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集,你弟弟的命,你還要嗎?”那個聲音用了變聲器,哆嗦著,急促凶狠。
過了最初幾秒的大腦空白,雲集直接問:“你要什麼。”
“我要什麼?”對麵冷笑一聲,“我們見個麵,我就告訴你。”
來電顯示號碼明明是雲舒的手機。
雲集輕咳了一聲,“我怎麼知道他現在安全?”
電話對麵傳來了兩聲痛哼,讓雲集的心都揪起來了。
“確認了嗎?四十分鐘之內獨自到城北老倉庫來一趟,不然你往後可就沒弟弟了。”對方陰沉沉的,“如果你報警會怎麼樣,還用我說嗎。”
“需要錢嗎?”雲集追問了一句,“如果是錢,我現在就可以準備。”
“不是錢!”對方愈發凶狠,“老子不要錢!”
雲集心裡涼了半截,正準備再問他兩句什麼,對方又笑嘻嘻地說:“倒計時開始嘍,我在這裡等你。”
緊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丹增看著雲集血色全無的臉,不由皺眉,“你需要幫助嗎?”
大概愣了一兩秒,雲集快速地從抽屜裡找出備用手機,起身向外走。
他邊走邊跟丹增說了城北廢舊倉庫的地址,“麻煩你過二十分鐘幫我打120,我弟弟可能受傷了。”
他自己快速報警,跟警察說明了情況。
丹增聽了個大概齊,“我跟你一起去。”
“不,”雲集迅速在他手機上設置了自己備用手機的定位,“你留在這兒等警察過來,因為老倉庫那邊的地況比較複雜,到時候你帶著他們用這個來找我,快到了就給我發個短信。”
“那你自己去嗎?”丹增露出了不讚成的神色。
已經跑到地下停車場了,雲集坐進了一台全新的沃爾沃,語速很快地拜托丹增,“麻煩你在這裡等警察,等他們來了之後立刻來定位找我。”
“哦,”他最後又叮囑了一句,“讓警察找一個叫‘於隋卿’的人的行動軌跡。”
丹增跟著他的車小跑了一段,把他的話錄進了手機裡,最後隻來得及說一聲“小心”,就看著銀色的SUV消失在了視野裡。
這是雲集這輩子第一次開車。
他的手裡出了許多汗,在方向盤上幾乎濕滑得要打轉。
他腦海裡不斷出現一些輕微的電流聲,讓他的注意力有些不能集中。
他不能耽擱。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他過去跟過走貨。那時候的城北倉庫還在使用中。
即使並不十分擅長認路,雲集對那邊的地形也算比較熟悉。
而且這個時間不是高峰,尤其是去市郊的路上,車並不多。
雲集不停地做深呼吸,試圖緩解尖銳的耳鳴。
他看了一眼儀表盤旁邊的時間,用力踩下油門。
從公司到城北的倉庫是一段不短的路,他還要從那一群廢棄廠房中找到雲舒,哪怕一個小時都不算寬裕。
雲集抄了許多近路,趕在半個小時裡到了城北倉庫。
裡麵擠擠挨挨的廠房並不能開車進去,雲集隻能下了車一間一間地邊找邊喊,“雲舒!雲舒!”
時間在流逝。
流火的夏日午後,雲集出了一身的冷汗,幾乎把整個襯衫都濕透了。
終於在翻到第四個破到露天的廠房時,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雲舒。
雲舒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破爛爛,但看起來並沒有太多外傷。
他把塞在雲舒嘴裡的破布抽掉,拍了拍他的臉,“雲舒?雲舒?”
雲舒的眼睛張著,目光很渙散,嘴角不停有口水流出來,黏糊糊地沾在雲集的手指上。
“你彆擔心,他隻是吃了點‘零食’。”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雲集身後響起來,“隻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他很快就會好起來。”
雲集扭過頭,不出意料地看見了於隋卿。
那頭豔粉色的頭發如今已經褪成了灰敗乾枯的黃綠色,像是很長時間沒清洗過了,臟兮兮地虯結在一起。
酷熱的廠房裡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陰涼處堆放著小山一樣的食品包裝。
滾了滿地的廉價啤酒瓶子當中,隱約能辨認出其中有一團狗窩似的床鋪。
“有趣嗎?”於隋卿哈哈笑了兩聲,“歡迎你參觀我的新‘豪宅’,這就是我被保釋出來之後住的地方,你知道這是拜誰所賜嗎?”
他走過來,抽走了雲集口袋裡的手機,扔在地上,用鐵棍子砸了個稀碎。
搜到雲集襯衫口袋裡的銀手持時,於隋卿笑得很猙獰,“就你,也配信佛?”
