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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軍侯府

雲戈沒有脫常青山的靴子就能看出來他已經腫脹起來的腳腕,埋怨的目光落在溫禮身上,斥責道:“你家主子傷成這樣,你竟然也讓他走了回來?”

“為何不背著回來?”

溫禮:“”

常青山:“”

他扶額:“溫禮你先下去辦事。”

溫禮行禮告退。

雲戈歎了口氣:“脫鞋,我給你上藥揉一下。”

常青山擺手:“不用,隻是一點小傷,你把藥給我,我自己回去上就行。”

“行吧,”雲戈回身從藥箱裡拿出一瓶藥遞給他,“一天揉搓三次,不出三日就能消腫,恢複如初。”

常青山接過:“多謝。”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常青山起身,擺手笑了笑。

“等一下,”雲戈叫住他,“我聞到血腥味了,將軍傷口裂開了?”

常青山摸了摸/胸口:“無事,隻是小口子,我可以自己處理。”

雲戈歎了口氣,又從藥箱裡拿出一瓶藥:“這是伏珍膏,作用是什麼我就不說了,你自己看著用。”

常青山接過,驚訝道:“不是都用完了嘛?”

“天都城的藥材要比關山崗那邊好買一些,我又做了一些,”雲戈說,“你其他受傷的地方也多塗一下,我這個伏珍膏裡又多加了一份空青草,可以淡痕去疤。”

常青山說:“我用不著。”

雲戈靜靜地看著他,沒解釋。

常青山無奈一笑,把藥瓶塞懷中,往外走:“謝了。”

雲戈一邊收拾藥箱一邊搖頭歎氣:“一個個都不省心。”

霎那間,門口傳來申明廷的怒吼:“雲戈,快給”

話音未落。

申明廷就接到了雲戈撇出來的人參片,立刻含在口中,罵道:“慕任那腦子和嘴巴若是能當武器,定能將北橈敵軍殺得片甲不留。”

雲戈失笑:“這是又怎麼了?”

“去美人宴是需要請柬的,我想著喬裝打扮一下,當個外地獵奇而來的富商公子哥進入美人宴,結果慕任這個莽夫,說話不過腦子,直接把軍侯府的名號給說出去了,這下好了,整個天都城的人都知道咱們將軍要參加美人宴!”

慕任委屈巴巴的從後麵走上來:“你也不事先跟我打個招呼嘛。”

申明廷咬著人參片,低吼道:“這特麼用打招呼,將軍剛在風月台遭遇截殺,咱們後來又去風月台查探,如今你直接把軍侯府給報出去了,等著風月台提前做好準備啊!”

慕任被罵的低下了頭。

雲戈拍了拍申明廷的肩膀,打圓場:“算了,慕任沒腦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彆氣了。”

慕任:“”

申明廷喘了一口粗氣,四處看了看:“將軍呢?不是說來你這兒了嗎?”

雲戈說:“回房了。”

“唉,你們倆等會再過去,”雲戈拉住申明廷和慕任,“將軍回去換衣服了。”

慕任毫不在意道:“都是男的,有什麼的。”

申明廷讚同:“對啊。”

雲戈白眼,拽緊他的衣領:“等會再去,將軍的臥房不可隨意闖入,懂點規矩。”

慕任納悶:“可在軍營裡的時候,我就隨便亂闖了呀。”

雲戈瞪他:“然後你就被將軍一腳給踹出來了,不是嗎?”

慕任:“”

申明廷躲開雲戈的桎梏,整了一下衣服:“算了,這裡是天都城軍侯府,不比軍營,我們確實該守點規矩。”

慕任點頭:“那好吧。”

“對了,剛才我聽溫禮說將軍腳腕受傷了,怎麼回事啊?”申明廷來的路上和溫禮碰上,閒聊了兩句,得知常青山腳腕受傷,便立刻跑來問候,“難道將軍在槐山上又遇刺了?”

常青山獨自一人先回天都城,路上遭遇拂涯居截殺這件事他們都知道,可他們是處於明麵的人,各方勢力都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無法像暗月衛一樣去探查。

如今回到天都城,怕是早就有人盯上了他們。

將軍要去美人宴這事估計很快會有人知道了。

“按將軍的話來說,沒有遇到拂涯居的人,但他遇到了比拂涯居還要難纏的人。”

雲戈想到常青山那彆扭又羞憤的小表情,低垂笑了笑。

“比拂涯居還難纏的?誰啊?”慕任納悶。

申明廷也很好奇:“哪方勢力?”

雲戈搖頭:“將軍沒說。”

“想來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申明廷和慕任也不再繼續追問了。

常青山回到牧雲閣,鎖上房門,脫掉衣服。

他看著心口上方的刀痕,本來快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染紅了裡衣,黏在傷口上,撕扯的時候還帶著皮肉。

常青山眉頭都不眨一下,拿過金瘡藥和伏珍膏塗抹傷口,包紮好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他脫掉靴子,看著紅腫的腳腕,掌心搓熱雲戈給的藥酒,一下一下的揉搓。

常青山腦中不禁閃過那時司嶼觸碰他腳腕的場景。

明明隔著靴子,卻感覺那冰涼的手透過鹿皮靴直接觸碰到他的皮膚一樣。

哪怕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如此真實。

常青山看著自己的腳,漸漸失了神。

直到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才回過神。

“將軍,你好了嗎?”

是慕任的聲音。

“好了。”

常青山立馬穿好足衣和靴子,將換下來的衣服和鞋子扔到一旁,走過去開門。

他看著申明廷和慕任,問道:“請柬拿到了嗎?”

申明廷把懷中的請柬遞過去,欲言又止道:“一共兩份,持有請柬的人可以帶一位伴友,就是”

他瞪一眼唯唯諾諾的慕任,“身份暴露了。”

常青山坐在凳子上,看著風月台的請柬,赤紅的封麵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金箔,上麵寫出三個極其豪邁狂放的字體。

——美人宴

常青山翻開請柬,內容很直白,就是告知參加美人宴的賓客帶好錢財,彆到時候遇到了喜愛之物因力不從心而含恨錯失。

“無所謂,自打我第一次踏入風月台的時候身份就已經暴露了,”常青山合上請柬,“如今我回到天都城,雖是得勝歸來,回朝述職,但在旁人心中恐怕覺得我是回來幫皇後撐腰,給軒王查明死因的。”

“如今再想著去隱藏身份,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常青山表情淡然,目光淩厲如破空的箭:“幫皇後查軒王死因這個理由挺好的,能夠掩藏住我們真正回天都城的目的。”

“好的,那明晚我們陪將軍一起過去,兩個請柬,剛好咱們四個人可以一起去。”申明廷建議道。

常青山本就有這個打算:“可以。”

“那將軍繼續休息吧,我們先回房了。”申明廷拉著慕任往外走。

“雲戈?”常青山喊住他。

雲戈回頭:“將軍有何吩咐?”

常青山問:“若是一個人身體一直冰冷如鐵,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雲戈詫異:“將軍生病了?”

“不是我,”常青山婉轉了一下說辭,“是我的一位好友,身體自小冰冷瘦弱,如今再見她的時候,發現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將軍這位好友現處何地?”雲戈問,“我可以上門給他問診。”

常青山猶疑道:“她比較害羞,不愛見生人。”

雲戈:“那具體的病症將軍可知,能細致一些嗎?”

