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發呆的看著他,這是要求婚嗎?沒有神父的祈禱,沒有媒人的牽線,沒有家人的祝福,隻有我們彼此,隻有頭頂的這一尊佛。
是不是太簡陋?所以我才遲遲的不回答?
我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回答,要是在以往盛蘊一定會生氣了,但是他這次沒有,而是溫和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把上麵的那句話說完整:“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我都會愛你,照顧你,尊重你,接納你,永遠對你忠貞不渝直至生命儘頭。”
我要不是被他這張溫柔的臉鎮住,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裡像是住了一個深沉的大海,我怕我看多了就會溺在裡麵。
當然我現在已經沉在裡麵了,我的心因著他的話早已泛起了浩然大波。
這是結婚誓言,我曾經聽過,在六年前,跟高宇的結婚禮堂上,神父這麼說的。
可我僅僅四年就把婚姻走到儘頭,因為我出軌。
我覺得我的手都被他握的發燙了,我想要抽出來,但盛蘊牢牢的抓著我,他看著我的眼睛溫和的問:“謝沉安,你告訴我,你願意愛我嗎?你願意跟我過一輩子嗎?你願意在所有人……不,不用所有人,你願意在佛祖麵前說,你願意與我忠貞不渝、直至生命儘頭,同甘共苦,彼此毫無隱瞞嗎?”
我覺得我的嗓子不舒服,我嘴巴動了幾下,卻沒發出聲來,因為我也知道我要說的話沒臉出聲。
我想跟他說我願意,我愛他,可以愛一輩子,下輩子也沒有問題,如果奈何橋上不用喝孟婆湯,我就不會喝。我願意下輩子跟他在一起。
下輩子簡直就跟一個笑話一樣,敷衍到不得了。
我也知道我自己太無恥,竟然讓盛蘊這麼逼著我說。
他跟我不一樣,他是那種從不拖泥帶水的人,這幾天我讓他受夠了吧?
所以他再也忍不住我的曖昧及含糊了吧?
大概是我這張口又閉口的半天沒放出句屁來,盛蘊終於對我失望了,他鬆開了我的手,看著我緩緩的笑了:“謝沉安,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你一如既往的,”
他像是在找一個合適的詞,我眨了下眼,我知道盛蘊要說什麼,果然他跟我說:“懦弱,謝沉安你不僅懦弱你還無恥。”
我想起秦雪聲說我的話,他說我對他的感情太弱了,我得到了他的感情卻不好好護著,沒有能力護著沒關係,可是我還想著把他送給彆人!
我是懦弱,是無恥。
可我還在本能狡辯了下:“我沒有無恥……”
我最害怕彆人說我無恥了。
我不知道怎麼叫有恥,因為我本來就沒有羞恥心了,我一個連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OMEGA有什麼臉說我自己有恥?我一個因為欲求不足在夢裡還會去想念奸夫的OMEGA,有什麼臉說有恥?
我天天盼望著盛蘊上我,就是因為我想讓他辦了我,讓我不用再去夢見那種無恥的夢,就跟我以前天天盼著高宇回家抱抱我一樣。
我就是一個吃著碗裡還要看著鍋裡、朝秦暮楚的無恥之徒。
佛說不二,可我偏偏朝三暮四,不知檢點。
謝沉安,你真的無恥。
我把頭低下去了,能看見他攥緊的手,我聽見他在我旁邊再次出聲:“謝沉安,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愛過我嗎?毫無雜念、獨一無二的愛過我嗎?”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有著針紮似的疼,盛蘊從來不願意跟人強求,他上一次就說過,他從不會等我第二次,可是他卻給了我第二次的機會。
他就是想要這麼一份簡單的愛,一份對於任何情侶來說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愛,OMEGA對於他的ALPHA本來就是忠貞不渝、毫無雜念的。
可為什麼我做不到?為什麼我要夢見那個人,為什麼?
