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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苗偉已死,烙印摧毀。

因果報應,落在司嶼一人之身。

女童走進房間,穩婆已經被嚇昏過去,她走到床邊,看著氣息微弱,臉色慘白的離嬈。

她躺在血泊之中,身下的孩子也無法逃脫桎梏。

離嬈似是有感悟一半,眼球僵硬的轉動,看向女童。

淚水無法阻擋的落下,一滴比一滴沉重。

她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尖儘力向前延伸。

“啊啊”

離嬈的舌頭被苗偉切斷,她無法發聲,隻能眼含熱淚,看著女童。

眼中的思念和愧疚如高山沉重,似厚土敦實。

女童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握住離嬈的手。

離嬈哽咽的“啊啊”兩聲,淚水沾染鮮血。

“我知道,”女童名抿唇,眼眶酸澀泛紅,“你不用說對不起。”

它知道離嬈已經儘力了。

從她第一次生產後,得知苗偉想要殘害她的孩子時,她奮力抵抗過,哪怕不是苗偉的對手,哪怕以死相逼,她都做過最大的努力來保護她的孩子。

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苗偉還是把她的孩子一個個都丟棄,任其自生自滅,擔心她的哭喊與咒罵招惹旁人的窺視,便將她的舌頭割掉,控製她的一舉一動,甚至是精神意識。

離嬈像一個行屍走肉,整座冥幽門是她的活死人墓。

離嬈聽到女童的話,艱難的扯動嘴角,笑的溫柔。

她輕輕地撫摸著女童的臉龐,雙眼滿是關切和心疼。

女童下巴無法抑製的抖動,它抓住離嬈的手,懇求道:“求你,再努力一下,好嗎?”

再試試活下去。

離嬈隻是笑。

女童轉身,跪在司嶼麵前:“仙師,我求求您,救救她,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我願意付出一切,求您了。”

它知道若不是司嶼的術法保住了離嬈微弱的靈識和氣息。

她和她腹中的胎兒早就因為難產而死。

司嶼目光微轉:“她活不了。”

身體已形似枯槁,其心化作死態,無法枯木逢春。

世上玄妙之事眾多卻也無法死而複生。

此等逆天術法,天地不容。

女童也知道離嬈已是強弩之末,它隻是希冀著,司嶼這般強大的仙師能否有辦法保住離嬈。

讓她開開心心的在世間多留幾日也是好的。

“我救不了她,但我可以救下她腹中的孩子。”

女童驚訝道:“可那腹中孩童早已憋死了,仙師要如何救?”

離嬈聽到司嶼的話,激動的喊道:“啊啊啊”

這話中含義,在懇求著。

救救我的孩子。

司嶼:“你本就是她的孩子,自是要魂歸於體。”

女童詫然,眼中閃過迷茫:“那你不是”

司嶼打斷它:“救不救?”

女童回頭望向離嬈,兩人的目光交纏,它讀懂了離嬈的眼神。

她回頭,認真叩首,堅定道:“謝謝仙師。”

司嶼雙手合十,口中念著術法咒語,掌心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掌心落在女童頭頂,輕輕的拍了拍,柔聲道:“去吧。”

女童身形漸漸化為一道白色流光,落入離嬈的腹中。

隨著離嬈一聲淒厲的喊聲,腹中胎兒,呱呱落地。

司嶼抱起孩童,不顧身上沾染鮮血,將她放在離嬈的懷中。

離嬈抬手撫摸女孩的臉蛋,原本哭鬨的女孩安靜下來,睜著懵懂的眼睛看著麵前這個美麗又溫柔的女人。

女孩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離嬈喜極而泣,低頭,輕吻在女孩的眉心,氣息漸漸虛無。

三髓之體死後,不會留下屍身,她們會消散於時間,化為山間的風,流淌不息的河,重歸天道。

司嶼抱起不停哭喊的女孩,指尖點了一下她的眉心:“睡吧。”

女孩閉上眼睛,酣睡了起來。

司嶼走出乘渡閣,看見麵前所站之人,一襲玄衣,麵冠如玉,嘴角噙著一抹似是能看透世間萬物的笑。

“在下扶搖閣閣主楚煙潯見過神女真人。”

司嶼淡聲:“有事?”

楚煙潯笑意更顯:“真人聰慧無比,一眼看出我的來意,我確實有事相求。”

司嶼神情冷漠:“說。”

楚煙潯走上前,看了眼她懷中睡得正香的孩童:“這孩子長得真不錯,以後定是個福氣的人,可取了名字?”

“並未。”

楚煙潯:“真人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也算是再生父母,不如為她取個名字?”

司嶼垂眸,嘴角微挑:“便喚她,歲杪。”

“歲杪?”楚煙潯思考了一下,“好名字,歲杪望舒,風禾儘起。”

院中吹來一陣風,司嶼將包布拉緊,蓋住歲杪的頭。

“有話直說。”

司嶼懶得和楚煙潯周旋下去。

楚煙潯淡笑:“那我便直言相告,真人可知跟在你身旁的裴卿辭是何人?”

司嶼沉默不語。

楚煙潯:“想來真人也能猜測出此人並非人類,而是妖,對吧?”

司嶼不答。

楚煙潯繼續道:“其實裴卿辭是一條千年蛟龍,十幾年前衝破我祖宗淩霄真人所設下的封印,重回於世間。”

司嶼問:“所以你想讓我幫你封印她?”

楚煙潯雙手一拍:“對,我和真人一起配合,封印蛟龍,避免她在為禍世間。”

“禍亂世間?”司嶼冷道,“自她突破封印後,她做了什麼罪惡滔天的事嗎?”

楚煙潯一噎。

他心知肚明,裴卿辭並非妖龍為禍人間,甚至還幫助了許多為善的妖。

“職責所在,望真人理解。”

司嶼:“我為什麼要幫你?”

楚煙潯沉聲道:“真人必須幫我。”

“憑什麼?”

楚煙潯神情一凝:“裴卿辭隻差一步,便可渡過天劫,成為真正的龍。”

“百年前,蛟龍與修士大戰,塗炭生靈,天道降下責罰,致使天玄大陸靈力衰竭,世人修煉飛升困難萬千,裴卿辭也受其影響,無法衝破封印,更無法飛升成真龍。”

“但十八年前,有一股天道之力在天玄大陸湧現,喚醒了蛟龍,裴卿辭利用此天道氣息突破封印,重歸於世。”

“她在天玄大陸遊蕩十八年,勢要找到那股天道之力,而我跟在她身後,嘗試過無數次想要將她重新封印到靈淵之中。”

“所以鶴州宋家,蜘蛛精以及樓涯山的陣法是你所設?”司嶼突然問道。

楚煙潯點頭道:“是。”

“那陣法厲害難逃,旁人無法匹敵,但對付裴卿辭,根本不夠用。”

楚煙潯自然清楚自己的本事根本封印不了裴卿辭:“可,祖訓在此,傳人不可違背,蛟龍必須封印於靈淵之中,若她飛升,將會吸取天玄大陸所有的靈氣,獨占天道之力,屆時,天玄大陸便是一座被神明遺棄的廢墟。”

“人家能飛升是她的本事,其他修士大可在她飛升之前努力修煉飛升,到時候便不會在意裴卿辭飛升後會將天玄大陸所有的靈氣吸空?”

楚煙潯麵露愧色:“真人這話確實在理,但除了真人這樣的天才,誰又能真的做到?”