常青山想了想:“她很瘦,很白,那種白像是沒血色的白,然後身子很冷,就像冰塊似得。”

“”雲戈淡淡道,“按照將軍你這種表述,你這位好友像是死了很久。”

常青山:“”

雲戈無奈道:“醫者問診,需得望聞問切,從旁人口中得知病症終歸是不靠譜的,將軍若是關切那位好友的病情,不如和他說一下,我可以懸絲診脈,也可以隔屏問診。”

常青山指尖在桌麵短促地敲打了幾下:“再說吧。”

“那屬下先告退了。”

“嗯。”

雲戈剛邁出一步,又歪著身子湊過來:“我雖不知道具體病症是什麼,但按照將軍剛才的表述,我可以先做一些暖身丸,隻是補藥,對身體無害。”

常青山說:“好的,謝謝。”

雲戈擺手:“將軍不必謝,明日暖身丸就能做好,到時候將軍給你那位好友試試。”

“好。”

定天宅。

歲杪看著滿身淤泥的司嶼,驚訝道:“主子,你這是上完香去采蓮子了嗎?”

槐山山腳下有片池塘,種滿了荷花蓮藕。

司嶼平靜的看著她:“你腦子裡除了吃的還能有什麼?”

歲杪嬉笑道:“還有主子您。”

司嶼嘴角一勾,摸了一下歲杪的腦袋:“小滑頭,去給我準備一下熱水,我要沐浴。”

“好的。”

歲杪立刻去準備。

司嶼在院中的石凳坐下,輕聲道:“出來吧,有我在,歲杪不敢打你。”

京辭的身影在院中閃出,單膝跪地,抱拳道:“殿下所做一切,京辭感激不儘。”

“你找到蠱人被關之所了嗎?”

京辭回道:“找到了。”

司嶼點了點頭,從懷中拿出那枚綠目:“確實如你所說,這枚綠目裡能有救你哥哥的方法。”

京辭眼眶泛紅,神情激動:“求殿下救我哥哥一命。”

“我既已答應你,自然不會失信於你,”司嶼把玩著綠目,“如今綠目已經到手,你將那些反對我的天門門徒悉數斬殺,能做到嗎?”

京辭猶豫道:“全部嗎?”

司嶼看著他,目光森然:“全部。”

“天門之中,真正聽從我的人不多,算起來也就你和拾春,其餘人對我來說並無用處,”她將綠目放在掌心,當著京辭的麵慢慢收緊,“這綠目也是我和你做交易,答應替你從我爹爹手中騙過來救你哥哥的,如今我已經完成了我該做的事情,接下來就該你履行承諾。”

“你若是想毀約也可以,”司嶼臉上沒什麼表情,輕描淡寫,“這綠目我可以還回去。”

“不要!”京辭忙道,眼中滿是慌亂和無措,“殿下,我錯了,我不該違抗你的命令。”

司嶼淡淡道:“這不是命令,這是交易。”

“京辭,你若是心軟想要放棄這場交易,我不會怨你怪你。”

“如今我才是門主,那些越俎代庖,目中無人的門徒我自然要清理,”她眼角眉梢儘顯冷意,“你和拾春都是主動投靠我的,而那些人想要和我作對,也就該明白成王敗寇是什麼意思。”

“我給你考慮的時間,是追隨我?還是違抗我?”

京辭神情悲痛,糾結不已。

他和哥哥是孤兒,自小被天門收養,受門主悉心照養長大成人,從低等門徒努力的爬到了護法的位置,得到了門主的青睞和關照,京辭很感激門主。

門主創辦天門不易,收養各地孤苦孩子,培養成人,他與那些孩子一樣,一起習武做任務,一起出生入死,他們都是一起長大的夥伴,如今卻要為了自己的私心絞殺那些不服司嶼管教的門徒,京辭還是不忍心對他們痛下殺手。

“殿下,他們”京辭還是想爭取一下,祈求道,“我可以去勸服他們聽從您的指令,求您放過他們一條生路。”

司嶼唇間緩慢的吐出來幾個字:“你不打算救你哥哥了嗎?”

京辭身子一僵,麵上幾近猙獰扭曲:“殿下,我想救哥哥,可我也不想亂殺無辜之人。”

“求您了,殿下。”

他磕頭懇求,腦袋狠狠地撞在地上,額頭磕出血來都沒有停下。

一聲比一聲大。

青石磚上血一點一點的增多。

突然,京辭磕頭的動作一滯,後脖領被人拽住。

“我剛打掃好的院子,你又給我弄臟了。”歲杪不開心道。

京辭:“”

他甩開歲杪的手,打算繼續磕祈求。

歲杪見他還要糟蹋自己打掃過得院子,一生氣,直接拽著京辭的腰帶給他舉了起來:“我都說了,你弄臟了我的院子,你還來!是找打嗎?”

“放下我!”京辭整個人都被歲杪舉到空中,動彈不得,“歲杪,你把我放下來!”

“把你放下來繼續弄臟我的院子?”歲杪擰著小臉,氣不打一處來,“你休想。”

“你”

“好了,”司嶼動動手指,“歲杪,把他放下來。”

“不是扔,是放。”她見歲杪做出投擲的動作,立馬喝道。

歲杪撇撇嘴,不情願的將京辭放下,警告道:“你再敢弄臟我的院子,我就打死你。”

京辭白了她一眼,額頭的鮮血流了一臉,慘白的臉加上赤紅的血,在搭配陰沉沉的天色,看起來可憐又可怖。

京辭剛要繼續跪下磕頭,司嶼開口道:“彆跪了。”

京辭以為司嶼不打算幫他了,瞳孔一縮,目光絕望又無助,呐呐道:“殿下,我”

“我會救你的哥哥。”

京辭眼睛一亮,可下一秒神色左右為難,“可門徒我”

“不用殺了,”司嶼看著他一臉血,“我隻是在考驗你。”

京辭呆住:“什麼?”

歲杪見他被嚇傻的樣子,一掌呼過去,給京辭差點打飛:“笨啊!主子說在考驗你,考驗不懂嗎?”

司嶼看著打趴在地的京辭,無奈道:“歲杪,安靜點。”

歲杪噘嘴:“真討厭!”

京辭咳了兩聲,跪直身子,直視司嶼,不解道:“殿下,屬下不知您的意思?”

司嶼沒有過多解釋緣故,她給了歲杪一個眼神示意:“給他吧。”

歲杪從懷中拿出一個信封和鑰匙:“自己去知天居地牢看吧。”

京辭接過:“這是?”

司嶼沉聲:“你向來是熱心赤城,明辨是非,沒有為了一己私欲而殘害他人性命,我很看重你,也希望你不要再被蒙騙,待你去過地牢後,得知真相,也告訴你那些夥伴,不要再為他人拚死拚活,付出生命,最後慘淡收場。”

京辭攥緊信封和鑰匙,他覺得手中的東西突然沉重了起來,像是他人生之中的轉折點,心中竟然生出一絲恐懼和迷茫。

但想到哥哥,京辭目光堅定,對著司嶼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定天宅。

歲杪從廚房裡拿出抹布,擦了擦院中的石板上的血跡,越擦越氣憤,最後無力的坐在地上,將抹布捏碎:“主子,那家夥肯定受不了真相的。”

司嶼看著頭頂厚厚一層的烏雲,閃電在黑雲中忽明忽滅,一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赫然逼近。

“真相都是殘酷的。”

歲杪從懷中掏出一塊冰糖塞嘴裡,牙齒咬碎堅硬的糖塊,發出“哢吱哢吱”的脆響,含糊道:“那家夥得瘋。”

“清醒的瘋總比麻木的活好。”

司嶼起身回屋洗澡:“要下雨了,回屋吧。”

歲杪起身,不管血跡:“我不擦了,一會下雨就衝沒了。”

