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在鄔梟轉身時已瞧有出異,待她起身去,鄔梟的手已近到燕熙幕籬邊緣,她怕傷著燕熙,便有些投鼠忌器。
鄔梟勢在必行,他倒要看看,這白紗後麵是怎樣的傾城之姿,敢在他麵前擺著嬌貴無比、不可侵犯的姿態。
鄔梟的手隻差毫厘便要抓到幕籬,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雙筷子撥在鄔梟的腕上,筷子上的力度不比鄔梟的雷霆之力,卻似輕槳撥浪一般,輕輕巧巧的將鄔梟的手撥開了。
而後鄔梟眼睜睜看著燕熙似羽毛般,飄然落出幾步,停在窗邊。
在離得最近之時,鄔梟看到那捏著筷子的手如青蔥般細膩白皙,很難想象這樣的身子竟是會武,而對方剛才用的招數,也不是功夫的路數,更像是某種柔韌的舞姿。
舞姬他見過無數,可會跳舞的公子卻是頭一次見。
鄔梟更加好奇了。
鄔梟看向站在窗邊的人,那人一身白衣在日光下潔淨無瑕,而全身僅露出的手的白色竟是毫不遜於衣白,高挑修長的身姿叫人浮想聯翩。
冰肌玉骨。
便是沒露臉,隻這肌膚和身段,在西境也是數一數二的了。漠狄的男人選美人,偏愛美人的骨相,他們喜歡健康、修長、柔韌和有力的身體。
但這樣的身體,意味經常在日光下暴露著訓練,通常皮膚白不了。
可是眼前的這位,冰肌玉骨,在漠狄是最難求的。
這樣的身段,若在漠狄,會被一路送到王廷,給最強壯和最有權勢的男人享用。
鄔梟冷哼一聲,終有一日,西境也會是漠狄的,這裡的美人都將臣服於漠狄強壯的男人。
包括現在這位不肯摘幕籬的公子。
鄔梟心中不禁升起癢意,更加重了想要一睹芳容的欲望。
隻這眨眼的工夫,衛持風和紫鳶已在提刀侍立兩側,刀鋒明晃晃地攔在鄔梟眼前,往前寸許就能取鄔梟首級。
鄔梟有恃無恐地手扶刀柄,感到燕熙隔著白紗的冷淡視線。
鄔梟升起某種惡劣的心思,他不僅想要看到燕熙的臉,還想要打破燕熙的平靜的情緒。
然而,他所有無禮的舉動在這個身形姣好的公子麵前都不奏效,美人根本不為所動。
這讓鄔梟感到挫敗,且又被更加強烈地煽動了某種征服欲。
鄔梟愈發想要對燕熙做點什麼。
可惜啊,若不是他還要河清號的糧食,否則現在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把美人扛走。
鄔梟絲毫不為方才的無禮而尷尬,見到已失去挑開幕籬的機會,哈哈大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著玩物被寵成了掌上明珠的,也不知是哪個主子有這天大的福份,能得公子這樣的人。若有一日,你家主子厭棄了你,大可來找我。隻要你肯讓我親手摘下你的幕紗,我便也把你當掌上明珠那麼寵著。”
燕熙生了這麼一副皮囊,早就習慣了各式各樣的覬覦,燕熙光是從對方變重的呼吸,都能猜出對方動著什麼齷齪的心思。但凡是敢當著他的麵動那些惡心想法的人,最後都沒落得好下場。
燕熙也覺得可惜,畢竟生意還沒談完,這個人還有用,不能殺。
不過,總有一日能殺的。眼下,燕熙聽出鄔梟誤會了,他並不意外,當下沒有反駁,順水推舟地讓鄔梟領著鄔森走了。
燕熙立在窗邊,看著鄔梟威風凜凜地走出去,對方似是知道燕熙必會瞧他,仰頭回來,意味不明地對燕熙露出個誌在必得的邪笑。
燕熙在紗幕下勾出一個冷笑,盯著鄔梟看,一直到對方湮沒在人海。
他越瞧越覺得不對勁。他看鄔梟一路走著,竟沒人與鄔梟打招呼。
按說,鄔梟是鄔氏糧行的老板,必得經常在互市走動,在這裡應該是交遊廣闊,不說呼朋引伴,至少也該是左右逢迎。
不該如此人情陌生。
紫鳶順著燕熙的目光,也去瞧鄔梟的身影,沉吟說:“我瞧著他出手,底子很深厚,是個高手。而且此人身體條件好,無論個頭還是臂展都得天獨厚,力氣遠超普通人,一旦動手,我和衛同知怕是占不著什麼優勢。此人是有備而來,根本不怕回不去,實在是狂妄。”
“鳶姐說的在理。”衛持風接話道,“主子,若遇上他,單打獨鬥,您也要小心。”
“鄔梟不像是一個糧商……倒是鄔森有商人的樣子。”燕熙點頭,他的思緒正在捕捉某處關鍵的線索,他腦海裡一遍一遍地回放著鄔梟的表現,總覺得哪裡有不對勁,他邊想邊問,“鄔氏糧行,一直以來出麵當掌櫃的是誰?”
沈潛畢竟做的久,此時先答道:“自小的來西境起,一直就是鄔森自稱鄔梟。做生意的,都要先弄明白各商號掌櫃的身份來曆,我查過,這幾年鄔氏糧行都是鄔森出麵主事。”
燕熙問:“可有見過鄔梟隨行?”
沈潛稍做回憶,很肯定地道:“也就這幾日才見著鄔森身邊跟了鄔梟。”
某個可能漸漸浮上心頭,燕熙揭了幕籬,衛持風伸手接去了。
燕熙浸在午後的陽光中,緩緩地說:“異地而處,我會為糧食跑一趟互市,那麼漠狄和我一樣能做主邊市的人也會這般想。漠狄的朝廷是按血脈來封官,血緣越近、出身越尊貴、身體越強壯的品級便越高。他們的左賢王好比我們的太子,我聽聞漠狄的左賢王今年大約是二十五六歲,已經監國幾年,在軍中一言九鼎,很有手段和抱負,名叫狄嘯。”
燕熙這麼一說,在場的不由都吃了一驚。而後人人沉思,大家不約而同的往一個可能性想,而後麵麵相覷,在對視中已有了答案。
鄔梟仍不是那個人的真實身份,那個人藏在最後麵的身份是漠狄的左賢王狄嘯。
“隻可惜方才沒有殺死他,否則取他性命,漠狄失了儲君,必會大亂,今冬漠狄便無力發起戰事,西境的燃眉之急便可迎刃而解。”燕熙冷冰冰地歎息,他的目光覆上寒霜,“實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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