“你也可以,”司嶼抬眸,“虛無靈體。”

楚煙潯微詫:“真人竟然能看出我的體質,佩服佩服。”

“不用佩服,你找我也有所圖謀,比如,你也看出來了我的體質。”

楚煙潯心驚了一下,哪怕眼前之人鬥笠蓋頭,他仿佛都能感覺到司嶼眼神銳利如刀。

“是,我是知道了真人的體質,所以希望真人能夠幫我封印蛟龍。”

楚煙潯見司嶼不理睬他,繼續遊說:“真人,你的體質對於蛟龍來說,是最有可能突破境界,飛升成龍的捷徑,若是她知道你的體質,定會將你吞噬。”

“真人的體質我會守口如瓶,如今也隻是想借用真人可以運用天道之力的本事封印蛟龍,隻要封印成功,蛟龍就無法出世,真人也不會再受蛟龍的騷擾,不是嗎?”

司嶼思忖片刻:“我記得虛無靈體,可幻化空間,是吧?”

楚煙潯不知司嶼這話何意,但還是如實答道:“是的。”

“靈淵之下有空間,你們會將她困於空間之中,永生永世無法逃出?”

楚煙潯點頭:“對,蛟龍無人能敵,殺不死,隻能困。”

司嶼撩開鬥笠,嘴唇蠕動。

楚煙潯一滯,提手抱拳。

司嶼抱住懷中孩童,轉身離開了冥幽門。

她離開冥幽門後,宗門之內發生了一場大火,那火焰竄上了天,似要將天燃儘。

司嶼抱著孩子走到莽州城門,看著坐在城門口茶攤上的人。

裴卿辭將手中茶杯裡的茶喝儘,起身走向司嶼。

兩人就這麼相對站立,清風浮動,吹開鬥笠,露出司嶼透徹的藍眸。

裴卿辭抿唇:“洞中孩子我都送回到親生父母手中,也有幾對父母不想要女孩,於是我便把這些女孩送到了鶴州的慈幼局,鶴州知縣會照管慈幼局的孤兒,贍給衣食,每令周足,輔導教學,以終其身。”

司嶼問:“那些不想要女孩的父母,你是不是教訓了他們?”

裴卿辭微頓,眼神閃躲,不敢與司嶼對視。

司嶼見她這幅逃避心虛的模樣,歎了口氣。

裴卿辭一聽她歎氣,心尖都發顫,解釋道:“我沒下多重的手,隻是讓他們這段時間身體不適,沒傷及性命。”

司嶼:“他們也該得到一些懲戒。”

裴卿辭微微詫異,沒想到司嶼竟然沒有遷怒於她。

她心裡湧出出小小的雀躍。

恰時,晚風扶來,吹動司嶼懷中的包衣。

裴卿辭本想問司嶼懷中抱著的是什麼,如今看的真切,頓時瞳孔一縮:“這怎麼會?”

那包衣所裹的孩童竟然與魔物一模一樣,尤其是眉心的朱砂痣。

“你沒有殺她?”裴卿辭問,麵露關切,“那你的因果報應怎麼辦?”

司嶼裹好包衣,往前走去:“幾道天雷而已。”

裴卿辭看她雲淡風輕,嘴角勾起,跟了上去:“你不是說妖魔都該死嘛?為何要幫它?”

司嶼閉口不答。

裴卿辭眼睛一轉,心念極閃,故意問:“難道是因為真人本就心地善良,卻玩這口是心非的把戲,故意說那些狠話氣話來激我的?”

司嶼擰過頭去。

裴卿辭見狀,心潮澎湃,她扯住司嶼的衣袖,試探問道:“司嶼,其實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對嗎?”

司嶼抽動衣袖,沒拽動,她看著裴卿辭的指節因為用力泛白。

“不是。”她說,“放開!”

明明是否認的話,可裴卿辭就是聽出來了一些心虛和欲情故縱的味道來。

她鬆開司嶼的衣袖,走到她身邊:“不論你說的是氣話還是真心話,我就要跟著你,和你在一起。”

司嶼似是放棄了什麼,無奈道:“裴卿辭,你是”

“對,我就是犯賤,”裴卿辭搶話還擊,還洋洋得意,“我就是喜歡被你罵,被你打,我就是想跟著你,和你在一起。”

“我還想碰你,摸你,親你,與你做這世間最纏綿悱惻的事情。”

“怎麼樣?”裴卿辭晃著腦袋,無賴至極,“反正你也打不過我,就乖乖受著吧。”

說完,裴卿辭抱走司嶼懷中的孩童,衝她眨了眨眼,語氣倨傲,“天雷來了你也不用怕,有我頂著。”

司嶼看著裴卿辭的笑臉,黑色玄衣擋不住她明媚靈動笑臉,臉龐的酒窩深陷,黑眸明亮似彎月。

她眉宇間的愁慢慢展開,條然多了幾分恬淡的笑意,語氣裡融著若有似無的寵溺。

司嶼輕聲呢喃:“好,我受著。”

第112章

離開莽州城,兩人順著官道一直往南方走去。

莽州城的南端便是京州,天玄大陸的中心。

路上會途徑幾座稍稍富饒繁華的城鎮,也許是受京州的繁榮昌盛影響,附近的城鎮也就照本宣科的把京州的文化發展都學了過來。

就比如現在兩人所到的荊澤城,素來就有“小京州”的稱號。

裴卿辭抱著歲杪剛走到荊澤城門口,就被守衛攔住。

“核查身份。”

裴卿辭拿出靈牌遞過去。

守衛打開一看:“清漪宗修士。”

裴卿辭點頭:“嗯。”

守衛把靈牌交還回去,看向裴卿辭旁邊的司嶼:“這位也是清漪宗的?”

司嶼把自身的靈牌遞過去。

守衛還未接手,看到靈牌上的圖紋,神色大變,恭敬抱拳道:“原來是千闕宮的仙師,小人眼拙,讓仙師受累了。”

司嶼見他不查就收了起來,淡淡道:“無事,我們現在可以進城嗎?”

守衛剛要點頭,見到裴卿辭懷中的孩童,還是問了一嘴:“仙師,這是…?”

裴卿辭眼睛一轉,壞笑道:“這是我倆的孩子,有問題?”

司嶼歎了口氣:“……”

守衛:“?!”

“你們同是女…女子如何能生?”

裴卿辭聳肩:“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們做不到不代表我們做不到,我身旁之人可是千闕宮的修士,自然本事滔天,如有神助一般讓我生個孩子。”

守衛:“……”

媽耶,這人說話竟然有點道理!

司嶼見守衛從一臉震驚懷疑變成了一臉信服感歎,無奈搖了搖頭,抬腳走進荊澤城門。

裴卿辭見司嶼離開,立刻追上去:“孩子她娘,你等等我啊。”

守衛:“……”

真是一對璧人啊。

“你看啥呢?”另一個守衛過來,見他一直盯著前麵的兩名女子。

守衛:“世上真有這女子同女子還能生孩子的術法嗎?”

“你腦子被驢踢了吧?”那人笑罵,“先不說女人能否和女人生孩子,光是千闕宮修士不能隨意入紅塵俗世這一條門規就說明剛才那黑衣女子的話是個玩笑,你竟然還當真?”

守衛:“……”

唉,他剛才還挺激動的,白瞎他感情了。

司嶼偏頭看裴卿辭嘴角的笑意,一會兒抱著歲杪說兩句玩笑話,一會兒就用一種曖昧不清又插科打諢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

這一路上都是如此。

司嶼抿唇含笑,眸中帶著無儘的寵溺。

裴卿辭見司嶼停在一個名叫琅軒閣的客棧麵前,問:“我們今天要住在荊澤城嗎?”

之前趕路,兩人都是不停歇,若是累了也不管在何處,直接就地休息。

如今入了這荊澤城,明明才過午日時分,兩人若是加快步伐,便可以直接出城,早日趕到京州。

可眼下,司嶼竟然想要住在荊澤城。

司嶼:“嗯。”

裴卿辭問:“是最近趕路太累了吧?”

司嶼抬腳走進去:“嗯。”

裴卿辭也跟了上去。

店員見人來,連忙招呼道:“客官是吃飯還是住店?”