暴雨前的天都城漸漸安靜,等著迎接震破天際的雷鳴和閃電。

狂風席卷大街小巷,豆大的雨滴轟然落下。

無人害怕電閃雷鳴和瓢潑大雨,經過那次旱災的折磨,他們將每一場的大雨視為神佛的饋贈。

一個劃撥天際的閃電,照亮整座天都城的天空,恍惚白晝突降。

京辭赤紅著眼,目次欲裂,血絲遍布眼珠,表情猙獰如惡鬼。

他看著地牢中奄奄一息的天門法師,咬牙切齒,含著血沫:“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第72章

風月台

美人宴

隨著戌時敲起的一道銅鑼聲,宴會開始。

大批有權有勢的賓客湧入雅閣,他們身著價值不菲的綾羅綢緞,腰間玉佩掛繩皆是精品,手持折扇乃是名家大作,就連身上的熏香都名貴萬分。

所有人臉帶半截麵具,麵具形狀各異,隻讓賓客露出掛滿笑容的嘴和充滿貪婪淫/欲的眼。

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展台,一個個千嬌百媚,嬌豔欲滴的美人,頭戴白紗鬥笠,給人一種半遮半露的曖昧繾綣,讓台下的賓客心思騷動。

雅閣除了四樓不開放給外人涉足,其餘三層都已經站滿了前來競拍玩耍的看客。

“公子,這次一共有十位美人,不僅有天啟國的人,還有來自南疆和北橈的人。”

常青山扶了扶臉上的麵具,看了眼賓客每個人手上都有的介紹單,上麵畫了美人圖和姓名以及拍賣的最低價。

“十個美人,賓客卻這麼多,這是要搶起來啊?”慕任感歎道。

雲戈說:“物以稀為貴,這介紹單上的美人樣貌都是絕佳的,來這裡的賓客一個個都有氣性的,誰也不想被誰壓上一頭。”

申明廷翻著介紹單,讚同道:“確實不錯,個個都是樣貌出色,各有風韻,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舞藝音律無一不懂。”

“嗯嗯,都好看,尤其是這個,”慕任把最後一頁的美人圖遞到申明廷眼前,“十個美人裡,這個最好看。”

申明廷不信慕任的眼光:“你看中的美人能有什麼”

他一頓,立刻把介紹單扯過來,“這個人?!”

雲戈見申明廷驚詫,問道:“怎麼了?”

常青山聞聲看過去。

申明廷把最後一頁展開,讓他們都能看清楚上麵的美人圖:“你們不覺得這人有點熟悉嗎?”

不說不要緊,一說都認識。

常青山眉頭緊蹙,扯過介紹單,目光幾乎釘死在美人圖上,沉聲道:“大膽!”

“這不就是唔”被申明廷這麼一提醒,慕任才發現這個叫做“易安”的美人竟然和天啟國那位神奇的三公主長得有五分相似啊。

雲戈眼疾手快的捂住慕任的嘴巴,警告道:“注意點,這裡都是人,不要胡說八道。”

申明廷麵色一沉:“慕任這家夥都能看出來,其他人更清楚這個易安美人的樣貌和那位很像。”

當年祭祀求雨時,三公主出塵絕豔的樣貌和身姿早就刻入人心,讓人無法忘懷。

天啟國有美人榜和公子榜,按照樣貌、背景、學識等條件來挑選第一美人和第一公子。

第一公子是太傅之子太史景衍,而第一美人便是天啟國三公主趙司嶼。

三公主求雨時,身著白衣輕紗,似仙女下凡舞動,祈求上天降下甘霖,那一抹傾城傾國的風姿被畫師拓印在紙上,被世人相看敬仰。

也曾有名門望族,世家公子,王親貴爵向趙文帝求娶三公主,但三公主被知天居的燕國士收為親傳弟子後,便無人再敢上門求親了。

雖無法直白言說,但美人風姿依舊存在人心深處,會在陰暗隱晦的角落裡隨意褻瀆。

就像現在,申明廷掃視一眼,很多人將目光都停在了最後一頁的美人圖,那眼中的勢在必得,淫/邪欲/望幾乎實質,令人惡心。

他看著常青山將介紹單攥緊手心,力氣之大,手背的青筋都浮現出來了。

“公子,那易安隻是與那位有幾分相似,但終歸不是”

申明廷覺得常青山的反應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這位三公主再怎麼國色天香也跟他們沒有關係,但常青山此刻的狀態讓人覺得他很在意三公主。

常青山目光一壓,看著展台上帶著鬥笠的美人,隨著老鴇的一聲聲叫喊,一個接著一個美人摘掉鬥笠,被一個又一個揮金如土的賓客買走。

隨著時間的流逝,終於輪到了最後一位美人競拍。

老鴇一手摘掉美人鬥笠,露出比美人圖上還要精致俊美的易安,看著底下驚歎連連的賓客,得意一笑:“這位美人,名叫易安,起拍價五千兩。”

話音一落,便有人已經急不可耐的喊道:“六千兩——”

還沒等眾人反應,又有一個聲音喊道:“七千兩——”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氣。

前幾個美人競拍,每次喊價都是一百兩的喊,此刻竟然直接一千兩的喊,實在是太瘋狂了。

“八千兩——”二樓有人喊道。

喊到這裡,有些人已經默不作聲,無法參與這場亂戰。

老鴇忙道:“還有沒有哪位客官想要加價的啊?”

“三聲之後,可就要錯過這位美人了哦。”

話音一落,二樓的,常青山腳下的位置傳出一道像是故意壓低的聲音:“九千兩——”

老鴇笑嘻嘻道:“二樓貴賓叫價九千兩!”

申明廷擰眉:“這聲音好熟悉啊?”

常青山挑眉:“兵部尚書,薄康毅。”

那次回朝覲見還有禦花園宴會,薄康毅都主動找過常青山攀談,他的聲音還是很有特點的。

嗓音像是故意壓低一樣,但實際上這位薄尚書是在旱災之時,得了霍亂,嗓音落了病,變的低沉沙啞。

雲戈笑了笑:“這美人宴還真是藏龍臥虎。”

老鴇見無人叫價,拉過易安,喊道:“九千兩第一次。”

“九千兩第二次。”

“九千”

“一萬兩!”

眾人一震,老鴇頓時喜笑顏開:“三樓的貴賓喊叫一萬兩!”

申明廷猛地轉頭,看向那開著門的包廂,低呼道:“這是”

常青山眯眼:“四皇子,趙天宇。”

慕任納悶道:“四皇子乾嘛要拍下和三公主這麼相像的人啊?”

說話之人無意,但聽話之人震驚。

常青山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冷冽:“惡心!”

雲戈冷哼一聲:“天都城還真是人才輩出啊。”

老鴇喊了三遍,無人再報價,狠狠敲動銅鑼:“恭喜三樓貴賓競拍成功。”

掌聲稀稀拉拉的響起。

常青山看著薄康毅甩袖回到二樓包廂,看起來很生氣,但他肯定是認出了叫價之人是誰,所以沒有再繼續喊下去。

競拍結束,賓客也不再聚集,拍到美人的帶回去享受,沒拍到的隻能另找姑娘小倌享樂。

常青山回到包房,掌心的介紹頁已經支離破碎,看向申明廷:“將老鴇帶來。”

申明廷應道:“好。”

他轉身出了房間,關上房門。

三人沒有說話,靜靜的待在房間裡,但房間並沒有一如既往的寂靜下去。

四周響起了讓人臉紅心跳的動靜。

慕任捂著耳朵,羞紅了臉:“真是要命了!”

