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在這一刻體會到了看英雄電影時熱淚盈眶的感動。
有一種人,救人危難發自本能,無關於愛恨。
這世上,或許當真存在著超過某種比普通情義更高尚的英雄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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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致命的那一枚飛鏢擊來時,室外呼喊著“有刺客”的聲音響起的。
在火把透窗而來的間隙裡,那把奪命的飛刃以極其淩厲的力道直刺燕熙的門麵而來。
燕熙與宋北溟困在狹窄的床.榻上,幾乎是避無可避。猛地一陣天旋地轉,燕熙被人攔腰.抱住,身上一沉,一道身.軀.緊緊壓.住了他。
然後便是“篤篤篤”幾聲,銳物釘入牆麵的聲音。
這是最危急的時刻,燕熙不自覺地抓住了宋北溟的衣襟。
屋外有人舉著火把靠近,光透窗而來,燕熙眼前便是一處險峭起.伏,那是少年尚尖銳的喉結。
這距離近得無處避嫌,燕熙的每一寸肌.膚都貼著對方。
燕熙臉上猛燒了起來,窘迫地拿手推人。
因用了力,這才察覺到自己肩頭有割痛,傷著了。
可宋北溟身形極穩,燕熙手抵他肩頭,他竟是分毫不動。
燕熙的動作引來了宋北溟低頭垂視。燕熙隔著隱隱綽綽的火光看到對方淩厲目光。
兩人在這危機中有片刻地靜默對視。
燕熙赤.身躺在彼此緊.貼的親.密裡,水珠沾濕了身上的人衣料,他或許此時容貌還不算出眾,一雙眸子卻是清亮可人,白.皙帶水的肌.膚.融著少年的熱氣,雙.腿.微曲在對方身側。
宋北溟的目光沉了沉,摟.著他腰的五指加了勁。
燕熙被整個抱在懷中,雙手無處施力,隻能扶在宋北溟兩肩。
房門被趕來之人推開,火光照亮室間。
燕熙在晃光間,看到身前的少年最後盯了他一眼。
這一眼似有無儘含義,怨恨或是憐憫,厭惡或是愛護,欲.望或是清醒,最後純粹當他是一個不相乾的人那麼無所謂地看著。
燕熙不著.片.縷地浸在冬夜寒意裡,被那雙眼睛盯得無助而羞赧。
下一刻有布帛兜頭蓋來,他眼前一黑,那少年破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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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從布帛間探出頭來,怔在榻上,撐手時摸到了一床的水漬,以及星點粘稠的血跡。
他按指抹開,隻有淺淺的一灘,應是皮外傷。
他再抬手去摸自己肩上傷處,雖見了血,卻隻是極淺的一道擦傷。
再看背後牆上,帶血的飛鏢隻有一枚。
他抬手取了那枚鏢,想來,以當時他與宋北溟緊貼的姿勢,是那枚飛鏢先割傷了宋北溟,餘力尚有,再擦傷了他。
宋北溟沒有殺他,反而舍命救了他。
燕熙捏著那枚鏢,以指滑過鋒緣,瞧著那上麵的血光,若有似無的怔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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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白珩是第一個衝進房裡的人,他一眼瞧見了床上兩個緊.貼的身形,眼看著上麵那人飛窗而去,剩下橫.陳於榻.上的窘迫少年。
他立即轉身攔住了身後搶進來的人。
燕熙抱著帛被靠在牆上,怔怔地望著來人,緩著方才的驚嚇,同時也在急速回憶原著這個時間線的劇情。
這形容落在旁人眼裡,像是嚇傻了。
商白珩在這一刻想要破口大罵。自家學生被染指了的憤怒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讓他皺緊了眉。
他在這人仰馬翻的亂局中,提著燈籠走過去,跪蹲在燕熙的榻前,輕聲安撫說:“殿下,沒事了。”
燕熙的臉沉在油紙燈籠泛黃的燈光裡,垂眸望著老師,沒有說話。
商白珩被那雙清澈的眸子望著,無端心中一跳,隱約覺得燕熙哪裡不一樣了。
燕熙聲音中有明顯的強自鎮定,他問:“公主如何?”
商白珩答:“平日護衛重點布防都在公主房外,今日無事。”
燕熙放下心來,又問:“今日行刺之人是誰?”
“暫未查明。”商白珩目光轉而冷峻,“隻是殺想殿下的人,不難分析。今日對方未得手,想必不會死心,皇陵得加強安防了。”
燕熙抱著被子,伸著光腿下榻。
他玉.白的腳落在商白珩眼前,踩在粗糙的舊木地板上,隨著他的動作,光.裸的小腿時隱時現。他緩慢地蹲.下來,看著商白珩說:“老師,我原以為,自動退局甘當棄子可換得平安。而如今我退一步,竟是萬丈深淵。眼下,我為魚肉,人為刀俎,想要平安成年,竟是奢望。您說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