司嶼:“住店。”

店員給兩人迎到櫃台:“掌櫃,兩位客官住店。”

掌櫃介紹道:“這兩日是荊澤城告神節,來此觀賞遊玩的客人多,現在店裡客房不多,隻剩下一間上品房間,我見兩位都是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住一間,行嗎?”

裴卿辭瞟了一眼司嶼,沒敢先開口同意下來。

司嶼頷首:“好。”

裴卿辭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掌櫃收下定金,交給司嶼一個牌子:“二樓右拐,第三間房就是了。”

“好。”

司嶼接過牌子,兩人走上二樓,進入房間。

裴卿辭看了眼床,兩個枕頭,心裡一陣騷動,但轉念一想,覺得心中所想定無法實現,轉頭看向軟塌,雖然不大,但也勉強能睡下。

做人啊,還是不能太奢求什麼,

裴卿辭如今特彆容易知足。

她把歲杪放在床上,說:“我去給她弄點奶水,乾坤瓶裡不夠她喝的了。”

這幾日的趕路,她們兩個大人可以湊合或者不吃,但這孩子不能不吃。

如今到了荊澤城,裴卿辭打算去弄點奶水存著。

司嶼摘掉鬥笠,點頭:“好。”

裴卿辭離開房間,司嶼看了眼還在酣睡的歲杪,剛要繼續打坐修煉,突然靈牌躁動,麵前浮現一麵如水麵的鏡子。

裡麵的人影顯露,是知行和心言。

知行興奮道:“師姐,你是不是要回來了?我聽師父說你要回千闕宮了。”

司嶼點頭:“嗯。”

知行看向司嶼背後,好奇道:“師姐,你現在哪裡呀?”

司嶼:“荊澤城的一間客棧。”

“荊澤城?”心言說,“那不出半日你就能回到京州,為何突然在荊澤城下榻?”

司嶼淡笑:“這兩日是告神節,想感受一下節日氣氛。”

心言知道荊澤城這個節日,也理解了司嶼想參加節日的意圖,畢竟其餘從小到大都未出山門,好不容易下山曆練,碰到熱鬨有趣的事物難免會心動。

“也好,你如今出山門遊曆,也該玩樂一番,不然豈不是可惜了這次的曆練。”

知行一聽,急著喊道:“我也想去玩,我想和師姐一起去玩。”

心言敲了他頭一下,恨鐵不成鋼道:“就知道玩,功課完成了嗎?術法學習了嗎?靈力存續了嗎?”

知行撅嘴:“……”

心言:“好好的劍靈之體就是不用在正經修煉上,待你劍道修成,劍氣化實的那一天,師父就會準許你下山了。”

知行:“啊?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心言扶額:“你就不能爭氣點?”

知行不服氣:“師兄還是永靈之體,到現在都沒有下山過,還好意思說我?”

心言瞪眼:“臭小子,你現在能耐了,還敢說你師兄,膽大包天,看我不揍你個屁滾尿流!”

知行立刻捂著屁/股跑開:“啊啊啊啊師兄打人了,師父救我啊啊啊啊……”

心言追上去:“閉嘴,不許喊!”

司嶼看著兩人越跑越遠,笑了笑,關掉了通傳水鏡。

她推開房間的窗戶,目光落在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群,有普通人、修士、隱藏身份的妖魔還有圈養的靈獸。

暮色漸沉,街上的燈樓早已經建好,掛上七彩燈籠,燈光伴隨著天際的落日餘暉,如火樹銀花般絢爛。

司嶼眉頭猛地蹙起,似有所感一般,關上門窗。

歲杪還在床上,司嶼設下結界,長袖一甩,人影消失在房間。

眨眼間,司嶼出現在荊澤城外的一座無人的山林之中。

她抬頭看天,黑雲積攢,厚重的雲層之間有璀璨的白光閃爍,夾雜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滋啦滋啦”的聲音。

因果天雷。

司嶼盤膝而坐,雙手掐訣,周身泛起一道金光,光圈越來越大,最終化為球形光罩。

黑雲之中,有一點光亮,愈演愈烈,越來越大,直至那閃電越發粗壯後,伴隨著一道驚天動地的雷聲呼嘯而至,狠狠地的劈在光罩之上。

哢嚓——

光罩出現一道細小的裂紋。

司嶼眉頭微皺,雙手一翻,靈力從掌心溢出,穩固光罩。

又是幾聲炸響,黑雲湧動,數道閃電飛快落下,帶著想要毀滅一切的動勢,將光罩劈個粉碎。

司嶼受到巨大的衝擊力,右手捂胸,單膝跪地,吐出一口鮮血。

劫雲越來越重,那團黑雲像是活了過來,煞氣十足。

轟!

一道手臂粗的閃電劃破天際,驟然砸向司嶼。

司嶼剛要抵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將那道閃電直接打散。

裴卿辭剛想看看司嶼的傷勢如何,卻發現那劫雲更加猛烈,霎那間,數十道閃電齊齊落下,根本不給兩人反應的時間,速度之快,狀勢之猛,根本不似尋常的因果雷劫。

裴卿辭雙手一翻,一道比剛才司嶼所設下的光罩更加壯大。

黑色的光影在閃電下洶湧。

“這因果雷劫不對勁?”裴卿辭看向司嶼,神色凝重,“以你的修為,因果雷劫不會傷你至此?”

而她剛才那一招,完全可以將因果雷劫輕鬆湮滅,而不是像現在越發凶猛。

裴卿辭眸光一閃:“你不是尋常體質,對嗎?”

就像楚煙潯,他是虛無靈體,這種體質相當於逆天的存在,每次渡雷劫都比尋常修士要困難危險幾倍。

司嶼目光幽深晦暗:“對。”

裴卿辭見她承認,心中明了這雷劫為什麼這麼洶湧:“沒事,你彆怕,有我在,這雷劫奈何不了你。”

加大版的雷劫又如何,以她的本事,頂多耗費一點靈氣和心力就能解決。

司嶼看著裴卿辭的背影,身姿挺拔,腰肢纖細,脊背纖薄。

她走上前,在裴卿辭意外的目光下將她拉到身後,語氣淡然:“我說過,這雷劫奈何不了我。”

裴卿辭剛想勸阻司嶼,隻見她雙指並攏,劃破心口,取出一滴心頭血於指尖。

那熟悉的氣息讓裴卿辭僵在原地。

心頭血漸漸漂浮眉心之上。

司嶼眸光冷冽,擲地有聲:“天地元氣,萬物從我,雷霆萬鈞,逆轉乾坤!”

霎那間,數十道帶有天道氣息的閃電從司嶼十指裂出,比那因果雷劫更加猛烈,直接打散了天上那團厚重的劫雲。

黑雲散去,雲淡風輕,月明星稀。

山林之中,彌漫著一股壓迫感十足的氣息。

司嶼擦掉嘴角的血,轉身看著震驚的裴卿辭,淡聲:“走吧。”

裴卿辭猛地握住她的手,攥的很緊,啞聲:“你的體質……”

司嶼看了眼她的手:“你不是看出來了?”

“你…為什麼是先天道體?”

司嶼神色淡漠:“不可以嗎?”

裴卿辭眼中翻湧無數情緒:“不是…不是的,我是……”

司嶼走近她,看著她顫抖的瞳孔,勾唇:“先天道體,對於你來說是不是可以立馬飛升的捷徑?”

裴卿辭麵上閃過一絲波動和心虛。

“裴卿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司嶼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循序善誘道,“你吃了我便可以飛升,跳脫世間凡塵,成為真正的強者,這個機會你想不想要?”

