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痛楚(1 / 2)

沉浮你懷中 荔霧 11964 字 4個月前

“……聽瑟,”顧加恒白著臉強顏歡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都聽到了?剛才陸聞彆警告他,也是因為聽見了那條語音消息嗎?

談聽瑟卻隻是笑笑,收回視線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徹底將他無視,隻留給他一個背影,裙擺搖曳地融入門後的衣香鬢影中。

那種甚至吝嗇於再多說一個字的態度,把四個字重重拍在他麵前。

——雲泥之彆。

顧加恒麻木茫然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後怕地浮現出兩個字:完了。

……

“你們剛才說了些什麼?看上去臉色都不太好看。”科琳遲疑地問,“還有顧,為什麼你跟他說話之後他是那種反應?”

談聽瑟朝她笑笑,“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你不用緊張,隻是有點誤會,所以說話的時候彼此態度都不太好。”

“不對,你肯定有什麼事瞞著我,事情應該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科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不過這是你的隱私,你不說也沒什麼,我不問啦。”

談聽瑟努力又彎了彎唇角,隻不過這一次嘴角的弧度很快落了下去,像是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著,讓她連強顏歡笑都很難做到。

她輕輕歎了口氣,“過段時間吧。”

兩年多前的事她沒有告訴過彆人,嚴致沒有,科琳也沒有。不是說他們都不到交心的地步,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一點秘密,而這些秘密說與不說都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情誼。

或許回到巴黎遠離這一切後,她能夠冷靜下來恢複如常,然後試著告訴科琳一些事情。

至於剛才……

談聽瑟端起溫水喝了一口,平複著略快的心跳和微顫的指尖。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晚心臟負荷太多,居高不下的心率隱隱泛起抽疼,在她用力深呼吸時不適的感覺尤為明顯,可又忍不住用深呼吸來排解心裡的鬱結。

她又喝了一口溫水,將呼吸放緩。

剛才那麼做她一點也不後悔。

本來在客房換好衣服之後她就準備和科琳一起離開的,卻在開門的瞬間看見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了,那一刻她本能的反應就是關門躲回去,避免和陸聞彆再次麵對麵碰上。

但她沒想到會偶然撞破顧加恒的真麵目,也沒想過陸聞彆會直截了當地警告對方。

如果當時是除陸聞彆以外任何一個人站在那裡,她都不會選擇那種處理方式,不會選擇不管不顧地包庇顧加恒讓對方寒心。

但她不需要陸聞彆的這種“好意”,他每釋放一分“善意”,她就多一分抗拒。而她也不想去考慮他的感受,隻想以這種方式達到讓他徹底遠離自己的目的。

談聽瑟出神地握著玻璃杯。

說那些話故意惡心他的時候,她會覺得快意嗎?答案是會,隻不過刺紮向他的同時,也同時讓她回憶了過去的痛苦。

唯一讓談聽瑟沒想到的,是短暫的快意之後她竟然有點愧疚。但這種愧疚對事不對人,或許睜著眼睛說瞎話去維護顧加恒那種人,讓她覺得很惡心。

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她慢慢平靜下來。

顧加恒遲遲沒再到大廳來,談聽瑟目光淡淡掃過門口,低頭拿起手機刪掉了顧加恒的微信,然後又拉黑了他的電話號碼。

**

遊輪入港,人們陸續從遊輪上走下來,又坐上早安排好的車輛各自離開。

腳踩上地麵的那一刻,談聽瑟有些怔愣。

明明隻是短短兩三個小時,對她來說卻度日如年,而在船上發生的一切更是像一場夢一樣。

現在實打實回到地麵,夏夜海風輕拂,她像是終於從夢裡醒來,有種噩夢之後如釋重負的疲憊感,讓她渾身發軟脫力。

這種疲倦不僅僅來自於她的應激障礙,也來自於和陸聞彆的“對峙”。

談聽瑟坐上車,頭靠著車窗假寐,疲累的心臟終於得以喘.息。

車窗之外,一輛黑色轎車沿著截然相反的方向,慢慢從港口駛離。那車的後座車窗緩緩降下一半,最終又緊緊關上了。

……

“陸先生回來了。”傭人上前接過外套。

陸聞彆徑自上樓回了書房,傭人見狀不再打擾,都各自繼續去忙手上的事。

到了深夜,書房的門才又打開。

陸聞彆換下了回來時的那套衣服,麵無表情地去了儲酒室。酒櫃裡陳列著各種品類各種度數的酒,他指尖劃過幾個酒瓶的玻璃長頸,最後不耐地抓起其中一瓶。

酒液汩汩傾注,冰櫃中的冰塊卻無人問津。

一杯接一杯,玻璃瓶中裡的酒漸漸變少,深色液體晃蕩搖曳,被淋漓的燈光勾勒成誘人而麻木的顏色。

又一次,陸聞彆仰頭將杯子裡的一飲而儘,杯底“砰”的一聲重重放回大理石的台麵。

他手肘支在桌麵上,一手緊緊攥著空了的酒杯,一手扶額掩住半張臉,前額幾縷發絲淩亂地垂落下來。

聽見動靜的管家猶疑地走到門口,“先生……?”