雲戈神色淡淡:“人之常情。”

慕任納悶:“你怎麼一點都不害羞啊?”

雲戈上下打量他,勾唇壞笑:“誰像你啊?初哥一個。”

“”慕任臉紅的更厲害,“你當誰都跟你一樣,風流浪蕩。”

他看向常青山,試圖將他拉入自己的陣營,“你嘲笑我就是嘲笑公子。”

常青山抬眸瞪他:“閉嘴。”

慕任打了一下偷笑的雲戈。

雲戈疼地甩了甩胳膊。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敲響。

慕任打開房門,申明廷帶著老鴇進來。

老鴇一看都是美人宴的賓客,臉上還帶著麵具,她忙道:“各位公子好啊,叫奴家前來是有什麼吩咐?看中哪位姑娘小倌了?”

常青山說:“看中那個易安了,你能給我弄來嘛?”

老鴇麵露苦澀:“公子,今日怕是不行,易安的初夜已經被拍下了,要不您過幾日再來,到時候我一定讓易安伺候您?”

常青山問:“這個易安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老鴇眼睛一轉,笑哈哈道:“這孩子是個苦命人,是他家裡人把他賣到我這裡的,我見他生的貌美,就把他當做這美人宴的壓軸。”

“真的嗎?”常青山耳廓一動,回頭看了眼窗戶。

老鴇故作嚴肅揚聲大喊:“當然句句屬實啊。”

常青山看向雲戈。

雲戈收到示意,拍了拍老鴇的肩膀。

老鴇偏頭看過去,隻見旁邊俊雅的公子手掌一開,吹起掌心的白/粉,糊了她一臉。

還沒等她做出反應,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彈指。

雲戈看著老鴇的目光慢慢呆滯,表情麻木。

他說:“公子,可以問了。”

慕任歎為觀止:“雲戈,你這手法是越來越厲害了。”

雲戈得意的扯起一邊嘴角:“承讓。”

“等下次和北橈敵軍對上,你能再想今天這樣吹他們嗎?”慕任滿眼期望,“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打倒他們。”

雲戈:“”

常青山看著老鴇,問:“易安是什麼來路?”

老鴇:“家裡人把他賣到了風月台。”

常青山擰眉:“賣了多少錢?”

老鴇:“一千兩。”

慕任咋舌:“一千兩買入,轉手就買一萬兩,暴利啊。”

常青山問:“他是哪裡人?”

老鴇:“不知道哪裡來的,估計是天啟國附近哪個窮僻村子裡的。”

常青山問不出易安的身世,但他也不信老鴇的說辭。

估計是有人隱藏了易安的身份背景,所以老鴇知道的信息也是缺失的。

“趙天宇常來風月台嗎?”他問了彆的。

老鴇點頭:“四皇子是風月台的常客。”

“經常會帶著好友來玩。”

常青山眉眼一動:“他都帶誰來玩?”

老鴇數著指頭,一一報名:“王公子,林公子,趙公子軒王殿下”

“等等,”常青山叫停她,“軒王殿下是四皇子介紹來的?”

老鴇點頭:“嗯。”

“何時來的?”

老鴇:“五月末。”

申明廷聞言:“夏季美人宴之前,軒王就已經來這風月台遊玩了。”

雲戈補充道:“然後在美人宴上競拍到了拾春姑娘,最後死在了冷宮水井。”

“現在軒王之死,竟然還牽扯出了四皇子。”

常青山指尖摩挲了幾下:“四皇子和軒王關係很好嘛?”

老鴇:“應該很好,當初競拍拾春的錢,一半都是四皇子出的。”

慕任撇撇嘴:“能給出這麼多錢,一看就是好兄弟。”

申明廷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常青山問:“拾春在軒王死後接了幾個客人?”

老鴇:“太子殿下、李丞、薄康毅、四皇子、太史景衍、常青山、還有三位看起來就不像來玩的男人”

申明廷&雲戈&慕任:“”

太子和李丞,常青山知道這兩人來找拾春的理由。

薄康毅和四皇子,估計是求色的。

太史景衍乃太傅嫡子,文人風骨,雅正肅清,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申明廷說:“公子,要查嗎?”

常青山抿唇:“回去再說吧。”

雲戈在老鴇耳邊打了響指,輕聲道:“走出去,忘記剛才發生的一切。”

老鴇點頭,她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申明廷剛要把房門關上,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在二樓響起。

“死人了啊啊啊——”

第73章

兵部尚書薄康毅死了。

死在了雅閣的二樓包廂之中。

房間裡隻有他一人,房間反鎖,無人進入。

薄康毅死狀淒慘,被人一刀刺穿心脈,一擊斃命,鮮血流了滿地。

表情驚恐萬分,像是見到了鬼一樣,目瞪口呆。

趙文帝得知兵部尚書慘死於風月台,勃然大怒。

之前軒王因遊玩風月台而慘死冷宮水井,現金兵部尚書竟然參加美人宴,狎玩歌女,沉湎淫逸,被人殺死與秦樓楚館之中,簡直恬不知恥,有失風化。

趙文帝雖生氣薄康毅放浪形骸,無恥之尤,但朝堂大員無故慘死,凶手不知所蹤,逍遙法外,實在是折損天啟國威,他勒令大理寺和刑部立刻糾察薄康毅死因,要求三日內必須抓到凶手。

一時間,天啟國暗流湧動。

刑部尚書李丞和禦史大夫顧永河馬不停蹄的探查薄康毅死因,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還牽扯出兵部尚書貪汙腐敗,哄抬市價,以權謀私之罪。

事情起因是李丞先去風月台檢查現場,想看看有沒有凶手遺留下的痕跡,還審問了當晚在雅閣的所有人,結果發現薄康毅竟然用九千兩想要競拍一個小倌。

九千兩。

一個正三品的尚書竟然一夜一擲千金。

要知道一個正三品的尚書月俸也就是才二百兩,而美人宴所競拍的美人需得要求賓客當場結算,不許賒賬,一次性付清。

薄康毅敢在競拍美人是喊叫九千兩,就說明他可以一次性拿出九千兩,若按照他的俸祿,這簡直天方夜譚。

由此可見,薄康毅定然有彆的途徑收斂錢財。

於是,李丞和顧永河雙線並查,一邊繼續抓捕凶手,一邊細究薄康毅巨額款項的來源。

結果這追查殺手的支線緩慢,但追查款項來源卻非常迅速。

李丞先是調查了一下薄康毅的背景身世,得知他並非天都城之人,而是來自禹洲府的人,天啟國四十四年科舉中第,成為榜眼,而後又與天都沈家嫡長女沈清韻成親,成婚後育有一女,但因沈清韻生產時壞了身子,無法再有身孕,薄康毅本想在娶一門姬妾傳宗接代,奈何沈清韻是個性情剛烈之人,眼裡容不得沙子。

她可以接受薄康毅收養一個孩子,但不允許他招姬妾過門,若是薄康毅執意要收姬妾,沈清韻就要與薄康毅和離,帶走自己獨女,薄康毅對沈清韻有情,自然不會想與她和離,隻能歇了收姬妾的心思。

單看薄康毅的家事,平平無奇,但李丞換了個方向去查,查了一下沈清韻的背景,畢竟當時已是榜眼的薄康毅,正是意氣風發,眼高於頂的時候,怎麼會接受一個商賈人家的嫡女,官商之間還是有不可逾越的鴻溝,要知道當年還有大臣想要和薄康毅結親,其中就有如今刑部侍郎陳子敬的女兒,但薄康毅卻拒絕了。

