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故人不在(2 / 2)

一眼著迷 茶暖不思 9291 字 2個月前

院門一拉就開了,周清梧意想中地出現在門口。

她往裡麵望了兩眼,但沒進來。

聲音有距離,聽不太清,許織夏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隻看到紀淮周胡亂抓了幾下蓬亂的狼尾長發,塌著肩頸懶洋洋倚住門框,顯然沒睡飽。

沒兩分鐘,他耷拉著的腦袋往另一邊歪了下,許織夏隱約聽見他的聲音。

“用不著陪我,她能做什麼,能給我添堵麼?”

過了會兒,他沒了再聽的心思,好像說了句:“就這麼一次。”

他從周清梧手裡接過打包袋,隨後許織夏就見他帶上門回來了。

“進來。”

他從身邊經過,許織夏馬上從廊柱後出來,跑過去,跟著他回了屋。

許織夏待過京市的福利院,也待過港區的兒童院,儘管小朋友手骨發育不完全,動作沒那麼利索,但隻要踩張小凳子,她就能自己漱口洗臉,不需要幫忙。

紀淮周確實也沒想著幫,自己隨意收拾了下就出去了。

許織夏捧著沒擰乾的毛巾,笨拙地給自己擦了把臉,踮著掛好,然後走出衛生間去找他。

打包袋裡是周清梧買的早餐,豆漿包子之類的,紀淮周往桌上一擱,撂下句吃飯,而後自己走到行李箱旁,從裡麵拽出件黑色飛行夾克,往背心外一套,應付了事。

許織夏不挑食,乖乖的很省心,一邊捧著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吃,一邊在紀淮周後麵跟著他到處走。

出門也不用紀淮周提醒,他走在前麵,許織夏就拉著他的衣袖,慢半步跟在後頭。

他走到哪兒,許織夏就跟到哪兒。

來時慌張,天又黑,許織夏昨夜都無意留心,今天一出來,她才後知後覺自己到了個什麼地方。

上午的空氣清新涼爽,走在青石板鋪就的長巷子裡,清風送來不知哪家午飯的煙火香。

四周或是青磚黛瓦的房子,或是枕水木閣,走幾步就有石拱小橋,橋巷相連,街依著街。

麵麵有河,河麵有搖櫓船悠哉地蕩過,水是瀲灩的青綠色,倒影著天空和樹影,放眼望去,綠水望不見儘頭。

一切都沉浸在悠閒和寧靜裡。

許織夏從未見過這樣的風景,像一幅畫卷,處處古韻。

她東張張西望望,仿佛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這裡是溫柔的,沒有京市乾冷的壓迫,也沒有港區繁熱的窒息,讓她的心臟感覺到了前有未有的舒服。

路上紀淮周摸了下夾克,摸出一塊遺留下的巧克力。

可能是放兜裡膈應,他隨手遞給了許織夏。

穿過幾個巷子和橋,紀淮周邁進了一座宅院。

宅簷下懸著塊“修齊書院”的匾額,許織夏仰高了臉蛋去瞧,但她不認字,迷迷瞪瞪地就隨他進去了。

江南的宅院講究四水歸堂,過了門庭和照壁,東西廂房和堂屋四合,中間圍出一個方院子,叫作天井。

書院的天井要比正常住宅的天井寬敞,他們走到時,周清梧就坐在開放式堂屋前的太師椅上,和一位老先生談笑。

“孩子正好也要讀書,這裡過去行舟很方便,行舟可是省一級重點,好學校啊!”

“是,有您二老在,我就踏實了。”

“安心,沒問題的,棠裡這地方偏是偏,但當地都是老實人,就陸家那小孫子皮,讓倆孩子避著點他就是了。”

周清梧疑道:“四大家那個陸家?”

蔣驚春笑笑點頭。

“聽說陸老爺子與您交好。”周清梧說道。

“可不是嗎,他孫子要升學了,就住老宅裡頭,這小鬼仗著沒人敢惹他,成天在鎮子裡搗蛋。”蔣驚春無奈道:“那老家夥還要我幫忙管管,清梧你說句公道話,我哪裡管得住?”

周清梧笑著說:“教書育人,誰都沒您有本事啊。”

“這個我教不了。”蔣驚春點了點天井正中央那隻養魚的搪瓷大缸,“砸壞我三個水缸了。”

他擺擺手:“我看伯符讓一讓,江東小霸王給他當好了。”

周清梧聽得好笑,正聊得投機,見他們來了,她馬上起身,招呼他們過去,鄭重地介紹蔣驚春給他們認識。

沒講太多,隻說蔣老先生一代宗師,是明廷至交之父,提醒他們該有的禮儀。

“你我之間還用見外啊,明廷可是我看著長大的!”蔣驚春不跟她客套,看向他們,帶著平易近人的笑意:“叫阿公就好了,我就不愛那些規矩。”

紀淮周沒搭腔的意思,事不關己揣著兜,沒個正形。

許織夏賴著紀淮周一時半會兒不願走,周清梧心懸一夜,怕刺激到許織夏,她不讓明廷跟過來,隻叫他問問這邊有無人脈。

這一問才知道,蔣老夫婦討清靜,就住在棠裡鎮。

如果有這兩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照看許織夏,周清梧心也能放下個七八成了,於是就讓紀淮周帶許織夏過來書院,認個人。

隻是許織夏一見他們,就藏到紀淮周身後去了,腦袋都不願意露出來。

這樣子實在是太不尊重。

“寶寶……”

周清梧剛開口,蔣驚春先抬手壓了壓,示意她不要緊:“小姑娘嘛,怕生。冬青說給孩子們蒸些糕點,不曉得還要多久,我瞧瞧去。”

今日做客原本就是有求於他們,眼下這情形,周清梧更難為情了,便跟過去幫忙:“我來搭把手。”

“阿玦,”周清梧回頭說:“你陪妹妹坐會兒。”

紀淮周斂了斂下頷,吸口氣閉上眼,氣息再從鼻間沉沉呼了出去。

他對人與人往來這件事感到厭惡,但又被人情牽扯。

準確地說,是被許織夏這個黏人的小孩兒牽扯著。

經曆過拔地而起的狂風,再遇見的微風細雨都變得可以忽略不計,紀淮周等得心煩,但情緒也沒什麼動蕩。

短暫停留了片刻,他突然抬腿向外走。

許織夏不離他寸步。

預料到她跟著,紀淮周指住不遠處一張藤木凳子,命令:“坐下,沒我允許不準走。”

他沒止步,徑直出了書院。

許織夏想要和他一起,又沒法不聽他的話,追了他幾步,不敢追出去,在原地扭捏。

看不見他了,她心裡開始不安,可儘管如此,她還是乖乖退回去,坐到他指的那張小凳子上。

堂屋的匾額寫著養正堂,匾額下掛著幾幅字畫,翹頭案上陳放著兩隻青花瓷器。

天井除了一隻搪瓷缸,還有幾盆綠植,但四周依舊空落落。

隻有許織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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