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許昭回到海口,正是臘月二十八,年,近了。

金寶銀寶騎著馬,千金在金寶懷裡,三個兒子都在城門外迎著親爹。看到三個兒子,許昭這黑臉才是帶了笑意,這一路就這麼繃著臉,披星掛月的趕路,隻是為了看到妻兒。家,妻兒所在才是家。

“父親,” 少年爽朗的聲音清晰的傳入許昭耳中,銀寶和金寶一起喚著父親,這聲音,著實是安撫著許昭的心。

許昭接過千金,這小家夥對父親似乎有些生分了,跟著兩個哥哥喊了父親後,就一直木著小臉,這神情讓許昭想到了嶽母大人,不由的嘴角牽起了個苦笑,。

“爹爹,以後再不要扔下我們。”千金抱著許昭的手臂,委委屈屈的念叨。

許昭輕撫小兒子的腦門,乾笑了兩聲。

父子四人剛進了總兵府的大門,就看到一身墨綠衣裙的萬青帶著一臉笑容,從外書房那邊走了過來,手裡還抱著一團紅梅,這大紅墨綠的喜氣分外的沉穩,許昭這心底就這麼踏實下來,這心啊,懸了太久。但凡得了空閒,心底惦念的就是這妻兒,看到三個兒子,自然喜悅,如今看到妻子,這心底才算有了個圓滿。

“夫人。” 許昭先發出了聲音,幾個大步到了萬青身邊,騰出一隻手來攬過萬青的肩,低頭在萬青耳邊說,“天寒,怎不多穿些。” 說罷,長臂一揮,身上的寶藍披風也把萬青裹在了懷裡。

銀寶橫了千金一眼,千金立即喊著,“哥哥抱。” 撲騰著小腿。

許昭眯著眼,把小兒子放了下去,騰出另一手來,奪過萬青抱著的那團紅梅。堂堂許大公子這一輩子也許這一次握著一束花。

萬青還是笑著,正笑的一臉幸福。幸福的忘了嫌棄許昭這一身風塵仆仆的味道。這爺四個,實在太相似了,若不是金寶銀寶有一雙遺傳了母親的丹鳳眼,萬青定是會遺憾一輩子。許昭疼愛孩子,萬青看在眼裡,甜在心頭。

“大公子辛苦了。”萬青在許昭身邊笑說。

許昭看著萬青這蒼白消瘦的臉,竟是笑不出來,更是不知再說什麼,滿心沉悶。許久以來,萬青一直擅長把許昭胸腔中的那一抹溫情消滅在萌芽狀態。

還未進那院門,就聽到那小丫頭哼哼唧唧的哭鬨,聲音不大,卻異常的清晰。許昭攬著萬青,腳下步子快了幾分。終於看到這個女兒了,曾經盼了很久,曾經擔心了很久。信中說這個小丫頭脾氣很大,性子執拗,頗為跋扈。

當許昭親眼看到這個嬌小玲瓏的女兒時,眉頭明顯皺了一下。原來這許總兵是嫌棄平奶娘,如此粗手大腳的奶娘,怎麼能帶好他千嬌萬寵的寶貝女兒。小丫頭衝著萬青咿咿呀呀的喊著,伸著小手衝著萬青撲。萬青一身寒氣不敢接了女兒,隻得捏著一支紅梅哄著女兒,“乖女兒,看看這花,可是比你漂亮多了。”

小丫頭也是穿著一身紅衣,身上還裹著大紅鑲著兔毛的鬥篷,聽了萬青這話,當即瞪著眼睛,揮著小手,更是踢著兩條小腿,這總兵府小姐是發脾氣呢,最聽不得的話,就是誰比她漂亮。許昭看著這機靈的女兒,心底才舒坦了些。這才是總兵府小姐的樣子,一隻梅花就比女兒漂亮了?這是什麼話!女兒不發脾氣,這親爹許昭也是要發脾氣的。