這麼一查,又查出了一些東西。

這沈家來頭不小,竟然把控著天啟國所有的米麵糧油的售賣,在禹洲府和幽州府都有萬畝良田,每年的產量幾乎達到上萬噸,不僅在天啟國出售,還會遠銷至南疆和北橈。

目前蒼海米鋪所售賣貢米“金瓷米”便是沈家在背後掌控管理,就連官宦世家,權豪勢要,達官貴人等有權有勢常愛吃的“細精米”也是出自沈家掌管的成嘉米鋪。

還有很多米鋪糧油店都是沈家產業,它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米鋪掌櫃都是沈家人以及牌匾上都有沈家特有的圖紋。

祥雲紋。

若隻是開米鋪,並不會讓李丞多加注意,但沈家管理的很多米鋪曾在旱災之時抬高米價,以次充好,還會囤積米麵售賣給南疆北橈,任由天啟國百姓受旱災折磨,活活餓死。

而且在戶部正在給關山崗堅守的禦天大軍籌備糧草軍餉的時候,沈家所掌管的米鋪竟然謊報米倉受旱災影響,早就沒有餘糧,無能為力。

此事一出,李丞和顧永河震怒痛心,將軍在戰場奮勇殺敵,抵禦敵寇,而我朝子民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將米麵賣給外國,不顧天啟國百姓和士兵,任由拚死保衛邊疆的士兵們食不充饑,實在可恥可恨!

趙文帝看到李丞和顧永河的奏折,大發雷霆,怒火中燒,要求立刻查抄沈家和薄康毅,沒收沈家和薄康毅所有財產,嚴懲不貸。

沈家和薄康毅等人進行刺配。

女眷入娼奴賤籍,男子皆流放,違令者當場斬殺。

天子一怒,浮屍千裡。

“嗬,還能牽扯出貪汙腐敗?”雲戈聽到溫禮送來的最新消息,不禁搖頭感歎了一聲,“天都城還真是人才輩出啊。”

慕任氣極,一拳拍碎了桌子,罵道:“他娘的,老子當初餓的都生啃地皮了,他們這些狗東西竟然還私藏米糧,私藏就算了,還敢賣給南疆和北橈,良心都喂狗了是吧?老子奮勇殺敵,不顧死活守衛關山崗為了什麼啊?”

申明廷也很生氣,沒有勸慕任。

他胸膛劇烈起伏:“這些人貪圖無厭,毫無底線,朝廷購買軍餉米糧會有折扣,若是販賣給外國,他們可以漲價幾倍,孰重孰輕,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慕任氣得臉紅脖子粗:“若是薄康毅沒死,我真想將他大卸八塊!”

“隨意誅殺朝廷官員,你想死嗎?”申明廷歎了口氣,“要不是薄康毅被人殺死,以他的勢力和沈家的財力,估計還不能發現他做的這些醃臢事。”

雲戈頷首:“確實。”

慕任喘了一口粗氣:“這麼說還得謝謝那個凶手嘍。”

“凶手的下落有消息了嗎?”

申明廷看了眼默不作聲的常青山,說:“溫禮說,李丞命仵作檢查了薄康毅的屍體,發現傷口的形狀和天啟國內作祟的采花賊大盜所有的武器六棱錐很像,那夜他聽聞美人宴有有神似三公主的美人,想要一親芳澤,獨攬美人,結果尋錯方向,無意撞到薄康毅看到,采花賊隻能殺死薄康毅逃走了。”

“現在全城戒備,抓到采花賊是遲早的事。”

常青山突然問:“何時抄家?”

申明廷頓了頓:“聖旨已經已下,估摸酉正之時李丞大人和顧大人就會到達薄康毅府邸和沈家大宅。”

“將軍有何打算?”

從溫禮來報最新消息後,常青山一直沉默不語,連同仇敵愾的斥責都沒有,隻是坐在軟榻上垂眸不語。

雲戈問:“將軍沉默不言,是覺得此事有蹊蹺嗎?”

慕任替常青山解釋:“將軍肯定是被氣壞了。”

常青山目光閃動:“無事。”

“隻是有些累了。”

申明廷說:“那將軍休息會吧,我們回房,不打擾將軍您了。”

常青山單手支頤:“嗯。”

申明廷三人離開房間,雲戈幫常青山關好房門。

——

李丞帶著士兵浩浩蕩蕩的前往薄康毅的府邸,看著緊閉的大門,抬手一揮:“上,違令者就地誅殺!”

士兵們:“是——”

士兵一腳踹開大門,衝進去,府中赫然響起尖叫聲和哭喊聲,連綿不絕,慘不忍睹。

有仆人丫鬟想要逃走,被士兵一劍擊殺,鮮血流了滿地。

正在此時,尚書府後院失火,漫天火焰衝上雲霄,熯天熾地,從遠處看像是要將一切燃燒殆儘。

李成見狀,立刻讓士兵連忙救火,但因火勢太大,無法用人力將其撲滅,為了避免傷亡,李丞讓所有人立馬撤退,待援軍趕來將其大火澆滅。

大火肆虐,燒灼著所有人的眼眸。

赤紅的夜空下,閃過兩道黑影,速度之快,無人察覺。

常青山在李丞還未來之前就到了尚書府,他心裡有深深的疑慮,薄康毅死的絕對沒有表麵那麼簡單。

薄康毅會武功。

常青山第一次見他時就能感覺到他內力豪邁,氣息沉穩,典型的練家子,善用外家功法。

采花賊竟然能將他一擊斃命,直接戳中心臟,薄康毅並無反抗機會,就說明這個采花賊定然是擁有踔絕之能。

而那個擁有六棱錐的采花賊,名叫尚且,是一個輕功卓越,但武功境界隻有六品階級的人。

常青山潛入尚書府想要查一些蛛絲馬跡,結果卻發現早有人先下手為強,先進入薄康毅的書房,從博古架後麵的密室裡拿出了一堆信封和一個玉佩,見黑衣人要走,常青山上前去攔。

黑衣人身形瘦小,武功路數非常刁鑽古怪,每每對上都被他的拳風震得筋骨發痛,一招一式,力大無窮。

小小的身體裡像是積攢了無數的氣力,運用起來竟如驚濤巨浪一般洶湧撲來。

常青山袖中飛出短劍,隻聽“錚”的一聲,短劍與六棱錐相撞,發出刺耳的金鳴聲。

“尚且?”

黑衣人帶著麵具,隻能從雙眸口中看到他眼神變化,聲音像是做過偽裝,嗓音粗啞:“既然你認出我的身份,給我死!”

常青山歪頭多開六棱錐,腳尖踢開錐刃,空中翻身,短劍“蹭”的一聲飛出,直逼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見狀,翻身躲開,反手為爪,抓住常青山的右胳膊。

常青山覺得手臂似鐵鉗一般難以撼動,見他要強行掰斷手臂,常青山左手運力,浩瀚內力在周身翻湧,直接打了上去。

“乾!”黑衣人瞪大眼睛,立刻鬆手,不敢與常青山對掌。

但內力已至,黑衣人被打的後退兩步,湧上來的鮮血被他咽下。

這時,遠處有人喊道:“失火了——”

後院竄出衝天的火焰,黑衣人眉頭一皺,他不想與常青山過多糾纏,腳尖一踏,飛身離開。

“休想逃!”

常青山深喘兩下,捂著心口處,立刻追上去。

黑衣人瘦小的身形在屋頂上上下翻飛,故意借著暗沉的夜色偽裝自己的蹤跡,但每次都被常青山發現。

“乾!”

