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玩玩而已(1 / 2)

沉浮你懷中 荔霧 9751 字 4個月前

陡然失衡失重的下一秒,談聽瑟墜入冰冷的池水。

寒冷與恐懼所帶來的應激反應讓她渾身僵硬、肌肉收縮,迅速下沉的同時失去了掙紮的本能。

湧動的海浪、鹹澀的海水、令胸肺刺痛的壓迫感與窒息感……

剛才在甲板上俯瞰時儘收眼底的深黑海麵在腦海中撐開巨幅畫麵,給了她墜入深海的錯覺,仿佛身下即是暗不見光的深淵。

水擠壓著她的身軀,而各種回憶與畫麵則擠壓著她的意識。

瀕臨崩潰的前一秒,忽然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緊接著她後腰也被攬住。來人抱著她劃開沉重的水波向上遊去,如同要將她拉出沼澤。

恍惚中,談聽瑟甚至想到了十九歲那年泡在泳池裡的夏天。

冷水使她在恐懼中昏沉,也使她清醒。

時間與一切聲音仿佛凝固了,直至兩人一齊在四濺的水花中浮出水麵。

水聲、風聲、海浪聲和人聲都驟然清晰起來。

談聽瑟十指緊緊揪住男人的衣袖布料,垂頭用力咳嗽著,渾身仍因為後怕在細細顫抖。

被抱著放到岸上的那一刻,她倏然鬆開手撐在身後,濕漉漉的眼睫抬起,黑白分明的眼像浸泡在泠泠水流中的玻璃珠。

衣裙濕透後緊緊貼住身形,兩條細長的腿半屈著。

而同樣從發絲到褲腳都濕透了的男人,正呼吸不穩地半跪在她身前,一手撐在她腿側。

他眼眶泛起血紅,水珠淅淅瀝瀝地沿著臉部輪廓向下滾落,唇上的水滴隨著僵硬緊繃的吞咽動作落至下頜,在硬朗的線條上搖搖欲墜。

打濕的西裝衣料之下,是依舊緊繃、蓄勢待發的肌肉。

她從沒見過陸聞彆這副樣子,狼狽得沒了半點平時的光鮮倨傲,複雜的情感全然外露,竟然還讓她看出了緊張和後怕的意味。

談聽瑟咳嗽著輕笑兩聲,強忍著昏沉與嗆水後的不適,剛才的憤怒與埋怨也並未隨著落水消退,而是變成了浸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堵在胸口。

“陸先生跳下來乾什麼,你忘了我會遊泳嗎?”她譏誚地仰起臉,鬢邊與臉頰都蜿蜒著潮濕的發絲,“還是你教的。”

陸聞彆唇線緊抿,沒有回答。眼底浮現的紅血絲不知是否是因為受到了池水的刺激,隻不過上岸之後也並沒有緩解。

兩人一個低頭一個仰頭,都在對視之中壓抑著平複呼吸時的急促喘.息。

一時間,誰也沒再開口。

“聽瑟!”

遠遠的喊聲打破了僵滯的局麵。顧加恒跑過來在談聽瑟身邊蹲下,“你還好嗎?我扶你起來,船艙有客房可以換——”

話還沒說完,他手剛碰到她手臂時,衣領忽然被一隻大手用力攥住。

陸聞彆冷冷地盯著他,一個“滾”字如同從唇間擠出來的,說完便借著攥住對方衣領的動作將人重重推開,有種被侵擾的狠意。

顧加恒往後跌坐在地上,臉色紅白交替,原本英雄救美的打算泡了湯。

他怎麼也沒料到,剛上遊輪時還平靜沉穩的陸先生現在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而且看上去還跟談聽瑟關係匪淺,明明整晚他們都沒什麼交集。

“聽瑟……”顧加恒撐身站起來,見談聽瑟朝自己勉強地笑了笑,隻好先訕訕離開。畢竟他剛才就站在旁邊眼睜睜看她掉下去,事後也沒下去救人,留在這兒到底有點心虛。

他一步三回頭,本來猶豫要不要回船艙內告訴其他人,但一想到陸聞彆是自己惹不起的人,隻能悻悻地打消念頭。

顧加恒一走,原本準備上前的侍者也猶疑地停在了原地,最後尷尬地退後幾步避得更遠。

兩人呼吸都勉強平複下來,隻是氣氛依舊劍拔弩張,似乎彼此一呼一吸都撥弄著空氣裡看不見的弦。

談聽瑟抹去臉上的水痕,剛才所經受的恐懼像徹骨的寒意一般無法驅逐,讓她手腳發軟起不了身。

“你這樣遷怒彆人,有意思嗎?”