裴卿辭定定的看著她,眼眸深邃。

司嶼看不透此時的她,那雙黑眸似是藏在雲霧之中,見不得一絲情緒變化。

裴卿辭動了,她向前跨一步,將司嶼抵在樹乾上。

“我是該吃了你。”她低聲道。

司嶼唇角上揚:“好。”

裴卿辭湊近,抬手輕撫她的柔嫩的臉龐。

一下又一下的摩挲,極儘溫柔。

指尖從司嶼的內心滑落,勾勒她的眉眼和鼻梁,最後落在她那粉/嫩的唇瓣。

司嶼眉頭微蹙,像是看出來什麼,剛要抬手推開裴卿辭就被她一手摟住腰,一手將她的雙手壓在身後,動彈不得。

“裴卿唔……”

話音未落,嘴唇壓上一片薄涼。

裴卿辭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唇/舌柔軟卻極具占有欲。

“裴卿辭……”司嶼尋到一絲空隙,喘著粗氣,偏頭,低吼,“你瘋了?”

裴卿辭眼眶泛紅,頭抵在司嶼的脖頸處,聲音帶著顫抖:“司嶼,我是該吃了你。”

“那你就下……”

“可我舍不得,司嶼,我真的好喜歡你。”

司嶼怔住,她看裴卿辭那雙眼眸浸在淚水中。

又黑又亮,淒然又無助。

像是在說。

—你彆推開我,好不好?

第113章

司嶼低估了自己對裴卿辭的重要性,高估了裴卿辭想要飛升的決心和毅力。

她故意泄露自己是先天道體,為的就是讓裴卿辭將她吞噬,直接飛升成真龍。

至於主神任務,司嶼還是那句話。

她太累了。

司嶼能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的滾燙,那是一滴被她逼到絕境之處的懇求。

妖魔本無淚,唯有動情時。

司嶼下山曆練這些時日以來,所伏誅的妖魔沒有上百也有幾十,能流下真心真意的眼淚的妖魔屈指可數,她積攢了許久,也才存下來九滴眼淚。

可此刻,裴卿辭這一滴淚,要比她所積攢的九滴眼淚都要沉重,觸動人心。

司嶼任由裴卿辭抱著她,頭抵著她的肩頭,臉埋在她的脖頸處,兩人就這麼沉默著,相互依靠著。

她右手微微一抬,看著掌心之中圓潤透徹的淚珠。

千年蛟龍的眼淚。

司嶼握住掌心,似是放棄了什麼,拍了拍裴卿辭的後背:“抱夠了吧?”

裴卿辭雙手摟的更緊,沒說話,晃動著身子。

意思很明顯,我沒抱夠。

司嶼哭笑不得:“歲杪還在客棧,我受傷了,會影響結界,我們得早點回去。”

裴卿辭戀戀不舍的起身,眼角泛紅:“好吧。”

司嶼撿起地上的鬥笠,蓋在頭上:“走吧。”

裴卿辭默默跟上司嶼。

“對了,剛才謝謝你。”

裴卿辭微頓:“什麼?”

司嶼:“剛才那道雷劫,謝謝你替我抗下。”

裴卿辭嘴角微微挑起:“我說過,有我在,你不用怕。”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司嶼問,“在我身上下咒了?”

“追蹤術,”裴卿辭如實道,“因果雷劫將至,我說過,我要護著你。”

司嶼喟歎一聲:“裴卿辭,你對你並不好,甚至還討厭你,想殺你,你乾嘛還要對我這麼好?”

裴卿辭認真的想了想,神情帶著點嚴肅和真摯,不緊不慢道:“可能就像你說的,我賤的吧?”

“……”司嶼無奈翻個白眼,“算了。”

“唉唉唉…”裴卿辭拉住司嶼的手,笑道,“我說認真的,你彆生氣。”

“其實我也說不清楚,感情這種情緒變化太過玄妙,言語無法解釋,隻能靠自己去感受。”

司嶼問:“那你感受到了什麼?”

裴卿辭拉近她,與她十指緊扣:“司嶼,我喜歡你,這一點是我確認的,無法改變的。”

“與你相見的第一次,我就覺得你很熟悉,好像…就像是我們前世有緣相愛,今生再續良緣的感覺。”

司嶼眼神閃了閃。

裴卿辭也覺得自己這個形容很可笑,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前世今生對於我這個活了上千年的人來說確實太過虛幻飄渺,但我就是覺得這種感覺很強烈,深入骨髓一般。”

“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千百年來,陪伴我的隻有孤獨感和光陰飛逝的無力感,可我遇見了你,我突然就有一種想要安定下來的感覺,時間都慢了下來,能讓我真真切切的感受了我是屬於紅塵之中享受歡愉的人,而不是遊離於方外之境的幻影。”

司嶼深吸一口氣,心口微微泛疼:“可你也知道,我是千闕宮的修士,佛修之人,不可入世紅塵。”

“你最後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為何不儘早放棄?”

裴卿辭唇角上揚,含著若有似無的笑,語氣溫柔細膩:“一開始,我想要的很多,要你這個人完完全全的屬於我,哪怕你不喜歡我,討厭我,想要殺了我,我都要將你牢牢抓住在我的手中。”

“可後來,我便覺得自己太過強橫野蠻,你明明是我所愛之人,我卻要把最大的惡意和邪念付諸在你的身上,讓你一個無辜之人被我強迫,受我欺辱,忍我歹念,我一想到這兒,我就特彆心疼你。”

司嶼抿唇不語,晚風吹動鬥笠輕紗,裴卿辭透過縫隙,看著那雙藍眸如海麵一般泛起波瀾。

“你這麼一個清風霽月,仙姿佚貌的人,被我這麼一個卑鄙無/恥,狼子野心的妖魔惦記著,定是千般不願,萬般惡心。”

司嶼眼神一黯,如浪潮一般的複雜情緒似要將裴卿辭淹沒。

她從未看懂司嶼,眼神亦或是心理。

似深海一樣的人,壯闊無垠的海麵,深不見底的海底,藏著許許多多無人能知的秘密。

裴卿辭抬手,指尖小心翼翼的落在司嶼精致的眉眼,撫摸著她的眼角,酒窩陷落,嘴角含笑:“所以,我便想著,若是能永遠的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不用親密無間,也不用情誼互通,隻要你能給我一個目光,給我一抹微笑,給我一次能夠觸碰你的機會,我就已經甘之如飴,欣喜若狂了。”

“世間修士都有收服靈獸的習慣,你若喜歡,可以收我為你的靈獸,建立靈契,這樣我就有了可以永遠陪著你的身份。”

司嶼啞聲:“你可知靈契是什麼?一旦契約達成,靈獸便無法擁有自由,生死都在宿主一念之間,你是世間最強大的千年蛟龍,為何要在一個人類麵前伏小做低?”

裴卿辭揚唇:“如果是你,我願與塵埃相比,想成為你腳下的石,助你飛升。”

司嶼的心在這一刻宛如沸水一樣沸騰了起來,理智瞬間打散,她隻跟隨著現在所想所念而動。

俯身靠前,在裴卿辭驚訝的眼眸下,吻住了那一雙讓她心潮澎湃的唇。

這一次的衝動讓司嶼意識到裴卿辭羞恥心的下限可以無限延伸。

司嶼指著房內的軟塌:“去那裡。”

裴卿辭坐在床上,抱著枕頭,堅定搖頭:“我要睡床。”

司嶼歎了口氣:“那我去睡軟塌。”

剛一轉身,司嶼感覺腰間一緊,整個人像是被一隻大手給拖到了床上。

裴卿辭翻身壓住想要起身的司嶼:“床這麼大,咱倆一起睡嘛。”

司嶼眉頭一挑:“那歲杪呢?”

“好說,”裴卿辭一抬手,床上的歲杪飛到軟塌之上,還被她設下了一個小結界,可以護住歲杪,以防她掉落,“你看,這不就行了嘛。”

“……”司嶼扶額,“裴卿辭,你能要點臉嗎?”