陸聞彆身形微頓,撐著的手沒動,隻略微抬頭側向身後,淺淺抬眸時露出充血的眼,“出去。”

徐叔欲言又止地離開,讓其他人準備好溫水和醒酒藥。

剛吩咐完,儲酒室裡忽然傳出一聲玻璃炸裂的刺耳碎響。他嚇了一跳,急匆匆轉身返回查看情況,一踏進去就看見滿桌滿地的玻璃碎片,酒也淌了一桌子,沿著桌沿往下滴成一條細細的水柱。

眉心緊擰的男人則站在滿地狼藉中,鮮紅的血痕從袖口下滑落到掌心,最後滴在地上。

“先生!”徐叔驚得立刻上前,“這是怎麼了?”

陸聞彆傷了的手垂在身側,抬起另一隻手製止他上前,“不小心打碎了。讓人來處理碎片。”

“您的手還在流血,必須得處理一下。”

話音剛落,已經有人眼疾手快地把醫藥箱給拿了過來。

“都出去。”陸聞彆蹙眉按了按太陽穴消解醉意,口吻不耐。

兩個傭人都走了,隻有徐叔沒動。

陸聞彆抬眸看他一眼,沉默著抿緊唇線,腳步遲緩地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隨意撩開右手的衣袖。

小臂近手腕一端有一道大約幾厘米長的血紅傷口,現在血依舊沒止住,看上去觸目驚心。

然而他卻像沒感覺似的,麵無表情地用醫用棉擦拭血跡。

徐叔頓時發怵,“先生,這得縫針啊!”

“不用。”陸聞彆看著似乎有點惱。

徐叔不敢說自己有多了解這位男主人,但好歹在陸家待了這麼久了,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一些特點。

陸聞彆平時出門或回來時都是一副整潔講究的樣子,很少在人前失態,能看得出好麵子且控製欲強,也善於掩飾情緒。

而這幾年除了應酬聚會,他在家幾乎不喝酒,更不可能有醉了打碎酒瓶劃傷手的情況。

“先生,這傷口看著就深,還止不住血,普通的消毒包紮是不行的,還是把醫生叫過來吧。”徐叔隻能繼續跟喝醉了的人講道理。

陸聞彆瞥一眼傷口,扔了醫用棉靠回沙發上,鬆開眉心時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或許是酒精麻痹了生理上的痛覺,以至於他並沒覺得手臂有多疼,反而讓他清醒了不少。

唯有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情緒變得更清晰。

很快,私人醫生匆匆趕到,效率極高地給傷口消毒縫針,最後在貼紗布時叮囑:“辛辣刺激食物、海鮮和煙酒會影響傷口愈合,請陸先生務必忌口,同時也不能沾水。換藥每兩到三天一次就好,十天後我會來替您拆線。”

“嗯。”

陸聞彆閉著眼沒動,傭人清掃時玻璃相撞的清脆響聲刺激著耳膜,將他腦海裡的畫麵也割成了不連貫的碎片。

-陸先生是有第三者插足的愛好,還是有屈尊降貴當地下情人的愛好?

-就算不是他,也不會是你。

他睜開眼,眉眼間寫滿疲倦,直視天花板上刺目的燈光半晌,他才起身往樓上走,視野中還有強光刺激後殘留的光斑。

眼眶一陣澀痛,手臂上剛縫過針的傷口突然也越發疼了起來。

**

宴會當晚回到酒店後,談聽瑟不僅泡了個熱水澡,還又吃了一次感冒藥,睡覺時被子也捂得嚴嚴實實。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雖然因為昨晚失眠而有些困倦,但幸運的是沒有任何感冒的征兆。

她鬆了口氣,跟住在同一間房的科琳一起起床吃早餐,準備前往劇院排練。

在海城的演出隻安排了兩場,中間間隔一天,也就意味著他們隻會再在國內待三天,第四天就會回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