遷怒?

陸聞彆咬著牙關,一點點將情緒按捺下來,直起身一言不發地脫掉成了束縛的西裝外套,裡麵是西裝馬甲和濕得半透的襯衣,隱約透出手臂與一點胸口的結實肌理。

他扔開外套,重新俯.身伸出手,打算將她抱起來。

“不用你管!”談聽瑟再次後退,語氣尖銳。

他頓了頓,“你確定你站得起來?”

“就算站不起來,有的是其他人可以幫我,不用你可憐。”

“你準備求助誰?剛才那個對你大獻殷勤的人?”陸聞彆依舊半跪在她身前,察覺她要後退時驀地握住她的肩。

她‘啪’的一聲拍開他的手,“是又怎麼樣,和你有關係嗎?”

“嚴致和你什麼關係,他和你又是什麼關係?”他徹底被情緒操縱,還沒反應過來一些話就已經說出口,“才見兩麵就放心讓他追求你,同意以後私下的無數次見麵,哪怕你身邊已經有了其他人,也能再接受彆人?”

談聽瑟怔愣片刻,恍然明白他誤解了自己和嚴致的關係。然而她沒解釋,隻是帶著怒意嗤笑,“原來陸先生還有偷聽的愛好?無論如何,哪怕我真的三心二意腳踏兩條船,也輪不到你說半個字。成年男女,玩玩而已的事,想必陸先生也很了解。”

“玩玩而已?”某種陰暗的情感作祟,陸聞彆一時頭腦發熱,眼眶充血徹底失去理智。他壓低上身靠近麵前這張濕漉漉的臉,四個字脫口而出,“我陪你玩。”

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剛才無意間聽見顧加恒給她告白,並得到她默許追求與見麵的許諾時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他嘴上冠冕堂皇,說著不讚同她周旋在不同男人間這種話,實際卻遠沒有高尚到會替嚴致打抱不平。

他隻是在嫉妒。

嫉妒嚴致,嫉妒顧加恒,嫉妒任何一個和她有可能的人。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陸聞彆呼吸微滯,緊緊地盯著她。

陪她玩?

談聽瑟被這幾個字刺激到眼眶發紅,陪她玩什麼,從前他玩得還不夠嗎?

想到過去他刻薄的言語,她心裡忽然騰起將要報複他的快.感,卻又恨自己終究沒能擺脫與過去有關的一切。

談聽瑟下頜微抬,將此刻能想到的最刻薄的方式付諸實踐——她抬起腿,濕漉漉的赤.裸右腳踩在他左邊胸.膛上,腳下用了力氣將他向後推去。

“抱歉,陸先生。”她歪頭微微一笑,輕飄飄地開口卻字字犀利,“我玩男人,但不玩老男人。我對你沒興趣,各種意義上的。”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陸聞彆猛地抬手緊握住她的腳,指腹扣在內側的踝骨上,仿佛印著一個滾燙的標記。

他死死盯著她,額角青筋淺淺地浮現。

談聽瑟心裡前所未有地暢快,心裡輕鬆快意到她眼眶發熱發酸。她無辜地笑望著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可是眼睛裡那點冷意卻騙不了人。

該到此為止了吧。以陸聞彆的性格,被她這麼羞辱之後應該會冷著臉直接離開,更不可能在以後繼續糾纏。

她唇角又勾了勾,然後笑意冷淡譏嘲地一點點褪去,踩在他胸膛上的腳也用力往回收。

陸聞彆左手驟然落空,停在空中半晌,最後僵硬地握成拳,垂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