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執筆之神(1 / 2)

京軍之外,大靖的地方軍為衛所軍。

所謂衛所軍,便是衛兵和邊兵。

大靖各郡均設“衛”,統籌全郡兵馬;各縣設“所”,統籌全縣兵馬。

西境因常年戰事,衛所密集。

燕熙與衛持風從王員外府出來,便沿著邊境線,挨個探訪衛所。

今日最後一程是西三衛。

西三衛位於平川郡與嶽西郡交界處,乃是要塞中的要塞。

一輪圓月升上夜空,攬月破雲停在西三衛外。

燕熙看西三衛稀稀落落的燈光,麵色徹底冷了下來。

衛持風跳下馬,請示道:“主子,西三衛的指揮使是魏泰,錦衣衛有他的檔記,他是一路從小兵升上來的,一直在西三衛,是西境少數幾個沒有氏家背景的武官。”

燕熙也下馬,把韁繩丟給衛持風說:“西三衛地處要塞,直接護衛西境與漠狄的互市,是戰事最頻繁的營地,近年來雖沒有大戰,但大小摩擦不斷。戰士們出生入死,是以官宦子弟皆不往這裡送,這裡反倒能出個寒門主將,算是西境軍戶逃役最少的衛了。”

衛持風陪著瞧了一天,知道小主子這一天被氣得不輕,他數了數掛在營門前敷衍的風燈,明滅正好各半,心道:“希望這魏泰不要再叫小主子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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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三衛主帳裡。

魏泰在燈下皺著眉瞧著賬目和軍報。

他身旁坐著的同知嚴瑜擔憂地建議:“要不明兒去找總督?”

魏泰惆悵地說:“心存,你是知道我的,我這人最不擅那些阿諛奉承,我聽說總督大人是倖臣……”

“指揮使!”嚴瑜少有地打斷了上峰的話,正色道,“你糊塗啊!倖臣,這個詞說出去,丟的是誰的臉麵?除了誤了總督大人的名聲,也是在給陛下抹黑。今上從登基到如今整肅朝堂、洗清四姓,何等艱難?你想想陛下二十餘年臥薪嘗膽達到的局麵,會輕易斷送在一個繡花枕頭的倖臣的手上麼?”

魏泰在戰場上勇猛無雙,但於謀略上差強人意。

但這人強就強在有自知之明,又幸運地遇著個合拍的副職。這些年他艱難地維持著西三衛,因有嚴瑜時時提醒,竟也沒犯什麼大錯,好幾次危機都被他闖過來了。

當下魏泰心中一驚,直歎好險,忙問:“心存,那若是見了總督大人,該怎麼說?”

“照實說,把軍戶的困難、糧餉的困難,還有我們判斷漠狄今秋會大舉來襲之事,一字不差的報與總督。”嚴瑜手停在賬本上,沉著地說,“我聽說總督連夜趕路入境,今日到了總督府,竟是誰也沒見,想來心中是有些想法的。明兒咱們去了,隻要總督肯見我們,便是對西三衛的情形有些判斷。京官最是熟諳官場,能在那波譎雲詭的是非場上平步青雲之人,絕非池中之物。指揮使,西境這麼多年才等來一個不姓‘薑’的總督,咱們無論如何也該為西三衛搏一把。”

魏泰聽得心中歎服,正襟危坐地點頭。

就在此時,傳令官來報:“有兩個商紳求見,說來義送糧食。”

“多少年沒有商紳來白送糧食了?”魏泰於軍事上很有主意,“眼下漠狄盯我們極緊,細作防不勝防。軍營重地,不知根知底的人來,一概不見,請人走罷。”

嚴瑜若有所思地問:“太奇怪了,若是細作,絕不會頂著商人的名義來,也不會挑夜裡防備警惕之時來,他們可還有說什麼?”

傳令官說:“對了,說是他們商號叫什麼……‘海晏’。”

魏泰覺得這名字從哪聽過。

嚴瑜腦子轉得飛快,謔地一下站起來:“海晏?”

傳令官不明就裡地點頭。

嚴瑜激動地對魏泰說:“指揮使,快把人請進來!”

