粗氣說:“你敢報警!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弟弟!”
“你失去一切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心術不正,不肯真正下功夫!沒有什麼是我從你身上奪取的,那是你為自己的行為付出的代價!”雲集用儘全力把他推到牆上,正準備用剛摸到的鐵棒將他砸暈,就感覺到一個冰涼的東西將自己頂住了。
“站過去。”於隋卿笑嘻嘻的,用槍口指了指雲舒的方向,“站到你弟弟身邊去。”
“你哪兒來的槍?”雲集舉起手緩緩朝著雲舒走過去,把他擋在身後。
“我讓你彆報警,彆報警。你怎麼就是不聽呢?”於隋卿皺著眉看看手裡的槍,“還是小張總說得對,我就該一上來就把你們殺了,埋都不用埋,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是我。”
他摸摸自己的臉,“來不及等你發聲明了,到時候得請張智幫我換一張臉,可能路還更好走些……我一直覺得我的鼻子不夠完美,你覺得呢?”
“你聽我說,你到現在都沒有犯下任何致命的錯誤。”雲集舉著手,語氣平和緊湊,“我向你保證,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責,我會找最好的律師替你開罪。另外,你信張智不如信我。”
他明白了於隋卿想要的東西,需要立刻把他穩下來。
外麵莫名地安靜下來。
“信你?”於隋卿緊張地舔了舔嘴唇,麵露猶疑,不斷向外張望。
“對,當年把叢烈從雪藏裡拉出來的人就是我,所以我完全有能力讓你重回娛樂界。”雲集的聲音很平穩,“隻要你不傷害雲舒,我能給你的東西遠比張智多。”
於隋卿又神經質地笑起來,“雲集,你知道你哪一點最可恨嗎?就是你這種無由來的、趾高氣揚的自信!你憑什麼覺得你配!告訴你!我今天根本就沒打算讓你活著走出這扇門!”
他毫無征兆地抬起槍口。
兩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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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叢烈在寫一首新歌。
他一邊寫,心裡想著的全是中午雲集跟他說話時的神態。
最近他一直在借著工作交接關注瀚海的動向,但是他不敢直接去找雲集。
因為雲集不要他。
每天住在雲集留下的空房子裡,他夜不能寐。
他堅持著隻是遠遠地關注他。
堅持了兩周。
然後今天中午他一見到雲集就後悔了。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雲集投入了多少精力在工作上,但沒想到他居然完全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一問就是有吃飯有吃藥,有好好睡覺。
但是一個人如果把這些都做得好,又怎麼會消瘦到那個地步?
隻要想起來那顆蒼白突兀的棘突,叢烈心裡就像有把刀子在慢慢地割。
而雲集一開口,就是叫他“彆糾纏”。
叢烈站著也不是,坐著也不是。
想起來那個名字就心裡疼得難受。
他中午就想了一中午,甚至想過要不然就去教廖冰樵或者傅晴做飯。
不讓他去,那至少得有個人能照顧雲集。
下午想到是要寫歌給雲集,心裡那種不上不下的煩躁感就稍微消退一點。
但也隻是稍微。
他坐在椅子上,剛用鋼筆寫了幾個字。
就想起來雲集的一手好字。
可現在那隻寫字的手,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
相較於打字,他更習慣用紙筆,寫著寫著手底下就攢了大半篇的“雲集”。
寫著寫著,莫名其妙的,他手腕上的釧子突然就散了。
那一串圓溜溜的珠子,很快就劈裡啪啦滾了滿地。
叢烈清楚記得那釧子一共有十六顆。
但是他把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也隻找到了十五顆。
他正趴跪在地上從桌子縫裡找剩下的那顆珠子,電話就響了。
“叢烈你這個王.八蛋!”傅晴劈臉就罵:“怎麼辦!雲集有危險了!當初在背後推波助瀾要把於隋卿趕儘殺絕的人是不是你!現在他來找雲集尋仇了!”
叢烈腦子裡“轟隆”一聲巨響,彆的都顧不上問,隻是說:“他在哪兒。”
叢烈趕到的時候,特警和急救已經趕在前麵了。
空氣裡揚了很多土,讓叢烈幾乎抓不住自己的呼吸。
他跟特警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最後的警員朝他揮手示意他離開。
他從隊伍裡看見了丹增,幾步追上去,低聲重複,“我是家屬,我是家屬。”
丹增伸手拉過他,“對對,我們認識。”
特警顧不上他,隻是示意他噤聲。
他們隻被允許隔在最外層,看著狙.擊手架.槍。
看見於隋卿抬起槍口指向雲集的時候,叢烈身上的血都涼透了。
那一秒被拉得無比的長。
以至於叢烈甚至根本就沒注意到槍響。
世界好像被按下靜音鍵。
血從於隋卿的腦門裡濺出來,把他額頭上汙糟的淺色碎發重新染成了灰黑色。
他沒有像電影裡那樣直挺挺地倒下去,而是像一灘爛泥一樣軟在地上,成為毫無生氣的一團。
然後時間就靜止了。
聲音是在叢烈看到雲集站起來之後恢複的。
連風的聲音都變得很大很清晰,震得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他聽見丹增在喊:“打中了打中了!”
叢烈不顧特警的阻攔,拚命朝著那個破爛空洞的門口跑過去。
不過幾十米路,他有三四次險些摔倒。
雲集聽見槍聲了。
他先檢查了一下雲舒身上。
完好無損。
呼吸和脈搏都暫時穩定。
他提前交代了丹增叫急救,醫生應該很快就到了。
然後他站起來,轉過身。
看到門外有很多人在朝著這邊走。
叢烈跑在最前麵,一點也沒有往日的威風,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狼狽。
正是下午太陽最烈的時候,陽光照得地麵有些泛白。
那些飛揚的塵土使得空氣輕微扭曲。
雲集摸了一把臉上的汗,不小心把側臉的血也抹開了。
他輕輕撚了一下手指,看著自己粘膩的手心皺了皺眉。
正好叢烈跑到了門口,看樣子就要朝他飛奔過來。
卻在半米之外刹住了。
雲集看著他,冷淡地眯了眯眼。
叢烈距離雲集隻有一步之遙,看著他被血汙沾滿的側臉,看著血從他的左胸口不斷地湧出來,很快把他一側的襯衫都染紅了。
在這個炎熱的、驕陽似火的午後,他好像置身於地獄般的冰涼噩夢。
“你怎麼來了。”雲集輕聲說完這一句,就悄無聲息地向地麵跪了下去。
叢烈下意識地向前接住他。
雲集輕得仿佛真的一朵雲一樣。
不斷洇過來的溫熱像是一種喚醒。
“不要走,不要走,”叢烈眨了眨眼,聲音輕得如同在耳語,“我再也不纏著你了,求求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