裴卿辭大言不慚:“能和你睡的話,這臉不要也罷。”

司嶼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出息。”

如高山雪頂般的人物粲然一笑,那衝擊力堪比天崩地裂。

仿佛沉澱許久的霜雪在那雙藍眸之中緩緩融化,動人心魄。

裴卿辭眼睛一亮,猛地湊近:“你笑起來真好看,你能以後多衝我笑笑嗎?”

司嶼收斂情緒:“不能。”

裴卿辭抓住司嶼的手,開始撒嬌耍無賴:“笑嘛,笑嘛,你多衝我笑笑,我都能把命給你。”

司嶼麵色一變:“你的性命自己留著,不要給我。”

裴卿辭發現她情緒變化的突然:“我是不是說錯話惹你不快了?”

司嶼斂去心中煩躁不安,搖頭道:“沒事。”

“真沒事?”裴卿辭握住她的手放在臉上,“有事你彆憋著,要不打我兩下出出氣?”

掌心傳來柔軟,司嶼嘴角勾起:“打你做甚?”

裴卿辭笑嘻嘻:“美人生氣,我心不舍。”

她用了一點點力氣,將司嶼拉近,黑眸如燦星般絢爛,似蠱惑引誘般的語氣,眼帶懇求,“司嶼,夜深了,早點睡吧。”

司嶼推開她的手。

裴卿辭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麵上不露聲色,隻是手指不自覺的蜷了蜷。

司嶼脫掉外衣,搭在木施上,手指挑開腰帶。

裴卿辭睜大眼睛,雙頰微微泛紅,磕磕巴巴道:“你…你這是……”

司嶼故作懵懂:“不是要睡覺嗎?這又不是野外,自然要脫掉外衣。”

她看向呆住的裴卿辭,“你打算和衣而睡?”

“沒,我,我也脫衣服睡。”

裴卿辭撕扯著外衣,急迫的動作,生怕自己脫晚了被司嶼趕下床。

兩人身著內衣褻褲躺在床上,中間的距離還能塞進去一個人。

裴卿辭看了眼閉眼入睡的其餘,比量了一下兩人之間空隙,眼睛一轉,開始偷偷的挪動身體。

一下又一下。

一寸又一寸。

直至兩人的距離隻有一拳。

裴卿辭緩緩吐出一口氣,吞了吞乾澀的喉嚨。

五指一個個分開,先是小拇指,然後其餘指頭也跟了上來。

眼見要得逞,裴卿辭呼吸都停下了。

“裴卿辭!”

安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聲音,做賊心虛的裴卿辭嚇得猛咳嗽起來。

“咳咳咳……”裴卿辭眼神慌亂,麵色紅潤。

司嶼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運轉靈力,撫平她紊亂的氣息。

“不好好睡覺,這就是下場。”

裴卿辭深吸一口氣:“你,你沒睡著啊?”

司嶼道:“旁邊的人一直在動,誰能睡著?”

“……”

司嶼看著兩人的距離:“靠這麼近乾嘛?”

裴卿辭眨眨眼,實話實說:“想挨著你。”

司嶼見她氣息平穩,重新躺回去:“已經挨著了,快睡吧。”

裴卿辭貼過去,鼻尖輕嗅,檀香柔和細膩的味道似一雙小手,不停地的抓著撓著她本就躁動的心肝。

此刻的狀況任誰都無法平靜,心愛之人就在身旁,與她同榻而眠,肌膚相貼,能心態平靜不亂想的人壓根沒有!

“裴卿辭。”

裴卿辭本就心虛,聽到司嶼無奈的聲音,連忙道:“我睡了,我真睡了。”

她閉上眼,不敢看,耳邊卻傳來衣衫翻動的“沙沙”聲音。

“欲蓋彌彰。”

司嶼見裴卿辭眼珠在眼皮底下飛速旋轉,她嘴角勾起:“你怎麼樣才能好好睡覺?”

裴卿辭睜開一隻眼,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我能抱你,啊不,牽著你睡嗎?”

司嶼看她唯唯諾諾的模樣,心中泛起一絲酸澀。

她的克製和隱忍,冷漠和強硬讓她更加痛苦,所求所盼竟然如此淺薄,卻還要小心翼翼的照顧她的情緒。

司嶼攤開右手:“過來。”

裴卿辭受寵若驚:“你這是…這是……”

司嶼拉她入懷,揉了揉她的頭發,嗓音微顫:“睡吧。”

裴卿辭激動的都想落淚,她摟緊司嶼的腰,埋進司嶼溫暖的懷中,感受著她輕柔的撫頭動作。

在這一刻,裴卿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和永恒。

昏昏欲睡之際,她仿佛聽到司嶼在她耳邊喚她“卿卿”。

那聲音,無比溫柔細膩,深藏的愛意和憐惜要比她所釋放的愛更加沉重千倍萬倍。

裴卿辭有些恍惚以為……

司嶼愛她入骨,視她如命。

第114章

此次回到京州是為了去往千闕宮,司嶼打算把歲杪交給師父撫養。

三髓之體並無自保能力,若是在塵世間遊蕩,就會落得離嬈那樣慘絕人寰的下場。

司嶼與禪迦師父說起莽州之事,禪迦歎了三聲,說:“把這個孩子帶回來吧。”

於是,司嶼便立刻啟程,趕回京州。

兩人第二日就離開了荊澤城,午時趕到了京州城門。

這一次是司嶼先拿出靈牌給守衛查看,守衛沒有接過,而是恭敬的讓司嶼和裴卿辭進城。

千闕宮地處京州城外,但要去往千闕宮,則需要橫跨京州,從南門進入,從北門離開,在走上一時辰就能到達臨仙峰。

山峰陡峭,高聳入雲,巍峨壯麗。

萬層台階之上,佇立著一座宛若神宮仙闕的宗門,雲霧繚繞之間,落日餘暉之下,如玉瓦金箔所造,泛著層層金光,如夢如幻,美不勝收。

裴卿辭看著不見頭的台階:“我們要走上去嗎?”

千闕宮畢竟是司嶼的師門,裴卿辭還是很有禮貌很客氣的問了一下入門方式,若是以前,她直接一個閃現就到宗門口了。

司嶼搖頭:“不用。”

她抓住裴卿辭的手腕,腳尖一踏,兩人身似浮雲,飛向那座仙宮所在。

知行和心言早早在大門等待,見到司嶼的身影,剛要跑上去。

心言神色一凝,把知行拉到身後,雙手結印,淡淡金色的靈光在掌心中迸發。

“何方妖孽,竟敢擅闖千闕宮?”

司嶼見狀,立刻擋在裴卿辭麵前,甩袖擋開心言的靈力攻擊。

“師兄,且慢,這人是與我一同回來的。”

心言一頓,收手問道:“你什麼時候和妖走的這般近?”

雖說千闕宮對妖魔並無輕賤抵觸之意,但他知道司嶼是什麼人,在千闕宮這麼多年,能與司嶼關係好些的也就他和知行兩人。

如今看到她與一個妖在一塊,知行有些驚訝和意外,

知行收起靈氣,浮空的數十道靈刃霎那間消失,隻留下讓人心顫的餘威。

“師姐。”他興奮不已,招手喊道。

司嶼解釋:“路上偶然相遇,興趣投緣,便結伴曆練。”

心言看了眼裴卿辭,他竟然看不出此妖真身,也無法看透她的道行,但卻發現此人竟然和司嶼有難分難解的因果。

好奇怪。

知行跑到司嶼跟前:“師姐,你總算回來了,我好想你啊。”

司嶼摸摸他的頭:“我不在宗門這段時間裡,你是不是快要突破元心境界了?”

知行點頭:“嗯嗯,我快要突破了,師姐,我的劍氣可以出體化實,你剛才看到了嗎?我已經可以凝出十五把靈劍了。”

司嶼笑:“知行真棒。”

知行抱住司嶼的腰,笑嘻嘻道:“師姐,師姐,我要獎勵,你給我做麵吃,好嗎?”

