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盼兒自閉一般縮在角落裡,坐在地上抱著雙腿發呆,過了許久才出聲:“小天師,我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沒有車禍,就不會惹出這些事,也不會害梁老師被停課。”
季南星正瀏覽著人間網查看著各地已經結案的案件,這也算是一種積累經驗,以後如果遇到相似的事情就能更靈活多變的處理,聽到謝盼兒的問題,滑動平板的筆也隻是微微頓了頓:“後悔了?”
謝盼兒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後悔,那一家子車禍的下場她不後悔,她隻是後悔好像又害到了梁老師。
季南星:“任何衝動下的決定,絕大多數都不是最優解,所圖的也不過是當時的情緒宣泄,但在情緒峰值中,連人都不能保持理智,更何況是鬼,你能及時清醒沒有執意殺死他們,已經很不錯了。”
意外受到表揚,自閉的謝盼兒瞬間滿血複活地湊到季南星的旁邊:“真的嗎?那這件事還有救嗎,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到梁老師?”
季南星放下平板轉頭看著她:“你的執念是梁老師?”
謝盼兒眼神茫然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的執念好像很多,但又好像沒有,當我從天台上跳下去的瞬間,我希望他們後悔,可是成了鬼後,看著他們不止沒有後悔,甚至還借著我的死去學校鬨,我又覺得希望他們後悔的想法太蠢了,然後想著就這樣吧,當一天鬼就在人間晃蕩一天,哪天魂飛魄散了,也就徹底塵歸塵土歸土了。”
季南星:“如果你還活著,那你今年幾l歲了?”
謝盼兒:“我還活著的話,今年應該二十四歲了吧。”
季南星:“如果你還活著,你希望你二十四歲時在做什麼?”
隨著季南星的問題,謝盼兒忍不住跟著想象了一下,如果她還活著,那麼二十四歲的她在做什麼呢,是不是已經逃離了原生家庭,是不是站在了她最喜歡的舞台上肆意地跳舞,是不是擁有了許多鮮花掌聲和彆人的喜愛。
就算她沒那麼好運擁有這美好的一切,那她最差是不是也在奔赴夢想的路上,哪怕吃著饅頭麵條,吃著水煮白菜,但依然活力滿滿地為了每一個明天努力。
明天,曾經多麼稀鬆平常的兩個字,這一瞬間謝盼兒突然意識到,她是真的再也沒有明天了,她的人生終結在了那個高空一躍的夜晚。
謝盼兒縮到了窗邊的角落裡,回顧著她死後再也不敢多想的曾經,心被挖空的痛意伴隨著那些不敢觸碰的回憶再次清晰起來。
謝盼兒,盼兒盼兒,父母期待的從來不是她。
你是姐姐,你得讓著弟弟,弟弟還小不懂事,你長大了該懂事了,可那時候她也才十歲。
弟弟糖吃多了壞了牙,而她從小到大就沒吃到過幾l顆糖,弟弟牙疼還嘴饞,她拿走了弟弟的糖卻換來一巴掌。
謝盼兒出神地想著,那天爸爸是怎麼說的,他說弟弟的東西你也搶,一個女孩子嘴這麼饞丟不丟人還要不要臉,今天是糖,明天是不是就想搶更多?
她捂著臉坐在地上,聽著爸爸的賤丫頭白眼狼,聽著爸爸說以後家裡所有的一切都是弟弟的。
她知道的,不被愛的那一個,從小都是知道的,那時候的她渴望長大,渴望逃離。
可是好不容易長大了,她卻選擇結束自己。
是省吃儉用利用中午課休一小時發傳單攢錢買的舞鞋被丟掉的那一刻。
是媽媽發狠拉拽著她的頭發當眾對她又扇巴掌又猛踹,說她天生下賤胚子露胸露腿露肚子跳舞勾引人不知檢點時。
是讓她鼻青臉腫站在走廊,聽著媽媽在辦公室罵老師不該支持她跳舞。
是撕爛了她偷偷藏起來的舞衣讓她彆做夢了這輩子都不會讓她去學舞蹈。
是爸爸說她長得漂亮以後一定要找個有錢的好幫扶弟弟。
日積月累的冷暴力,毫不掩飾的偏愛,她看不到頭,這樣的暗無天日裡,長大也並不意味著能得到新生。
她放棄了,放棄跳舞,放棄抵抗,放棄掙紮,也放棄了自己。
她不想耽誤任何人,不想看著老師為她爭取卻次次被罵得狗血淋頭,她寫了一封遺書寄去了學校,然後從自家的天台上跳了下去。
她以為這一切都能結束,卻沒想到她父母依舊鬨到了學校,讓學校賠命。
謝盼兒心裡清楚,她父母鬨,從來不是心疼她,隻是想要榨乾她最後一點存在的價值,為他們的兒子謀取更多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