魏泰聽得雲裡霧裡,問:“心存,海晏什麼來頭,叫你這般重視?”

嚴瑜附耳道:“北原那十門神機大炮,就是從海晏買的!這個商號神秘很得,知道的人極少,我與宋星河有些交情,聽他說過一次,敢打著這個旗號的,絕對不是騙子。”

魏泰聽到神機大炮裡眼裡就放光了,一骨腦兒全在想大炮,後麵的內容他其實也聽不太清了,隻快聲命人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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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持風一路觀察著西三衛,見軍容齊整,崗哨嚴密,他之前提著的心稍放下些,跟在燕熙身旁,小聲說:“還是主子厲害,早料到在西三衛不像之前去的衛所那般說送糧就能輕易給進。主子是如何斷定,他們知道‘海晏’的存在的?”

燕熙由傳令官引著路,見營地裡麵井井有條,與營門那蕭索的風燈有著天壤之彆,不由麵色放緩,語氣也好了些:“我聽說西三衛與北原關係挺好,這裡有個同知叫嚴瑜的,與宋星河有些交情。都是在刀口上護邊的人,隻要見過神機火器絕對會動心,海晏號的名頭,必定早被他們記住了。”

守衛拉開帳門,衛持風體貼地替燕熙把帳門拉得高些,燕熙不必欠身進去了,衛持風趕著先說:“我家公子今日湊巧到此,叨擾指揮使和同知大人了。”

魏泰坐在書案後麵,他一貫最瞧不上那些人盤剝鄉裡田地的商紳,他見來人站著說話,竟是沒有行禮,這是嚴重的逾禮了,於是麵色便不太好看。

嚴瑜自來人進來,便一直打量著。

他見衛持風氣宇軒昂,行動間自有威勢,卻對著一個小公子極為細致,於是不由細瞧向前頭這位自稱是海晏號西北大掌櫃的人了。

兩人進來時,因著衛持風身形高大又一直在引路說話,不免被吸去了目光,待嚴瑜瞧到燕熙時,便倏地怔住了。

這……模樣也太出眾了。

長這模樣,又是這時點到了西境,瞧著年紀也不大……嚴瑜沒敢直接往那個可能性上猜,但他敏銳的心思已經提醒他絕不能怠慢來人,他熱絡地起身,走過去將人迎過來,還喚人看茶。

魏泰愣愣地瞧著嚴瑜瞬間變殷勤的舉動,瞧見嚴瑜對他眨眼,他想著聽嚴瑜總錯不了,於是勉為其難地招呼道:“坐。”

燕熙也在打量對方。

他先掃視四周,見帳中樸素得很,連指揮使的主座也都是普通木頭打製的。

再瞧兩個主官,兩人在夜裡都穿著輕甲,魏泰是典型的武將模樣,不像是心細的;嚴瑜則舉手投足間有些儒生模樣,年紀三十多的樣子,兩邊細細的眼尾紋瞧著挺和氣,看人時打量的目光很得體,不讓人覺得難受。

卻是個眼光毒的人。

燕熙領著衛持風坐下,他從容地接過侍衛遞來的茶,嘗了一口,是街邊最次等的糙茶。這種茶又苦又澀,卻叫燕熙心中舒坦了些,他開門見山地說:“不才此行來,是感佩於西三衛為國戍邊,特來送糧食一萬石。”

“多少?”魏泰最不會與人周旋,正裝模作樣端起粗瓷茶杯,聽到這個數字一下把茶水打翻了,心中想的是一萬石糧食夠西三衛兩萬兵馬吃一個多月了,麵上則是激動地瞪圓了眼,想要糧的衝動是一絲一毫都掩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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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從北原往嶽西一路疾行,路上調查西境軍防守備之事,耽擱了些時辰。

到這時辰才到嶽西與平川邊界,他咬咬牙,還是先去了西三衛。

都越從靖都裡出抽身回來,此行跟著宋北溟,他給門崗遞了北原的帖子。

紫鳶安排妥了靖都之事,隨後也跟來了北原。她是宋北溟的暗衛頭領,因有著女子的身份,柔弱的外表是天然的掩護,並不需要像普通暗衛那樣潛行,能以侍女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隨侍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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