司嶼:“好。”

知行興奮的跳起來:“好耶,好耶。”

心言說:“知行,彆鬨了,司嶼下山遊曆累壞了,懂點事,先讓她回房休息休息。”

“無事,”司嶼說,“在荊澤城休息過了。”

“師兄,師父現在在雲岫殿中嗎?”

心言點頭:“嗯,師父在那裡打坐,師父知道你今天回來,你可以直接去雲岫殿中尋他。”

司嶼頷首:“好。”

心言看向裴卿辭:“那這位要不要……”

“不用,她跟我走,你們不用管她。”

裴卿辭站在司嶼身旁,嘴角微勾。

心言眉頭微蹙,沒說什麼。

司嶼和裴卿辭去往雲岫殿,路上裴卿辭問道:“你這師兄和師弟的體質都是難得一見的,一個永靈之體,一個劍靈之體,如今你又帶回來一個三髓之體,你師父是有收集特殊體質的癖好嗎?”

司嶼:“千闕宮是天玄大陸第一宗門,我師父境界已達大乘後期,天玄第一人,宗門之中,所修術法,浩瀚無垠,源源不竭。”

“不是我師父喜歡收集特殊體質的人,而是世人都想要在千闕宮修行。”

裴卿辭認可千闕宮的地位以及千闕宮現在掌宮的境界。

能在被天道責罰的天玄大陸中修煉到大乘境界,可想而知這個禪迦有麼多強大厲害。

“你在這裡等我就好,不要隨便亂跑,”司嶼從裴卿辭懷裡接過歲杪,“我帶她進去。”

裴卿辭點頭:“好。”

她看著司嶼抱著歲杪走進雲岫殿,玉白色的大門緩緩打開,隱約能看到一個打坐的身影,身著煙影祥雲衫,仿若一團雲墜落。

不知為何,裴卿辭能感覺到那人好像在注視著她,罅隙之間,那目光如炬,難以忽視。

裴卿辭心想:禪迦,認識她?

已是大乘境界的修士,雖然年紀已過百,但容貌卻與剛剛及冠的青年相當。

禪迦看著司嶼,一言不發,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上挑,眼眸深處是全然的擔憂與無奈。

周身的氣質出塵,似冬日裡帶有一絲溫度的暖光。

他薄唇微啟,眼神透過司嶼,似是感歎又像是埋怨:“我知你有這一遭劫難,卻也力不從心,你可怨為師?”

司嶼走近,語氣淡然:“師父撫養我長大,教我學識、術法和禮教,已是天恩難報,弟子不敢再求什麼了。”

“而且弟子也知,此劫難渡。”

禪迦輕歎了口氣,張開雙手:“我看看這孩子。”

司嶼將歲杪遞過去:“弟子取名為歲杪。”

禪迦看著在包衣中笑嘻嘻的孩童,眉心一點朱砂:“好名字。”

他指尖輕點歲杪眉心,金色的靈光閃爍,“歲杪,咱們呀,好好當個普通人吧。”

五通封印。

禪迦將歲杪的體質隱藏,留在千闕宮,做一個尋常弟子,平平安安的度過餘生便是好的。

他輕輕地拍著歲杪,晃著身子,歲杪在他懷中安睡。

“還要走嗎?”

司嶼頷首:“這次回來隻是為了送她。”

禪迦眉間憂愁難解:“十滴真淚可都收集齊全了?”

“嗯。”司嶼點頭,攤開手掌,大小不一的淚珠在掌心旋轉。

禪迦看著最大的那一顆淚珠,眸光一閃,問道:“這便那千年蛟龍的眼淚吧?”

也是門外守候之人。

司嶼:“是。”

“這眼淚比其它的眼淚還要純粹潔淨,動情太深並非好事。”

司嶼垂眸,看著那顆最大最清的淚珠,目光複雜幽深。

“師父,我先走了。”

禪迦看著司嶼的背影,還是說出了口:“司嶼,莫要做自己後悔的事情。”

“有些事,不可強求。”

司嶼腳步一滯,語氣淡然:“師父,我所求所願如此淺薄,卻始終得不到一次垂憐。”

她握緊掌心,“我真的不甘。”

禪迦看著關上的大門,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歲杪,喃喃道:“你要記得自己有一位師姐,隻是,你無緣再見了。”

自打司嶼進入雲岫殿,裴卿辭就坐在台階上,看著臨仙峰的風景。

夜色婉約,繁星點綴。

裴卿辭正數著星星,聽到向她走來的腳步聲。

她看過去,是知行和心言。

知行看骨相,也就八歲孩童,心言則是已經及冠,正是十八少年時。

兩人看她的神色,一個好奇尚異,一個匪夷所思。

裴卿辭雙手撐在台階上,懶洋洋道:“兩位道友,有何見解?”

知行先開口道:“你和師姐是好友嗎?”

裴卿辭想了想,還是委婉的回答了一下:“是。”

雖然比好友的關係更加親密。

畢竟普通的好友可不會又親又抱。

想到這兒,裴卿辭滿臉得意歡快,嘴角都不自覺的上揚。

心言看裴卿辭這個表情,表情更加複雜糾結。

自打他發現裴卿辭和司嶼之間的因果緣分以後,總覺得匪夷所思。

這兩人的因果緣分不是泛泛之交,也不是金蘭結義,竟然是萬般糾葛難分難舍的情緣。

兩名女子,一妖一人,竟然是情緣!?

永靈之體可看輪回因果,無一不準。

可眼下,心言突然懷疑了自己的體質。

知行聽到裴卿辭的回答,驚訝道:“你一個妖竟然能和我師姐做朋友,那你一定是個好妖,我也要和你做朋友。”

裴卿辭笑笑:“能和千闕宮的弟子做朋友,是我的榮幸。”

“道友說笑了,能與你這樣深藏不露的大能人士做朋友,才是我們的榮幸。”

心言還是放心不下,他總覺得這個妖沒憋好屁。

知行這孩子天真單純,自小就在司嶼身邊長大,養成了事事以司嶼為中心的性子,隻要是司嶼喜歡的,司嶼親近的人或者事物,他都會愛屋及烏,毫無主見。

裴卿辭能感覺到心言對她的防備和警惕,她也理解:“道友言重了。”

“我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妖,得了司嶼真人的歡喜,僥幸做了好友一路相伴,我已經此生無憾了。”

騙人!

心言聽裴卿辭的每一句話都覺得假!

可兩人身上的因果又讓他不得不信。

太矛盾了。

“道友在想什麼?”裴卿辭覺得心言看她的眼神不對勁,“是我哪裡做錯說錯了?”

心言心想是不是自己的修為不夠,隻能看出一部分的因果,不能深入了解兩人建立因果緣分的原因。

“並未。”

裴卿辭挑眉:“傳說永靈之體可以看世人輪回和因果,以道友現在的境界,想必已經能夠看到世人身上的因果循環,從道友見我時的表情來看,是不是道友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

心言麵上閃過一絲波動,沒吭聲。

她能猜到他的體質,心言毫不意外。

裴卿辭繼續道:“難道道友在我身上看出來的因果循環跟司嶼有關?”

她見心言神情嚴肅了起來,眼眸一眯,乘勝追擊,“道友可看出什麼了?說來聽聽?”

