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被那冷冽的目光牢牢鎖著,心突突地猛跳起來。
可這人把燕熙瞧得直冒涼氣後,又若無其事地轉回頭了。
燕熙的目光在這人高束的馬尾上頓了片刻,他微微調著息,緩解著心悸之感。
可他轉過頭,便落進了大家微妙的目光之中。殿中之人似乎並不意外那小將軍對燕熙的敵意,甚至有人開始幸災樂禍了。
今日,是片刻的喘息也不會給我了。
燕熙微蹙了眉,這倒是讓他圓潤的樣貌多了幾分威嚴,殿中的翰林、伴讀以及幾位不敢招惹他的皇子立刻低下了頭去。
燕熙邁步往裡走。
他掃視著六位皇兄,看到燕煦時,停了一下。
燕煦從看到燕熙進門起,熱情的目光就一直追著他。
燕煦乃蕭德妃所出,隻比原主大一歲,無話不談,甚是親密。原主一直把燕煦當作好兄弟,在劇情反轉前燕煦也一直是原主親密的追隨者。
從原著最後一章來看,燕煦那一年裡沒有去瞧過原主。
嗬——說有什麼難處,都是騙人的。同在宮中,若當真想去看原主,誰也攔不了。
是以,燕熙心中已經把燕煦歸入叛徒了。
不過,燕煦也不能算沒有半點好,原著中燕煦曾為救原主被關過三年幽禁,一個熱情揚溢少年進去,出來後已是陰冷枯朽的死心人。大約人心難長久,曾經恩重深情,最後也會被利益扭轉。
多麼可笑——就這麼一個牆頭草,竟然已經是原著裡待原主最好的人之一了。
燕熙嘲諷地想:這些都不重要了。
相比之下,燕熙更好奇的是——燕煦與燕楨兒之間究竟有何私情?
亂……倫?
雖然出五服不算近親了,但是原著裡那種遮遮掩掩的寫法,叫人心癢得很想看看那對叔侄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
燕熙與燕煦目光交接,對方熱情歡喜,他隻是略頓了頓,算是打了招呼。
然後再將目光移到裴太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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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鴻,官任太傅,卻無太子可教,天璽帝指他為原燕熙老師,明擺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燕熙進殿,裴太傅抬眼瞧他,暫停授課。
裴鴻年事已高,他手中的戒尺急起來連天璽帝都敢打。此時裴太傅已經握起了戒尺,瞧見燕熙麵色蒼白,又抖著手放下,冷哼道:“秦王遲到,伴讀領罰,梅筠今日跪著聽課。”
燕熙徑直停在裴鴻麵前,行了拜禮,喊:“太傅好。”
他這聲喊的真情實意。裴太傅在原著中真心愛護過原主。這老頭子雖沒少訓原主,卻也在原主幾次危難中力挽狂瀾,堅定地站在原主身邊,保得原主登基。
隻是,裴鴻在原主被軟禁的那一年裡也沒去看過他,並且他兒子裴青時還在燕楨兒掌權的朝堂中混得如魚得水。
個中原因,有讀者解讀,左不過是徒弟比不過兒子,師徒誼敗給父子情罷了。
人之常情。
燕熙對裴鴻倒是不恨。
在他計劃之中,今後估計再難相見,今天這一拜,就算謝過老頭子在原著前半本書中的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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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太傅麵色稍霽,鼻子哼氣道:“坐。”
燕熙落座後說:“梅筠已經跪著了。”
裴太傅吹著胡子道:“你們倒是有自知之明,他跪哪去了?”
燕熙道:“他被父皇罰跪在上書房外。”
“梅筠竟被皇上罰了?殿下你又做了什麼……不對,是梅筠做了……”裴鴻猛地一怔,將話咽回去,凝視著燕熙。
燕熙垂著頭不說話。
裴鴻倒是立刻就懂了。他歎了聲,轉而瞅向燕煦,硬生生地轉了話題:“那便罰六殿下跪吧。”
“我?怎麼又是我?”燕煦哀叫,“每次梅筠不在,便是罰我!我這幾日身子也不太爽利,太傅能不能先饒了我?”
裴鴻嚴聲:“今日六殿下沒遲到?”
燕煦垂下頭:“遲到了。”
裴鴻話音從鼻子裡出來:“本官罰錯了?”
燕煦聽這語氣便知逃不掉,雙膝一軟,認命地跪在錦墊上,垂頭喪氣地說:“沒錯。”
殿中竊竊私語,都斜眼著看燕熙和燕煦挨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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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鴻重重哼了一聲,殿中立刻就鴉雀無聲了。
“秦王殿下,前幾日文華殿來了一位新學生,你們以後是同窗,要友愛互敬。”裴鴻指著那位小將軍對燕熙說,“殿下,這是北原世子宋北溟。夢澤,你過來,這是秦王燕熙。”
宋北溟從位置上起身,身形很是挺拔,在養尊處優的皇親國戚中赫然如蒼樹。他行走帶風,停在燕熙身前,比燕熙高出一個頭。
燕熙隻得仰頭看對方。
此前隻注意到那雙利眸,近看之下,才驚覺對方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竟是出奇的英俊。
隻可惜,此人是原著中第二反派,曾帶兵勤王,也曾領兵造反,前半段受天璽帝調遣,後半段被燕楨兒利用,是一個悲催苦悶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