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窺見神機(2 / 2)

龔瓊:“秦……璣。”

燕熙笑道:“很好,最後一個問題,神機案幕後主使是誰?”

龔瓊陰沉著臉,默然片刻,他用力張口,牽動心脈,一陣悶咳,咳出的血漫在他自己臉上,便他看起來極為可怖。

他在那掙紮的喘.息間,嘶聲喊了一聲“殿下”,竟是回光返照般用力扯住了燕熙的袍角。

燕熙厭惡旁人的碰觸,他本可以輕而易舉地避開,可還是蹙眉忍著,定在原地。

龔瓊聲嘶力竭地說:“環環侵蝕,國之蠹蟲,多如附蛆。外亂內謀,國之將覆。”

他把燕熙的白袍印出染血指痕,他痙.攣地扯緊燕熙的袍角:吐著血沫說:“殿下,若您當真有心平反神機案,便要掀翻這座危樓大廈!殿下……臣曾猶豫不決,助紂為虐,臣有罪,死不足惜。可是,百姓無罪,天下不該破爛至此。”

龔瓊雙眼通紅,四肢僵硬,他以瀕死的力度緊緊攥著燕熙,他噴出一大口血,落在燕熙襟前,嗚啞地喊:“殿下……你要勇往直前……不要猶豫,不要畏懼……”

龔瓊無力地垂了下去,趴在燕熙的袍角上。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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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這幾年,見過不少死人。

為自保,也動手殺過人。

除了一開始,技不如人,還會沾血帶傷。

近兩三年,他已經可以來去自如、乾乾淨淨。

燕熙腦海中在回響龔瓊的臨死的話,心潮起伏。

他怔了片刻,被那刺鼻的血腥味激得回過神來,他瞧了龔瓊片刻,還是動手將龔瓊翻了過來,抬手替龔瓊闔上了眼皮。

他蔥白的手指也染上了血。

燕熙不喜歡血。

他擰著眉起身,沒再多看一眼,踩著一地的血往外走。

路過那幾位半死不活的刺客,他鞋底踩在其中一位衣服上,蹭淨了血。

徑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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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一身的血,他自服了“榮”後五感通達,是以這血腥味於他而言格外濃稠,實在難以忍受。

他就近來到朱雀湖邊,在柳枝的掩蓋下,脫了染血的中衣,中空穿上青色官服外袍。

血衣被他綁了石頭丟進湖底,他蹲身撲水洗臉,一根一根地搓洗著手指。

血腥味還是在。

燕熙手浸在微涼的湖水中,望著遠處的畫舫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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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辰還能燈火通明開著畫舫的,隻有那幾家財大氣粗的花樓了。

離燕熙最近的那艘畫舫,正放出一條小船。

燕熙站在草木裡,不知自己該往哪兒走,看著那小船發呆。

他想回皇陵找老師,想喝老師給他煮的清心湯,可是今天清晨,商白珩沒有給他開門。

這是獨一次。

曾經每一次,他離開皇陵前,商白珩都開著門、溫著水等他,隻今天沒有。

商白珩是在拒絕他。

他在滿身洗不掉的血腥氣裡,感到委屈。

他原本應該在21世紀,明亮的教室裡學習,老師都把他當掌上明珠。

偏穿進書裡打打殺殺。

燕熙歎一口氣,勸自己說:一切都是為了回家,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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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小船停在岸邊,兩個小丫頭提著小桶下來。

她們離燕熙其實還有一段距離,燕熙無趣地站著,原想等那兩人走遠了再離開。

誰知那兩個姑娘揭開了小桶,取出小帕欲在湖邊洗。

粉衣丫頭說:“血漬要趁早洗去,不然漬吃進去了。這帕子主子還要,我們仔細點。”

翠衣丫頭說:“主子又吐血了?我有點擔心主子會不會——”

粉衣丫頭喝道:“彆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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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百無聊賴地聽那兩個丫頭說話,見那她們似會水,扭身便要走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今兒的月色將清輝鋪了滿地,湖風徐徐,遠處鶯歌燕舞,若不談之前刺殺,這其實是一個溫柔的夜。

月光在燕熙身上勾出清冷的痕跡,風中挾來了那帕子上的血腥味,拂過燕熙的鼻尖。

轉身之即,燕熙驀地瞪大了眼睛,定在了原地。這血味裡有……一股熟悉的、誘惑的藥香。

那帕子上沾的,是宋北溟的血?

新鮮的血液,粘著格外濃烈的藥味,像劇毒的蛇王吐著蛇信子,又像陣年的烈酒招喚著酒徒。

燕熙定定站在原地。

他既享受都那藥香給他的安撫平靜,又在艱難地壓抑想要得到那香味來源的衝動。

燕熙眼看著,那粉衣丫頭用小桶從湖裡提了一桶水出來,然後拿著帕子要浸到桶中去洗。

夜風在這一刻,似靜止了。

圓月的皎輝在蠱惑燕熙去做某件事,他修長的手指撚著一顆石子。

有個聲音在誘引他:去把帕子拿來,那上麵有宋北溟的血!

又有個聲音在喝止他:你要清醒!不可被藥力擊敗。

可夜風那麼壞,卷著藥香襲來,越來越濃地勾.引著燕熙的感觀。

那個壞聲音在說:不過是拿一方帕子,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是燕熙又想起商白珩說過:若你當真潰敗,你想好明日如何麵對今日之你嗎?你之誌趣在高山、在遠洲……

風挾著藥香,縈繞在燕熙鼻尖,沾在他暴露在夜風中的皮膚上。

又一個委屈的聲音說:老師,可“枯”不是毒藥,是解藥啊。我好難受,我想要解毒。老師,救救我。

那帕子,就要被投入水中。

石子彈指而出,擊斷了兩個丫頭上方幾絛柳枝。

柳枝落在她們身上,嚇得她們尖叫著跑開。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拾起了那方沾血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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