心言沉思片刻:“天機不可泄露,道友揣測天機,會被天道懲罰的。”

“不過是挨幾道天雷,無關痛癢,”裴卿辭是真的好奇她與司嶼的因果,“心言道友,我受得住懲罰,還勞煩心言道友勘破謎團。”

心言蹙眉:“世人因果循環,都有定規定法,道友就算知道了也無法逆轉改變,還不如順著天意命運度過一生來的坦蕩自在。”

“想必心言道友也能猜出我幾分本事,自然也清楚順應天命這種生存方式是為我不容的,前半生,所求之事乃是飛升,後半生,我所求之人,歸根究底隻有司嶼一人。”

裴卿辭站起身,神情嚴肅且認真,抬手抱拳道:“心言道友,我知你體質特殊,能看到世人無法探尋的輪回因果,我也知泄露天機乃是大罪,會受天道責罰,我不強求心言道友如實告知,隻求得到一個小小的回答便可。”

“我想知道,世間緣法萬千,我與她的因果可是情緣?”

裴卿辭以為她和司嶼隻是普通的緣分,但從心言每次看她的神態來看,她和司嶼的因果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心言神情微怔。

裴卿辭仔細看著心言的臉,生怕錯落一絲一毫的變化。

“裴卿辭,彆鬨我師兄了。”司嶼走下來,插在兩人中間。

裴卿辭撇撇嘴:“說不定咱倆有三生三世的緣分呢?”

司嶼垂眸:“瞎胡說。”

她拉起知行的手,“走吧,師姐給你做好吃的去。”

“心言師兄,師父找你。”

心言微微頷首,躲開了裴卿辭求知的目光,走向雲岫殿。

司嶼見她停下,喊道:“裴卿辭,走了。”

裴卿辭跟上去:“來了。”

知行心心念念的拌麵吃到了,吃的肚子都圓鼓鼓的,心滿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司嶼單獨給心言留了一碗拌麵,她回頭看著裴卿辭捧著大碗吃麵,臉上都是醬汁,比知行還像個孩子。

她笑的遷就又縱容,眼尾彎了起來。

“慢點吃,”司嶼拿出手帕遞過去,“鍋裡還有。”

裴卿辭握住手帕,黑眸瑩亮:“真的好吃,怪不得知行這麼想念你的拌麵,簡直驚為天人。”

司嶼哭笑不得:“不過是世間最普通的食材,被你們誇得仿佛鳳毛麟角一樣珍貴,不覺得誇大其詞了嘛?”

“不誇張,”裴卿辭揚起下巴,“我活了上千年,也算是吃過許許多多的珍饈美食,都不及你這碗拌麵。”

司嶼抬手,指尖擦掉她嘴角的醬汁。

裴卿辭微頓,趁著司嶼收手的瞬間,猛地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

“司嶼?”

司嶼低聲:“什麼?”

“你有想過以後嗎?”

司嶼眼皮微顫:“以後?”

“對,以後,”裴卿辭仰頭,看著司嶼絕美的麵容,“你從小就在千闕宮修行,如今下山曆練不到一年,又重回千闕宮,那你之後的打算如何?”

司嶼:“我還會下山。”

裴卿辭眼睛一亮:“真的?”

“嗯,我的曆練還沒結束,而且我下山不僅是為了曆練,還要環遊天玄大陸,去落日長河的西荒看看,也想去四季如春的南洋走走,聽聞冰雪覆蓋,萬年不化的北川靈花快要盛開了,我想去欣賞一下,等欣賞完北川靈花,我便想去看看充滿異域風情的東都玩玩,定是樂趣多多。”

“那我那我陪你一起,好不好?”裴卿辭目含渴求之色。

司嶼:“你想去就去唄,我能攔得住你?”

裴卿辭笑道:“但人家還不是想要得到你的許可。”

司嶼拿掉她吃完的空碗,轉身放到水池裡清洗:“路人有人相伴,也是好的。”

裴卿辭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笑,激動的站起身,想要抱住司嶼。

“咳咳”

司嶼閃身躲開裴卿辭的擁抱,看向門口的心言:“師兄來了,麵煮好了,快來吃。”

心言一來就看見裴卿辭對他清冷孤傲的師妹動手動腳,本來想教訓一番,但看自家師妹絲毫沒有抵觸厭惡的樣子,又想到兩人身上的因果,心言此刻的心情難以言說。

“好。”

司嶼眸光一閃:“裴卿辭,你先回去洗漱睡覺吧。”

裴卿辭點頭:“好。”

她路過心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彆友好的笑了下:“心言道友,慢慢吃哦。”

心言:“”

那笑容裡透著的埋怨和不爽他可看的真真的。

司嶼無奈笑笑,看著裴卿辭離開,抬手設下一個結界,看著欲言又止的心言,說:“師兄有話對我說?”

心言深吸一口氣,眼中隱含一絲悲痛和無助:“此次下山,是永彆了吧?”

司嶼釋然一笑:“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心言:“我知這道理,隻是很難能做到坦然麵對。”

司嶼坐下,看著心言清秀的麵龐,溫聲:“師兄待我,如親如友,能遇到師兄這樣的人,我很知足也很榮幸了。”

“知行對我也很好,他年紀尚小,前途無量,若是好好修煉,定能迅速飛升,到時候還要勞煩師父和師兄多加照顧看管。”

心言垂眸,眼角泛紅:“彆說這種話,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添堵的很。”

司嶼笑:“師兄,你跟知行待太久了,竟然也學的他那般幼稚了?”

心言抿唇:“幼稚也罷,耍賴也行,我終究還是不舍你的。”

司嶼神情動容。

“可我心知肚明,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終究也是要離去的。”

司嶼驚訝的看著心言:“師兄,你”

心言眼底是澀然的笑,有種無可奈何的絕望和無助。

“師父帶你回來的那一天,你那麼小,躺在師父懷中,那雙輕透的藍眸沒有尋常孩童的單純和懵懂,反而透著讓人無法探究的深沉和複雜。”

“也是那天,我沒有在你身上看到因果和輪回。”

“你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過去和未來,你才是真正的方外之人。”

“但裴卿辭的出現,我才真正發現了你的因果。”

“那人是你的開始,也是你的終點。”

心言閉了閉眼,將悲痛以熱淚滾落。

“她是你難解難分的情緣,也是你此生難渡的命劫。”

第115章

裴卿辭住在司嶼之前的房間裡,皎月閣。

房間不大,房內裝飾清雅單調,頗有修身養性的淡漠風格。

家具不多,也就一張桌子、幾個凳子、屏風以及一張床。

裴卿辭施了個“清淨決”,也算是梳洗乾淨,脫掉外衣搭在木施上,便上床躺下了。

不知為何,裴卿辭躺在司嶼曾經睡過的床上,心裡竟然有一起激動和感慨。

像是成親回門的感覺。

想到這兒,裴卿辭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在笑什麼?”

裴卿辭還在意淫自己腦中的想法,沒注意到有人進房,一睜眼就看見司嶼清冷的麵容上掛著一絲調侃的笑。

她毫不羞恥的說:“我感覺陪你回宗門,像是嫁人回娘家了一樣。”

司嶼脫掉外衣,笑了笑:“沒想到本事滔天的千年蛟龍也盼嫁了?”

裴卿辭挪到床裡麵:“我是盼嫁,就看司嶼真人娶不娶了?”

司嶼躺下去,平心靜氣道:“我是千闕宮修士,不入紅塵俗世,蛟龍大人還是另擇佳偶吧。”

裴卿辭噘嘴:“我知你身份特殊,需得高高在上,不染塵埃,但你就不能說個假話逗逗我啊?”

司嶼偏頭:“你想聽什麼?”

“算了,你又不會說。”裴卿辭雙手環胸,轉過身去,

司嶼看她耍小脾氣,無奈一笑:“能娶蛟龍大人為妻,可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裴卿辭眼睛一亮,猛地轉過身,麵對著司嶼:“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能娶蛟龍大人為妻,三生有幸。”

裴卿辭心知此話是司嶼說來逗她的,也知這話存著滿滿的虛假和妄言。

可是,她還是心動不已,開心萬分。

裴卿辭抱住司嶼,將自己融入她的懷中,感受著她的心跳和氣息,聲音都在打顫:“我嫁。”

司嶼抬手輕柔她的發絲:“那蛟龍大人打算要什麼聘禮?”