黑衣人捂著肩膀,看著後麵緊追不舍的常青山,目光焦急不已。

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把粉末,衝常青山揚去,奈何常青山掌心內力翻湧,直接將粉末吹散,散在空中。

黑衣人身形一轉,往右前方的房屋瓦舍中,他踏碎一間房屋的瓦礫,跳了進去。

常青山立刻跟上,跳進那屋頂碎裂出一個大洞的房間。

常青山覺得眼前的房屋擺設有些似曾相識,尤其是眼前的這麵繡著雲彩的輕紗。

“再敢靠近,我殺了她!”

常青山掀開白紗,看著麵前的景象,瞳孔一縮。

黑人手持六棱錐,抵在司嶼纖細白皙的脖子上。

此時的她坐在浴桶中,不著寸縷,常青山扯下白紗扔到浴桶中,遮住司嶼的身體。

他見六棱錐刺進一份,深吸一口氣,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戰栗和恐慌:“你放開她,我,我不追你了。”

第74章

黑衣人眼睛一轉,故意伸手往下摸去。

“住手!”常青山怒目而視,“彆動她,我已經答應放你離開,你彆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黑衣人桀桀一笑,“我突然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情,你好像很在意這個女人啊?”

“我隻是不想牽扯無辜之人,”常青山喉結滾動,沉聲道:“怎麼?你想和我繼續僵持下去,等士兵追上來嗎?”

黑衣人擰眉。

常青山繼續道:“我追你的路上可處處留下了記號,士兵尋著記號會追上來,若你仍想和我僵持下去,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你能不能活著離開就不一定了?”

黑衣人手下用力,五指收攏,掐住司嶼的脖子,陰惻惻道:“你威脅我?信不信我殺了她?”

“殺唄,”常青山手持短刃,目光凜冽,“一個平民換一個謀害朝廷命官的賊人,我可是賺了啊。”

黑衣人眼裡閃過一絲不快和憤怒,咬牙道:“你竟然為了抓我,打算一命換一命?”

“你還有良心嗎?!”

常青山沉下氣來,“你殺害我朝官員,論良心,你應該也沒有吧?”

他緊盯著那隻掐住司嶼脖子的手,手指短小白嫩,不似個男人的手。

單看身形和個子,看起來像個孩子。

而且武功境界並非像真正的采花賊“尚且”一般,眼前的黑衣人要比尚且厲害許多。

黑衣人啞然:“你真能放我走?”

常青山見他鬆開,舒了口氣:“一言為定。”

黑衣人說:“那你轉過身去!”

常青山皺眉:“我若轉過身去,豈不是被你偷襲?”

黑衣人“嘖”一聲:“我又不打過你,我能偷襲成功個屁!”

“”常青山抵了抵腮,“好。”

他轉過身去,耳朵一動,聽到窗戶煽動的聲音,等常青山在轉身回來後,發現黑衣人已經沒了身影。

常青山沒有去追,此人的武功和輕功都是上乘,若是將他逼急了,真隨意濫殺無辜,後果不堪設想。

剛才的話雖然大部分都是為了降低黑衣人警惕的假話,但有句話說的認真,那就是他做了記號,此刻溫禮怕是早就追上去了。

常青山長舒了口氣,目光瞥到已經安全的司嶼,又立馬轉過身子去,說:“公主,你沒事吧?”

“嘶”

常青山聞言,忙道:“怎,怎麼了?”

司嶼摸著脖子上的傷口,“剛才被刮到了,出血了。”

她看著常青山的後背,嘴角微勾,語氣卻弱小又可憐,“將軍,我好疼。”

常青山吞了吞喉嚨,抿唇道:“這樣,公主你先從浴桶中出來穿衣,一會兒微臣給您上藥,如何?”

“好,”司嶼故作愁慮,“可是我的衣服放在了外室,將軍能幫我拿來嗎?”

“外室?”常青山看向前麵,“在哪裡?”

“榻子上。”

“好,我去拿。”

常青山從榻上拿過衣服,雖是貼身衣物,但衣服材質還沒他身上的外衣質量好,摸起來略有些劣質,布料也不是皇室中人都會穿戴的“錦雲緞”。

他微微垂眸,倒退到浴桶邊,背著身將衣服遞過去,“公主,給您。”

耳旁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常青山低著頭,手臂僵直著,不敢亂動。

“多謝將軍,今日若不是將軍您唔”

常青山僵住,他臉頰“蹭”的一下紅了起來,背後那濕漉漉又過分柔軟的軀體緊緊貼合他,那清雅的馨香在他鼻尖肆無忌憚的縈繞,耳廓被溫熱的吐息所包圍,漸漸發燙。

“公,公主?”常青山聲音都打飄了,磕磕巴巴道,“你你怎麼了?”

“我被浴桶中的白紗纏住腳了,不小心絆了一下,”司嶼握住常青山單薄的肩膀,“將軍,借我扶一下,我把白紗解開。”

“好。”常青山板著身子,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弱了許多。

“唉呀,竟然纏了好幾圈。”司嶼一邊看著常青山羞紅的脖頸,一邊慢條斯理的玩著水中飄蕩的白紗。

她手掌滑下,緊握住常青山的手臂,有意無意的撫摸,故作苦惱道:“將軍,再等等,我還沒解開。”

常青山吸吸鼻子:“沒事,公主慢些。”

他垂下眼睫,有意無意的落在那握住他手臂的指尖,形似蔥白,骨節分明。

白玉柔荑,潤如羊脂。

指甲因為司嶼的用力透著一絲粉嫩,指端用力發白,在充滿水汽的屋內中,硬生生讓常青山瞧出一絲繾綣豔麗。

常青山猛地偏過頭去,不再看那攪動人心的手指。

隻是個手指。

這隻是個手指!

雖目光移開,可腦子裡卻依然閃過那指尖的粉/嫩以及剛才背後所感受到的柔軟和馨香。

常青山忽地想到以前在關山崗的日子,那時剛打完一場勝仗,常青山宴請三軍,大家席地而坐,圍著篝火把酒言歡,好不痛快。

有些將士喝多了便互訴衷腸,想念家中的親眷,思念愛慕的姑娘。

慕任覺得好奇,便問那些將軍思念何處?

將士們喝了酒,性子也就開放了些,拉著慕任開始說。

思念姑娘的臉蛋,白裡透紅。

思念姑娘的身子,窈窕綽約。

思念姑娘的手指,細如蔥白。

思念姑娘的聲音,鳶啼鳳鳴。

那時常青山隻是笑笑,任由將士們喝酒打諢,沒多在意。

如今,那些隻是語言表述出來的簡單又平白的修辭竟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如此讓人欲罷不能,念念不忘。

常青山閉緊雙眸。

司嶼走出浴桶,穿上衣服,看著常青山繃直的身子,輕笑道:“將軍,我好了。”

常青山呼出一口濁氣,慢慢轉過身。

他看著司嶼被裡衣包裹的身材,凹凸有致,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她的胸前,背後竟開始發燙發虛。

司嶼唇角勾起:“將軍,你在看什麼?”

常青山眼神慌亂移開:“沒,沒看什麼。”

他看著司嶼的脖子,果真有個細小的傷痕,立刻從懷中拿出伏珍膏,“公主,快快上藥吧。”

“伏珍膏?”

常青山握緊瓷瓶:“公主認識?”

司嶼目露懷念:“將軍忘記了嘛?”