許昭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裳。三兒一女都在萬青的屋子裡,小丫頭咿咿呀呀的在地毯上爬來爬去,時不時拍打哥哥一把,偷襲成功就會嗬嗬嗬嗬嗬的笑上一陣兒。金寶銀寶隻是由著妹妹拍打,千金卻沒這麼多耐心,總要揮著小手打了回去,把這小妹妹氣的爬到萬青身前哼哼唧唧的告狀。 許昭看著這一幕,露了個小臉,盼來的女兒,如願以償,不如就叫許盼吧。一臉笑意到了女兒身前,矮□子,兩隻大手把女兒抱在了胸前。小丫頭小手一揮,利落的拍到了許昭的臉上。

這聲音倒還清脆,金寶銀寶千金都瞪大了眼睛,父親竟然被這滿地爬的小丫頭拍了一巴掌。萬青也是嚇了一跳,女兒這般膽大妄為,這許昭若是真記下。唉。這飛揚跋扈的小丫頭啊。

“虎父無犬子,我家小女也是個了不得的!”許昭這臉上滿是得意,被女兒拍了一巴掌,倒是自豪起來。

小丫頭嗬嗬嗬又是一陣笑,占了便宜,這小丫頭習慣性的心情大好。

萬青挺直了腰,站到了一邊。金寶銀寶千金相互看了一圈,紛紛點頭應承父親,“妹妹定是巾幗不讓須眉,其他書友正在看:。”

許昭舉起女兒,這小丫頭笑的更開心了,膽子實在是不小。父女二人倒是一見如故,萬青實在佩服許昭的人緣,幾個孩子向來親近父親,不管大的小的,懂事的不懂事的,見了父親都能這麼親熱起來。萬青離開病榻,哄了這小丫頭半個月,才讓這小丫頭認了娘親。

許昭頭發乾了,去了外書房,趙邊和護衛長已經等了兩個時辰。地窖裡關押的刺客和那圓覺寺的僧人苦果苦因都是五皇子的人。一切線索都在指向許暉。許昭聽了這些,冷著臉一言不發。兄弟反目,手足相殘,這一步來得如此快?許暉哪裡來的膽子?單憑口供,就來判斷,實在過於草率!

三皇子四皇子在這裡,怎會少了推波助瀾。南邊這一路走過來,本是三皇子的人馬最多,四皇子的人多數都在禁衛軍中。這儲君之爭越來越有意思了,許昭嘴角牽起了個冷笑,心下也是明白了幾分。不管二皇子如何,五皇子若是和許昭反目,這太子之位就算是徹底失去了。所以,許昭隻能冷笑。

查了賬本,這一年裡,許昭的產業都還紅火,銀子當然是多進了兩成。夜裡,丁鐵牛進了總兵府,許昭和丁鐵牛聊到了雞鳴。

翌日,許昭才得了空去看許安北。這許安北更是孱弱,目光呆愣,見到許昭隻是抹淚。都是十二歲,金寶銀寶已經是小夥子一般,許安北卻還是不見長進,這般哭天抹淚如是個女兒,許昭還能安撫兩句。

“父親,我娘親如何了?”許安北胸口一直劇烈起伏,看樣子隨時都會背過氣去,眼底還是那般呆愣。

許昭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那大夫,對許安北的話充耳不聞。

許安北見此,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就地磕了幾個響頭!許昭正要說話,這許安北卻直接倒在了一邊,而且,渾身抽搐,牙關打顫,麵色灰白。那大夫先把一塊軟木塞進了許安北口中,隨即小丫頭送上了醫箱。

許昭看到眼裡,肚子裡又是憋足了火氣。許安北這事情,許昭已經知道。那些僧人是許安北的生母琳兒姨娘請進來的,那發帶和寫著死字的布條正是那圓覺寺山下的神婆教給琳兒姨娘的。這母子兩人還有何委屈?許昭想到這裡,冷哼了一聲,揮袖而去。有心想護著這個庶子,奈何這娘倆如此不爭氣。

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琳兒姨娘在柴房裡越發癲狂,不分日夜,但凡有了精神,必然是一通大喊大叫,這些日子裡,琳兒姨娘總是喊著這屋子裡有鬼,這總兵府裡有鬼,“鬼,啊!哈哈哈哈哈!” “去抓那賤人!哈哈哈!” “她害了我兒子!害了許家的長孫!”