“不要聘禮。”

“那豈不是委屈了蛟龍大人了?”

“委屈個屁,”裴卿辭抬頭,“能嫁給你,我寧可倒貼。”

司嶼勾唇,閉上眼:“睡吧,明早下山。”

裴卿辭賴在司嶼懷中,笑意晏晏,“好。”

天剛大亮,司嶼和裴卿辭就離開了皎月閣,剛走出山門,就看看石階旁的心言。

司嶼早知心言會來送她。

心言走過來,淡淡一笑:“我來沒什麼可說的,隻願師妹一路順風,平安順遂。”

司嶼行禮:“多謝師兄。”

她回頭看了眼千闕宮,“也替我跟師父和師弟道聲好。”

“知行若是知道我已經離開宗門,想必定要哭鼻子了,到時候還勞煩師兄哄哄他。”

心言頷首:“我都習慣了。”

兩人相視一笑。

心言看向裴卿辭:“裴道友,珍重。”

裴卿辭雙掌合十,微微欠身:“心言道友,祝你早日飛升。”

心言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一白一黑,一冷一熱,莫名相配,身上的因果糾葛也越來越深,無法拆開。

若要強行抹除,便會傷心動骨,痛徹心扉。

再見,師妹。

兩人離開了臨仙峰,回到了京州。

“西荒、南洋、北川和東都,你打算先去哪個?”裴卿辭走在司嶼身邊,興致勃勃的問道。

司嶼想了想:“你來過京州嗎?”

裴卿辭:“十八年前來過一次,後來就去其他州府了。”

她那時好不容易逃脫封印,沒敢繼續在京州停留,而且京州有許多修仙門派,妖魔不太敢出現在京州地界,可裴卿辭需要妖魔的妖靈和魔丹來恢複自身實力,所以她就繼續留在京州沒有任何益處。

“你想留在京州幾日是嗎?”裴卿辭試探詢問。

司嶼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你想去哪裡?”

裴卿辭回頭望去,京州繁榮昌盛,街道整潔乾淨,人群熙攘,店肆林立,湖畔波光粼粼,石橋上充滿了歡歌笑語。

紅磚綠瓦,樓閣飛簷,燦爛的陽光灑落,點綴出一層層朦朧又閃耀的光暈。

“我也好久沒來過京州了,你是京州人,不如帶我逛逛京州?”

司嶼眉眼一動:“你不必為我退讓。”

裴卿辭握住司嶼的手,莞爾一笑:“這不叫退讓,這叫興趣相投。”

“正好你是京州人,恰好我又想遊覽京州,這不就是緣分嘛。”

司嶼哭笑不得:“油嘴滑舌。”

裴卿辭拉著她往前走:“我這是字字真心,並無半分虛假呢。”

“我們要不先找個客棧整理一下,然後在處理遊玩如何?”

司嶼:“不用客棧,京州我有一處舊宅。”

裴卿辭驚訝道:“是你們千闕宮的房產?”

司嶼:“算是吧。”

“在哪裡?”

司嶼望向東南方向:“在郊外。”

裴卿辭看過去,眸光閃了閃,隨即笑道:“那我們過去吧。”

“裴卿辭?”司嶼拉住她的手,眼眸深深,湧動著複雜難解的情緒,“你真的想在京州遊玩嗎?”

裴卿辭不理解司嶼為什麼會再一次問這話,想來是她怕自己受委屈吧。

她勾唇一笑:“其實對我來說,天玄大陸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樣,但你隻要在我身邊,就算去萬劫不複之地,我也必將乘興而去。”

清風拂開鬥笠輕紗,裴卿辭見司嶼目光裡包含著無限柔情和憐惜。

“好,我們走吧。”

司嶼緊緊握住裴卿辭的手,與她十指緊扣,眼底劃過一絲難言的痛苦和愛意。

裴卿辭見司嶼主動,滿心歡喜。

司嶼說的宅院在京州東南方位的青鞍山中,是一座幽靜的竹樓,被結界所遮攔,過路人無法探尋,哪怕是修士,若是境界不高,也看不見青鞍山有一座竹樓。

“靜樓台。”

裴卿辭一字一句念出門上的牌匾。

“這是你取的名字嗎?”

司嶼看了眼牌匾:“嗯。”

“還挺有韻味的。”

裴卿辭推開大門,走進院中,看著翠綠的竹樓,問:“我們在這裡住幾天?”

司嶼看她:“你想住幾天?”

“若是跟你在一起,住一輩子都行。”

司嶼摘下鬥笠,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待一輩子,你不覺得厭煩嗎?”

裴卿辭笑:“和你在一起就不覺得煩躁。”

“裴卿辭,你說過你十八年前來過京州?”司嶼向後退一步,“來這裡做什麼了?”

裴卿辭歎了口氣:“我曾被人封印過在京州的靈淵。”

她指著竹樓對麵的方向,“就在那裡,扶搖閣所在之處,便是我被封印之地。”

“後來,我因一絲天道之力突破封印,而那天道之力出現的時候”

司嶼接過話:“便是我出生的時候。”

裴卿辭點頭:“對,就是因為你的出現,你是先天道體,能夠運用天道之力,我也因此逃脫封印我多年的靈淵。”

“說起來,我們真是有緣,”她走向司嶼,一臉感動和興奮,“你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司嶼又退一步,垂眸,短促地笑了聲:“是嗎?救命恩人呐。”

裴卿辭見司嶼隨著她的靠近而退後,突覺不對勁兒:“你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

司嶼抬眸,目光似一潭冰冷無波的湖泊:“裴卿辭,你沒有發現你和我在一起以後,凡事過錯都會怪罪到自己身上嗎?”

裴卿辭眉頭微蹙,扯了扯嘴角,急切道:“那那肯定是我說錯做錯了,我是妖,不懂凡塵俗世的規則,不懂你們修道之人的禮法,肯定會有觸及到你的原則,惹你生氣的時候,但我會改的,你告訴我,我就會改的,以後再也不犯,好不好?”

司嶼看她這副惶恐的神情,那眼中的祈求和無助,如同密密麻麻的針刺入她的心口。

“你不用改的。”

為何非要你改呢?

裴卿辭心底湧起一絲恐慌,連忙向前走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給擋住去路。

她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結界,她雙手砸了砸,結界似水麵一樣泛起波瀾,卻無法露出一絲裂縫。

“這是”裴卿辭難以置信道,“陣法?”

“司嶼,你放我出去?我不想傷你,你放我出去啊?”

裴卿辭可以強行破陣,但陣法被破的一瞬間,陣法的能量都會反擊到設陣之人的身上。

“到底怎麼了?”裴卿辭看著司嶼,滿眼悲切和痛苦,“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我改!我一定改!”

“你把我放開好不好?司嶼,你放我出去!”

司嶼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中隻剩下冰冷和陰鷙。

她勾唇,露出一抹譏諷的弧度:“裴卿辭,你不用改,你也改不了。”

“這輩子你都無法改變你是妖的身份。”

裴卿辭瞳孔一顫,不敢相信司嶼的話:“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

“不是嗎?”司嶼質問道,“如若不是,天玄大陸為何會被天道責罰?為什麼天玄大陸的靈力會在慢慢微弱,甚至以後會枯竭?”

“你是千年蛟龍,可以輕而易舉的飛升成真龍,我們這些世人對你來說根本不足一提,渺小不堪,你又豈會在意我們是否能繼續修煉下去,飛升成仙呢?”

裴卿辭搖頭道:“我沒有那麼想的,我不是這麼想的,我可以為了你永世不飛升的,隻要”

“為了我?”司嶼冷聲,“那你的事情,但我不會為了任何人放棄飛升,你也知道我是先天道體,渡劫艱難萬分,我欲與天道搶奪力量,定然不受天道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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