“六年前,將軍給過我一瓶,”她伸手,觸碰帶著餘溫的瓷瓶,“我一直記著將軍的救命之恩,如今將軍又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了。”

常青山頓了頓:“公主言重了,隻是一瓶藥,而已。”

司嶼苦笑一聲:“對將軍來說是一瓶藥,對我來說,那是我黑暗慘淡的人生中最溫暖的一束光。”

常青山麵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公主,微臣隻是做了分內之事,不必介懷。”

“傷口還在流血,公主儘快上藥吧。”他把瓷瓶往前遞了遞。

“好。”司嶼拿過瓷瓶,打開蓋子,手指蘸取一抹豆大的膏體往脖子上抹。

常青山見她好幾次都抹錯地方,抿抿唇:“公主若是不介意的話,微臣幫您抹吧。”

“好。”司嶼非常痛快的把伏珍膏給回去,還往前湊了湊。

“”

常青山看著逼近的容顏,呼吸頓了一下,微微後仰:“公,公主不必靠近,微臣夠得到。”

司嶼眨眨眼:“屋內燭火微弱,若不近些,我怕將軍你看不清。”

怎麼會看不清?

先不說距離近到吐出的呼吸都在纏繞,就以常青山的武功來說,他的視力已經達到眼觀六路。

常青山清晰的看見司嶼眼中的自己有多麼緊張無措,像個少不經事的毛頭小子,那臉上的薄紅昭示他內心的羞澀和窘迫。

他垂眸,暗自念了幾句清心咒,指尖挖取一大塊膏體。

“將軍挖的太多了,”司嶼哭笑不得,“浪費了。”

常青山尷尬道:“沒事,公主貴體,不浪費。”

“微臣要上藥了,公主要是疼,就和微臣說。”

司嶼點頭:“好。”

常青山送上指尖,輕輕地將伏珍膏抹到傷口上。

動作輕柔的仿佛沒有觸碰到,司嶼眼睛裡貓著壞,紅唇微張,低吟了一聲。

指尖微顫。

“疼了?”常青山忙道。

“還好,將軍繼續。”

常青山看她眼尾的紅,心中不忍:“這藥效果很好的,但上起來會有些刺痛,公主若是疼,不如捏著微臣的手臂,將痛轉移就會好受些了。”

司嶼偏頭:“可是將軍會疼的。”

常青山說:“微臣皮糙肉厚的,不會疼的。”

“可我心疼。”

常青山眼皮一顫,手指蜷了蜷,扯扯嘴角:“公主勿要逗弄微臣,微臣要是手抖,可就要弄疼公主了。”

“好吧,將軍繼續上藥吧。”司嶼咬著下唇,“我可以忍著。”

常青山深吸一口氣,將手指敷在傷口上,輕輕揉搓,讓藥膏可以均勻些。

他餘光瞥到司嶼將紅潤的唇咬的泛白,眉頭蹙了一下,衝著傷口處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這是一個士兵說的,戰場受傷是常事,有一次他的腿受了傷,雖然不嚴重,但依舊疼痛難忍,於是他就對著傷口吹,邊吹邊嘀咕著什麼。

常青山見狀,好奇問詢,得知士兵說他小時候頑皮時磕壞了腿,疼得哇哇大哭,他阿娘就會給他上藥後,吹著他的傷口,說著:“瓜崽子,阿娘把病痛都吹走,咱吹吹就不疼了。”

如今常青山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試著用這種沒有任何依據的辦法來緩解司嶼的疼痛,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司嶼感覺到脖子上的溫熱,神色動容。

她偏頭,看著常青山微微擴張的黑眸,彎唇一笑:“將軍好厲害,我真的不疼了。”

兩人的距離簡直太過分,嘴唇隻差一息便要親上。

常青山屏住呼吸,飛快躲開,支支吾吾道:“好,好了,上好藥了。”

司嶼感受到脖頸處的清涼舒緩:“謝謝將軍。”

常青山握緊掌心:“公主客氣了。”

“天色已晚,微臣就不便多加停留,公主早些休息吧。”

“將軍慢走。”

司嶼笑笑,看著常青山慌不擇路的離開。

過了一會兒,窗戶外飛進來一個嬌小的身影。

“他的武功真的很厲害,主子,我差點折他手裡。”歲杪摘下麵具,又是驚歎又是抱怨。

司嶼看著她:“東西拿到了?”

歲杪從懷中拿出遞給她,得意道:“歲杪辦事,主子放心。”

司嶼沒有接手:“這些東西在送出去。”

“好。”

歲杪剛要離開,突然又擰著身子,雙膝跪地,“主子,我剛才不小心劃破你的脖子,主子罰我吧。”

司嶼給她拎起來:“我罰你作甚。”

歲杪驚喜:“主子不氣我嗎?”

“不氣,”司嶼摸著她的頭發,眼裡劃過一絲狡黠,“還要誇你乾得漂亮。”

“明天帶你去吃珍饈閣。”

歲杪鼓掌:“謝謝主子,主子對我最好了。”

“等下次,歲杪還要劃主子一刀。”

司嶼:“”

大可不必。

第75章

常青山沒有從定天宅的正門走出來,畢竟一個男人夜半三更的從一個女子住宅中大搖大擺的走出來,是會壞了女子的名聲。

常青山飛出定天宅,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外麵待了半個時辰,見定天宅依舊安穩平靜才轉身離開。

軍侯府。

牧雲閣。

常青山回到房間,沒有立刻脫衣上床睡覺。

房間的燭火並未點亮,他靜靜地坐在圓凳上,看著屋外時不時走過的護衛。

子時三刻的銅鑼聲在侯府門前響起。

常青山看著跪在他麵前的溫禮,沉聲:“如何?”

溫禮抬頭,神色凝重:“黑衣人並未離開過定天宅。”

常青山說:“你把當年監視三公主的月衛叫來。”

溫禮應道:“是,月主稍等片刻。”

圓桌上響起了輕輕地的敲擊聲。

嗒嗒嗒——

常青山看著指尖上的白色,他抹了一下,還帶著些許的涼意。

那人的身子依舊寒涼,哪怕剛從溫熱的浴桶中出來卻依然無法褪去她身上的冷。

常青山摸了摸懷中的瓶子,這是雲戈給他做好的暖身丸。

本想著

“月主,”溫禮帶來了一個男人,兩人跪在常青山麵前,“他就是當年監視三公主的月衛,牽機。”

牽機行禮:“暗月衛牽機,拜見月主。”

常青山看著麵前的男人,樣貌清秀,看起來年紀不大,雙眸帶著一絲激動和認真。

他淡淡一笑:“你監視了三公主多久?”

牽機:“一共三年,從天啟45年到天啟48年。”

常青山問:“通過這三年的監視,你對三公主的印象如何?”

牽機不解常青山為何要問這個?

他一個平民百姓如何去評價尊貴無比的皇室公主,尤其這位三公主還被天啟國百姓視為“神跡”,經過那次旱災求雨,這位三公主在世人的心中的地位可謂是高高在上,不可褻瀆。

牽機猶猶豫豫的看了眼常青山,又戰戰兢兢的看了眼溫禮。

溫禮碰了他一下:“怕什麼,月主問你話,你就照實說。”

常青山說:“不必緊張,你就把你這三年監視三公主的所有細節都講與我聽就好。”

牽機頷首:“是,月主。”

“天啟四十五年,屬下接到溫月君的命令去監視三公主趙司嶼,那時三公主還在冷宮生活,日子過得非常艱苦,經常被七皇子和六公主欺負,還會被會被”

“會被什麼?”常青山見牽機欲言又止,語氣加重了些,“彆支支吾吾的。”

牽機似是鼓足勇氣道:“還會被四皇子騷擾調戲。”

常青山猛地握緊掌心,語氣陡然危險又冷冽:“什麼?”

