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誠相見(1 / 2)

宋北溟道,“你可知北原的將士在雪天裡連棉衣都沒有!你可知他們餓的時候連樹皮都啃!他們有人不是戰死在沙場,而是凍死在寒原!此次北原兵敗,朝廷問罪宋家,沒有一個人肯聽我說火石車在陣前炸死了自己人!踏雪軍為國賣命,你們這些龍子皇孫卻拿我們的命做政治鬥爭的籌碼!”

燕熙火氣也上漲,他雙手撐著浴.桶邊緣,五指緊抓,細眉緊擰,高聲道:“是了!政治鬥爭!我是一個鬥爭失勢的皇子,哪天遭遇不測不得而知!你們這些人,欺軟怕硬,挑軟柿子捏是吧?你有能耐去找那些得勢的人啊!你好歹是新晉北原王,欺負我一個無依無靠的棄子,算什麼英雄好漢!”

宋北溟頓住了刀,蹙眉打量著燕熙。

燕熙身子弱,這麼一動氣,原本被熏.紅的眼角加深了顏色,像他傷口上滴著的血一樣鮮豔又脆弱。他這樣瞪圓了眼望著人,又掛著兩睫水汽,看起來委屈極了。

宋北溟瞧了他片刻,麵色轉惱,森然道:“你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學那些蠱.惑人心的伎倆?!你是唐遙雪的兒子……以色.侍人是你娘教你的?”

燕熙穿書以來,遇到的皆是變故,這副身子大半個月竟是瘦了十幾斤,姣好的容顏隱現出幾分來了。

他此時坐在熱水中,雪.白的肌.膚浸在血水裡,加上被蒸.紅的眼和唇,竟是有幾分蠱.惑邀請的意味。

燕熙自己見不著,一時理解不了宋北溟的意思。

隻是,宋北溟最後一句話著實讓他生氣,他謔的一下就從水裡站了起來,厲聲喝問:“你平白罵我娘做什麼!你這個王八蛋!”

“你竟然還敢罵我!我若不是看你年紀小,今日便——”宋北溟乍然看到燕熙的衤果.體,雪.白的肌.膚沾著水、稚.嫩的身形因憤怒而細細顫抖。

宋北溟頓了一下,突感無法直視這樣完全展露的少年,他十分正人君子地偏開了頭,把刀背點在燕熙光.滑的肩膀,按著燕熙坐回了水裡,有些氣短地接著說,“今日便叫你去見閻王。”

燕熙承受著那刀的重量,無力反抗地浸在水中。他真的恨透了自己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氣得臉更漲得紅了,整個人粉粉.嫩嫩又脆弱可欺。

好似一件上好的、名貴的、被捂熱的、被玩.弄的,細白瓷器。

讓人既想要上手把玩,又惡劣地想要一把摔碎。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宋北溟震驚又警覺,他收了刀,退開一步,擋住了光。

沒了光,燕熙身上褪了那層朦朧和撩.動的意味。

宋北溟冷著臉打量著,他覺得遇到了對手。這人有著唐遙雪那種純美近妖的麵容,眉目間皆是無邪,又皆是誘.引,會叫人鬆懈意誌。

要遠離。

他迅速地冷靜,以一種旁觀的姿態去瞧燕熙,這回注意到的是燕熙淚眼婆娑的可憐神情和孱弱的肌理,他微忖片刻,自嘲一笑說:“我報複你算什麼,不過是以卑鄙治卑鄙,也是小人行徑罷了。”

既然不打算殺了,他說罷提了刀,坦蕩轉身便走。

燕熙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坐在水中,看宋北溟要走,他愣愣地想:宋北溟不過比他長兩歲,其實也並未成年,盛怒之下還守著英雄氣度,很有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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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就在此時發生。

燕熙隻見宋北溟忽然折身回來,銀光乍閃,金聲刺耳,宋北溟的長刀擋住了破窗而來的飛鏢。

燕熙來不及看清形勢,便被一隻手按進水中。

他隔著水隻聽得劈劈.啪.啪一陣混亂的金戈彈擊之聲,他無法在水中長久閉氣,可按著他的那隻手堅決無比,燕熙憋不住了,用力了掙紮起來,拍打出大朵大朵的水花。

他嗆了水。

隨即一陣劇咳,水灌進口中。

熟悉的溺水感又來了。

燕熙不想再淹死一次,胡亂地抓住了一截腕子,本能地用力攀扯。

那腕子的主人大約從他瀕死的力道裡明白了什麼,轉腕提他起身。

他這才發現,房裡不知何時已熄了燭火,他在黑暗中被扔進床榻,緊接著一個少年的身.軀靠了過來。

一段仍顯稚薄卻又堅實的後背,擋在他身前。

燕熙在黑暗中聽到宋北溟長而沉的氣息,他一絲.不著地暴露在寒涼裡,聞到少年身上熱烈的戰意。

燕熙竟是莫名地不感到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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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靜極了。

燕熙隻聽得宋北溟的有章法的氣息,以及接連不斷飛來的暗器。

每一枚都被宋北溟擋住了。

為避著角度,宋北溟越退越後,燕熙被擠著貼到了牆上。

冰冷的牆激得燕熙倒抽一口涼氣,這點微末的氣息變化竟也被在迎戰中的宋北溟注意到了。

宋北溟探過一隻手來,從燕熙的右肩開始,順著往下.摸。

燕熙知道對方是在確認他方才沒被擋住角度裡的部位是否有傷口,便也沒有矯情,輕聲說:“我沒事。”

他聲息就落在宋北溟耳朵上,宋北溟身子僵了下,用力把他推得貼住了牆。

燕熙受力悶哼了一聲,隻覺得這宋北溟一會好心一會壞心,實在是太難捉摸。

但最難捉摸的還是,宋北溟居然在救他。

這個兩次想要他命的少年,現在用身體當他的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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