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越過不算寬大的桌板,伸手捧住他的臉頰。
帶著一層薄繭的掌心,貼上蘇九安那張細嫩的臉蛋,四指壓在他的鬢邊,連帶著一點後腦上的烏發。
他的頭發摸著很軟,不帶一點紮手的觸感。
“小九,這不是你的錯。”
謝青山第一次發覺,語言,是這麼無能又無用的東西。
他用帶著薄繭的拇指輕輕擦過小朋友沾滿淚漬的眼角與臉頰。
蘇九安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掉下許多新的眼淚。
“來不來這個世上的決定權,從來不屬於自己,小九。”謝青山縮了縮脖子,愈發往桌沿靠近,想更加貼近一點小朋友,“在你的父母知道有你的那一刻,他們都是幸福的,在你活下來的那一刻,你的媽媽也是幸福的。這世上沒有如果,而你的存在,總有意義。”
“我也這樣想過,小叔。”蘇九安微微抬眼,像是自嘲般,勾唇輕笑,“可我實在想不出,我的存在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你千辛萬苦的活下來了,就是你的父母希望你能代替他們陪著蘇老先生和你哥哥。而且,如果你不存在,那我......又該怎麼辦呢?”謝青山再度用拇指輕拭過他的淚痕,“在我的世界裡,你的存在,無比重要。”
他保證,這句話,沒有加任何的修辭手法,不含任何誇大其詞的成分。
蘇九安吸著發酸發麻的鼻子。
也不知道是體內的酒精開始發作的原因,還是謝青山的這句話衝擊力有點大,他的大腦開始宕機,運作的很慢很慢。
小叔說。
在他的世界裡,他蘇九安的存在,無比重要。
無論這句話是否帶有安慰劑的成分,的確是將他空缺失落的心重新點亮了。
眼中的世界漸漸變得有些搖晃模糊。
大概是梅子酒真的起了作用。
冰涼的臉蛋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爬上了臉,還是因為謝青山掌心的溫度傳渡給了他,驀地覺得好熱好燙。
他下意識的掙開了謝青山的手掌,自己揉了揉滾燙的臉蛋,試圖能夠清醒一點。
但梅子酒的酒勁一上來當然沒這麼簡單就能退。
“小叔,我可能不能陪你夜遊了。”蘇九安強撐著自己的意誌,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意誌就會喪失,“我感覺你在轉耶。”
之後的事情,蘇九安隻能記個七七八八,想不起全貌。
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午時了。
醒來後,大腦持續發懵了好一會,才漸漸想起昨晚自己醉倒的原因。
蘇九安捂著腦袋艱難從床上坐起,一直在床沿等他睡醒的琥珀見狀,跳上了鋪著珊瑚絨的小床,“喵喵喵”的叫著。
琥珀這點簡直是乖的不像一隻小貓咪,它從來不會在蘇九安熟睡或者沒睡醒的時候的對主人進行一些坐臉殺,它隻會乖乖的坐在一旁等著蘇九安清
醒,再著急,它也隻會輕輕的“喵”兩聲。
蘇九安從來沒對它進行過訓練,天天被自家貓咪坐臉殺的李歸一知道後羨慕的要命。
蘇九安將蹦到自己手邊的琥珀,順理成章的摟住,抱在懷裡蹭了蹭。
小貓身上暖呼呼毛絨絨的,真的不能怪愛吸貓的人。
這誰能忍得住。
他低下脖子,望向懷中的琥珀。
低頭的一瞬,才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條玉墜。
他將被係在黑繩上的玉墜握在掌中。
觸之生溫。
仔細一看,才發覺是翡翠平安扣。
他對玉石翡翠一類的東西還算有點了解,因為蘇九明喜歡,他也跟著耳濡目染了一些。
是上成的玻璃種,通透乾淨,外層泛著一層奪目的瑩光,內部竟一點棉絮也沒有。
瑩潤無暇。
蘇九安揉著眼,努力想著有關這個平安扣的事件。
大哥也給他買過不少玉墜翡翠,他自己也收藏了一些,但確實,他還沒有成色這麼正的平安扣。
那這又能是哪來的呢?
記憶碎片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有小叔抱著自己在路上走的畫麵,還有自己靠在副駕上的畫麵。
再然後就是大哥扶著他躺到床上的畫麵。
完全沒想起來這個平安扣是怎麼回事。
蘇九安擰眉,眉頭緊緊鎖住。隻得先鬆開懷裡的琥珀,騰出手摸出床頭的手機。
想給小叔發消息,問問清楚。
卻發覺有好多小叔發來的未讀信息。
小叔:[醒了嗎?]上午九點三十三分。
小叔:[宿醉會很難受,記得煮點醒酒湯。]上午十點零六分。
小叔:[我已經去醫館找過你哥哥了,他說我有救。]上午十點三十分。
小叔:[早午安嘍。]上午十一點。
蘇九安被他的“有救”逗得忍俊不禁,擰起的眉也解開了。
和從前一樣,他秉持著“句句有回應,事事有著落”的精神,每一句都引用回應。
小九:[現在才醒呢。]
小九:[好,我馬上就去煮一點。]
小九:[那肯定,我哥哥很厲害的。]
小九:[午安,小叔。]
回複完每一條,他才想起自己是想問脖子上那條平安扣的。
剛在鍵盤上敲下問句。
謝青山先回複了:[不用煮了,你嫂子都已經給你備好了。]
謝青山:[打字好麻煩,小九同學不如出來聊?]
謝青山:[解救解救我,我有點怕生的。]
蘇九安瞪大雙眼,將輸入框裡的問句刪除,重新輸入。
他現在比較想知道這個答案。
小九:[小叔,你在我家嗎?]
幾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