我明明這些日子再也沒有夢見他了,為什麼在昨天晚上又夢見了?為什麼在他問我的這個時刻夢見了呢?
佛佑蒼生,但是除了我。
他轉過身來看我了,他大概是等不下去了,我看見他的眼眶紅了。
我這輩子隻看過盛蘊紅過兩次眼,一次是在雪山上,雪崩過後,我的眼睛在雪盲症後第一次解開黑布,他看著我說:“我以為你要瞎了呢。”
他說話不好聽,我那時候不適應光線,眨了好幾次眼才看清楚他,我確定我是看見他眼底的紅絲。
另外一次是我結婚前他罵我,他罵的我太狠,自己都罵急了吧?
我也被他氣的眼睛上火,我不想再看他,我轉身就跑,撞了人我也不道歉,我想那個人撞的我更疼,我眼淚都被撞出來了,要知道我這輩子也很少哭的,我爺爺最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小孩,我已經不是他喜歡的ALPHA了,那我就不能再做一個嬌柔愛哭的小OMEGA了。
我一直跑了好遠,才慢慢的回想起,剛才他也是被我罵的紅眼了吧?
兩次紅眼,謝沉安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嗎?
謝沉安,他就是喜歡你啊,他那麼喜歡你啊,為什麼你沒有好好愛他,為什麼你愛他那麼遲,為什麼你不敢跟他說一聲你愛他?
就一個字,簡單的一個字,謝沉安,你哪怕是騙騙他也好啊。
可我偏偏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我從剛剛開始就像是被點了啞穴一樣,我跟個啞巴一樣張口又閉上,不,人家啞巴還能呀呀兩聲,我什麼聲都沒有。
我不能騙他。
我不能騙他。
如果前麵我還能在心裡大聲的說我愛他,願意愛一輩子、下輩子,可麵對他這句直擊我心底深處罪惡的話時,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我在這一刻深刻的明白,我連愛他都是在玷汙他,如秦雪聲說的那樣。
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麼純粹的人,他的愛情理應是雪染雲頂,純潔無瑕,而我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已經不堪入目。
我在這一刻清楚的明白,我一直不敢跟他光明正大的站在一起的原因,不是盛母的阻擾,不是我們兩家相對立的關係,不是秦雪聲,不是任何人,是我自己,是我不配站在他的旁邊。
我就一直低著頭,默默的看著他的手,他的手輕微的抖了下,然後緩慢的捏了起來。我以為他要起身了,但是他沒有,我又一次聽見他的聲音:“謝沉安,如果你能做到,以後做到,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離開我的話,在佛祖麵前磕個頭吧。”
他是在跟我說‘我心裡還有彆人也沒有關係嗎?’
他把要求都降到這麼低了?謝沉安,你何德何能啊?
如果能夠回到以前該多好,回到我背著他的時候,我願意背他一輩子,無論是他那次的瘸腿還是雪山上他的昏迷,我會背著他不離不棄,哪怕走的方向是錯的,走到西伯利亞,被雙雙凍死,我也不會離開他。
可盛蘊,我一點兒都不想你委屈啊,你根本就不是能委屈的人啊。你現在跟我在一起的這兩個月,你快樂的時候有幾天?你連家都不能回了啊。就連秦雪聲都看出你不快樂啊。
我使勁挺著我的脊背,用儘了吃奶的勁,我都快要把我的牙咬碎了,才控製著我高貴的頭沒有低下去。
我的脊背太容易彎了,因為這輩子就沒有幾件能值得我高揚著頭的時刻。唯一一次因著滑雪得了表揚,得了一項幫得上的工作,可我偏偏又碰上雪崩。
雪埋的是盛蘊,可是我卻再也直不起我的脊背了,我想我寧願不要那點兒傲氣,我寧願我是個廢物,我要一直當一個廢物就好了。
我就是那種掃帚星吧?
盛蘊碰上我就沒有一件好事,甚至連命都差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