牽機身子一抖,顫顫巍巍道:“有一次七皇子和六公主將三公主推下落月湖,三公主衣服本就破舊不堪,落水後更是衣不蔽體,三公主好不容易自己爬上岸,被四皇子看到了三公主隱藏在頭發後的容貌,他眼睛都看直了,此後便時不時就往冷宮裡跑,欺負羞辱三公主。”

“若非後麵三公主因為求雨成功離開了冷宮,怕是三公主早就被”

剩下的話梗在喉嚨處,但屋裡的人都知道牽機後麵想要說什麼。

溫禮抬眸,見常青山的臉隱在黑暗之中,月光透不進來,他看不清常青山的神色,但卻感覺到了冷冽的殺意。

這是曾在關山崗殺敵時,他才在常青山身上感受過的殺意。

牽機也察覺到了常青山的變化,將頭低的更深,不敢在說什麼。

常青山語氣沒什麼情緒,繼續問:“還有彆的嗎?”

“除了這幾位皇子公主欺負三公主,有沒有人暗中保護三公主?三公主有沒有離開過冷宮,見過什麼人?”

牽機想了想:“據屬下這三年的觀察,沒有人保護接觸三公主,三公主也”

他眉頭微蹙,腦袋泛起一絲微痛,似針紮過一樣,“也沒有出去過宮城,直到求雨成功,燕國士收了三公主為親傳弟子,三公主才離開了皇宮。”

“而且三公主也”牽機抬手揉了揉眉心,“也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人,隻有冷宮裡的靜妃會和三公主說說話。”

“靜妃?”常青山回想了一下,“那個瘋了的靜妃?禦史中丞之女梁靜柔。”

牽機點頭:“是的。”

“靜妃和三公主說什麼?”

常青山看著他皺起的眉心,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困擾和迷茫。

牽機說:“許是靜妃記掛著她死去的孩子,誤將三公主當成自己的孩子,經常會和她說一些注意身體,不要著涼的話,屬下並不覺得有問題。”

常青山問:“你覺得你記性好嗎?”

牽機不理解常青山問這話的緣故,但也照實說了。

“屬下覺得挺好的,一般經手屬下的事情,屬下仍會牢記於心。”

常青山深深地看了他幾眼,又問:“你知道三公主給皇上送的藥是什麼嗎?”

牽機點頭:“那是燕國士給皇上做的補藥,用來延年益壽,調養身體的。”

“補藥?”常青山疑惑,“什麼補藥需要知天居做?太醫院做不了嗎?”

牽機說:“做不了,此補藥是要燕國士測算天象在結合”

他深吸一口氣,“需要結合三公主心頭血才可以製成。”

話音一落,房間內寂靜的仿佛呼吸都停滯了。

常青山語氣冷硬,一字一句:“心頭血製藥?”

牽機點頭:“這是我最後一次監視三公主時看到的,燕國士說隻有天命之子的心頭血製成的藥可以讓皇帝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因為三公主求雨成功,乃是神佛選中的天命之子,她的血液是神賜之物,乾淨純潔,可以去除凡人身體裡的汙垢,便可以讓凡人洗髓淨身,成為永存之人。”

溫禮看著常青山放在桌上的拳頭,發出了幾聲清脆的響聲。

是用了極大地力氣,將指骨捏出脆響。

月主生氣了。

就連他也覺得憤怒和不可思議,皇上竟然舍得用曾經拯救天啟國眾多百姓的三公主的心頭血來製藥獲取長生不老的可能性,這簡直是恩將仇報,背信棄義之舉。

就算趙文帝不記掛著三公主曾經求雨救下數萬百姓的恩情,也該念著三公主是他親生女兒的份上,對她有一些關照和嗬護。

如今,趙文帝卻為了自己的壽命和未來舍得讓三公主自剖心脈,取心頭血製藥,保趙文帝長生永存。

虎毒不食子啊!

一國之君怎麼能這般凶殘自私。

常青山語氣冷冽:“這種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牽機說:“屬下以為,不重要。”

“”

常青山身子一震,心潮起伏,不禁苦笑兩聲:“確實不重要。”

一出生就被仍在冷宮裡自生自滅,沒娘照顧沒爹寵愛,還被兄弟姐妹隨意欺辱,甚至都得不到宮女太監尊敬的三公主,誰會在意?

誰又會覺得她很重要呢?

沒有人

沒有人會覺得一個被拋棄的公主會很重要,甚至覺得她就該死在冷宮之中或者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

常青山閉眼:“走吧。”

牽機和溫禮離開了侯府。

常青山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長歎了口氣。

他垂眸,看著掌心的指甲印,有的地方都摳出了血痕。

一個從小孤苦伶仃,無權無勢,含垢忍辱的公主殿下,卻沒有她給世人所透露出來的那麼簡單清白。

常青山眼底血絲遍布,嘴角勾起一抹諱莫如深的弧度。

牽機的記憶是缺失的。

而那個黑衣人藏在定天宅中,又可以說,黑衣人也許是定天宅的人。

“趙司嶼。”

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常青山低沉的嗓音,似情人之間的呢喃,又透露著一絲絲滲人的危險。

——

兵部尚書薄康毅慘死於風月台之事暫時被擱置了。

其一,趙文帝因薄康毅貪贓枉法之罪,氣得好幾天上朝都在怒罵薄康毅,甚至還說了一句殺害薄康毅的凶手真乃大義之舉,薄康毅活該被殺死,要不然趙文帝還得被薄康毅欺騙,因此,趙文帝寬限了刑部和大理寺追查真凶的時間。

其二,北橈投降後,新任的北橈太子賀蘭盛琅帶著朝貢來到天啟國都,意圖求娶天啟公主,行和親之舉,建立兩國友好邦交,又聞天啟即將舉辦秋獮,特希望能一同參與秋獮,增進兩國情誼。

如今,將近六百人的北橈使團還有北橈副將以及北橈太子已經入住“迎賓館”,不日就會進宮麵聖,進獻貢品,商討和親事宜。

禦書房

趙文帝坐在書桌後,將北橈是送上來的折子展開,看著麵前的高丞相、翰林院大學士賀知淵、六部尚書以及常青山等人,問道:“北橈和親之事,你們覺得朕該選哪位公主?”

高丞相看了眼賀知淵。

賀知淵走上前,行禮道:“回陛下,老臣以為長幼有序乃我朝祖製,如今北橈來求娶公主,意圖與我朝建立姻親關係,我朝萬不可失了風度。”

趙文帝眉頭微蹙:“彆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直接說重點。”

賀知淵噎了一下:“如今三公主已及笄,也該考慮一下婚嫁之事。”

趙文帝摩挲著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你是想讓司嶼嫁給北橈太子?”

賀知淵躬身:“臣是為了天啟著想。”

趙文帝挑眉,看向高丞相:“丞相以為如何?”

高丞相頷首:“賀老所言,合情合理。”

趙文帝攥緊扳指,看向其他人:“你們呢?有什麼建議?”

戶部尚書上前:“臣以為賀老所言有理。”

工部尚書道:“臣以為,長幼有序,也該如此選擇。”

禮部尚書道:“臣以為,此乃兩國邦交之事,理應陛下做出選擇。”

吏部尚書看了眼禮部尚書:“臣附議。”

趙文帝看向兵部新任的方尚書以及刑部李丞,還有常青山:“你們三人有何想法?”

李丞拱手道:“我朝一共兩位公主,北橈來求親,想必是有了自己的選擇,陛下的意見我們要尊重,但北橈的選擇我們也該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