那是雲集忙亂中隨手放進去的。
“破爛兒。”說著,於隋卿把手持丟回雲集胸口的口袋裡,還拍了拍,“留著吧,等佛祖寬恕你。”
“你到底想要什麼?”雲集在心裡計算著時間,嘴上繼續說:“放我弟弟走,什麼我都給你。”
雲舒沒有行動能力,他不可能帶著他跑。
“是嗎?”於隋卿笑得好像在哭,“那這麼說,你是什麼都有嘍?”
雲集平靜地回答他:“我的意思是,我有的,都可以給你。”
“那你有什麼呢?”於隋卿繞著他打轉,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金錢?相貌?身家?事業?名望?”他問雲集:“這些你都樣樣具備了是不是?你都不稀罕了是不是?所以你覺得這些東西對彆人來說也毫無必要,還是說你就是喜歡剝奪彆人的東西?”
“我剝奪你什麼了?”雲集的語氣堪稱輕柔,儘可能地拖延時間。
“你剝奪我什麼了?”於隋卿像聽了一個大笑話,笑得直不起腰來,“我過去,不紅是沒錯,但是我也有喜歡我的粉絲和觀眾。我精心準備、和公司同期競爭,把他們全都擠下去,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綜藝。”
“節目組一開始跟我們說嘉賓名單的時候隻有曹真算是個圈內名人。廖冰樵算什麼無名小卒?而你?不過是個落魄的喪家犬,當時沒了雲家的你還什麼都不是。接到節目時間安排之後,我花了兩周時間不吃不睡練習在鏡頭前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我甚至還為這個節目專門練了兩首歌。”
雲集想起來於隋卿在節目中的表現,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阻止自己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
“我知道。對你這種生來就什麼都有的人,肯定會覺得彆人的努力很可笑。”於隋卿誤會了他的表情,把一個空啤酒瓶子在牆上敲碎。
“生來就有權力和金錢,就算中途失去了,”他用碎酒瓶比著雲集的臉頰,“你還是有辦法成為眾人的焦點……哪怕是用犧牲彆人的方式!”
雲集想說通過算計彆人謀取利益不能算是努力,但他並不想刺激一個手裡拿著銳器的人。
他的語氣依舊輕緩,“那也得你明確告訴我,我才能知道你需要我賠償給你什麼?”
“其實很簡單。”於隋卿把酒瓶子扔在雲集腳下,“第一,把你自己的臉劃了。第二,發個聲明。”
雲集越過了他的第一個要求,“什麼聲明。”
“說我在節目裡害你是訛傳,說我是清白的,沒有給馬喂過東西。”於隋卿聲音低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語,“隻要你發聲,說我沒害過你。張智說他能把我保出來,就能把清白還給我……我就能回去唱歌,就還會有人喜歡我。”
“張智?”雲集聽見那個名字,不由眉頭一皺。
“張智說有人能把叢烈洗乾淨,他就能把我洗乾淨。”於隋卿說話的時候咬著手指甲,眼珠飛快地轉動,“其實第一個要求,也是他提的,他讓我殺了你。”
於隋卿的前言不搭後語讓他毛骨悚然。
但雲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於隋卿拿出一塊老式的方形塑料鬨鐘來,“你弟弟吃‘零食’的時間已經超過六小時了,再不送醫院,他可就沒救了。”
雲集保持著跪下的姿勢,把雲舒嘴裡的穢物摳出來,保證他的呼吸暢通。
他輕輕拍他的臉,“雲舒,能聽見我嗎雲舒?”
雲舒的大眼睛茫然地睜著,很模糊地說什麼。
雲集貼近了,聽清他在說:“你敢動……我哥……”
“手足情深。”於隋卿嘿然笑了兩聲,“他都找了我好久了,我稍微留了點信號,他就急匆匆地找到這兒來的。可惜他這麼聰明,就要死在他哥懷裡了。”
“滴答!滴答!”他越笑越厲害,“他的時間在走哦,快動手吧!”
雲集的腰上很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他緩緩蹲身,從地上撿起那半截啤酒瓶子。
“剌!”於隋卿又敲碎了一個新的瓶子,顫抖著揮舞。
他的語氣明顯激動起來,“還是要我替你動手?”
雲集把瓶子抵在臉頰上,其實並不太痛,很快有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下頜往下流。
於隋卿看見血,瞬間興奮起來,“彆他.媽割那種不疼不癢的地方,照著臉蛋子剌!”
雲集趁著他手舞足蹈的瞬間一躍而起,打掉了他手裡的碎酒瓶,一腳踹在了他的迎麵骨上。
“你媽.的!”於隋卿大喊一聲,和雲集扭打在了一起。
於隋卿不知道多久沒吃正經飯了,其實力氣虛得很。
哪怕雲集自己並不是力量型,也能將將和他打個平手。
汗臭味充斥著雲集的鼻息,他努力讓於隋卿遠離地上的鐵棍子和碎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