眼見著是真的瘋了,這琳兒姨娘竟是逼瘋了自己。萬青聽說這些,隻是淡笑。還能如何?已經瘋癲至此,且由著她罵吧。許昭第一夜在外書房,第二夜在萬青的屋子裡,竟是聽到了琳兒姨娘這嘶聲力竭的嚎叫謾罵。枕邊人睡的正沉,這妻子還活著,還在身邊,許昭已經是無數次感激老天。那表妹放著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偏壓生出事端,終究是害人害己。當即,許昭起身穿了衣裳,喚上了於婆婆。倒是要看看這琳兒姨娘是真瘋假瘋。若是真瘋了,好歹開幾副方子,讓這表妹姨娘回到原來的小院子養著。若是裝瘋賣傻,許昭情願養個啞巴表妹。

許昭帶著人到了這柴房外麵,窗子上映著琳兒姨娘蓬頭垢麵的身影,隻是看這影子,許昭已經是厭倦到了極點,冷聲和於婆婆說道,“ 給姨娘把脈。”

守門的婆子打開了這門上的大鎖,於婆婆帶著兩個壯實的粗使丫頭進了屋子。

“哈哈,老不死的,你還活著!”琳兒姨娘一眼就認出了於婆婆,陰毒的罵了出來,“那個賤人還沒死?” 琳兒姨娘這一句定是罵的萬青。

被關進柴房後,琳兒姨娘算是徹底沒了外麵的消息,一直認為萬青還是病重臥床不起。

於婆婆給兩個丫頭遞了個眼色,這兩個丫頭大聲的說,“還請姨娘坐下,於婆婆奉命給您請脈。” 這話本該是客氣的,隻是粗使丫頭都是力大聲粗的,連個丫頭一起喊出來,鎮的這房梁撲撲掉灰,哪裡還聽得到半分客氣,。

琳兒姨娘乾柴一般的枯手一伸,一記響亮的巴掌落到了一個丫頭的臉上,那長長指甲竟是把這丫頭的臉上帶出了幾道深溝,這丫頭的臉算是毀了。丫頭並未哭叫,隻是捂住了臉,看到滿手的血,忍著痛和另一個丫頭一起把這琳兒姨娘壓在了椅子上。於婆婆冷笑著給這琳兒姨娘把脈,偏偏這琳兒姨娘一直不停的尖聲大罵,這脈象已經是摸不出虛實。

很久之前,陳姑姑就斷言,這琳兒姨娘怕是裝瘋。如今,於婆婆隻是看這琳兒姨娘的眼睛,心底也是信服了陳姑姑。失心智者,目必失神。這琳兒姨娘滿眼怨毒,幾次閃過精光。若是真瘋了,這精光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的。

許昭在這柴房外的院子裡吹著寒風,親耳聽到琳兒這謾罵,也隻是冷著臉,天冷,臉冷,心冷。那個溫柔的表妹,已經遠去了。這屋子裡的那個瘋癲的女人,讓許昭沒有看上一眼的**。不管是總兵府還是這海口,甚至是那個總兵府衙門,都還有很多事情,許昭這心底,實在是沒有空隙去擠進那些兒女情長。三十七歲的男人,青春已經遠去,少年時那花前月下的記憶,都已經被這一聲聲謾罵徹底砸進了腳下的青磚中。許昭來回踱步,身姿依舊是挺拔,背影沉穩的讓人看不真切。歲月何止是磨礪了女人的青春,這許大公子終究是步入了中年。

回到東院,許大公子這才看到那丫頭臉上深深的抓痕,待到與婆婆稟報說這琳兒姨娘情緒不穩無法把脈,許昭臉色幾乎是比這夜色更黑。

“開些方子,讓她閉嘴。” 許昭冷冷發話。

於婆婆當然明白這意思,連忙應聲,“是。” 讓人閉嘴的方子有很多,可以永遠閉嘴,整天昏睡也可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