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他已經十九歲有餘,離滿二十歲還剩下一年多,加上榮的損耗,怕是時日無多。
無力感灌了燕熙滿身,他沉沉地看向燭火,他一口氣憋在胸腔,很久以後才長長歎出一口氣道:“不要與夢澤說,也不要與老師說,我會愛惜身體,也會配合一切治療。而且,不是還有意外之喜麼,或許我的情況並不像想的那麼差,先生,幫幫我好嗎?”
燕熙這一聲懇求,其實也是威脅。
周慈聽得心中一悚,他知道燕熙說到做到,若他不配合,燕熙便不會配合他診治。這份威脅背後,是燕熙對親近之人的愛護,周慈到底沒忍心拒絕,沉重地點了頭。
一時無話。
周慈笨手笨腳地重拾了筆,把方子接著寫完了。落筆後,他想到什麼,複又開口:“對了,道執還叫我與殿下說,‘今朝蟄戶初開,一聲雷喚蒼龍起’,執燈者已知使命,他們會以各種身份來助您。”
聽到執燈者,燕熙肅然起敬道:“執燈者到底有多少人?”
周慈道:“執燈者雖以二十四節氣為代號,其實不止二十四人,有的節氣是一個組織,由一人負責,下屬有許多人。也有的節氣至今沒有找到合適的人任職。”
燕熙問:“比如,哪個代號無人?”
“還差著好幾個,其中最重要的是‘夏至’。”周慈歎了一口氣,又望著那跳動的燭火像是很憧憬說,“夏至‘晝晷已雲極,宵漏自此長’,是四季中最亮的時節,我們需要這樣的人,帶我們衝破桎梏,燒儘破敗。但是,因著我們早年隻與他母親有接觸,自他母親去後,我們與他的接觸便斷了,重建安全的對話很困難,他很緊惕,且他的身份也不是旁人能輕易近身的,我們先前忌憚於他的勢力,怕暴露執燈者後事得其反,是以至今未有突破。”
這種變數無法預料,燕熙雖是驚蟄,卻不是執燈者的主事人,他見周慈隱了人名,便不再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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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都是漢臨漠親自交代人收拾的,勿須再做什麼整理。宋北溟心中有事,到他名下的軍帳走了一圈就回來了,他知道燕熙耳聰目明,沒敢走近。
他在遠處盯著那一直緊閉的帳門,心中漸漸沉下。
裡頭說得太久了。
但凡和大夫說話,到要避著人久談的地步,絕計不是什麼好事。宋北溟一直擔憂著燕熙的身子,他自己受儘了枯的折磨,知道榮並不會比枯好受。
他隻要一想,燕熙那樣本不該沾染凡塵的月神,要受病痛之苦,便是刮心割肺的疼。
不是沒有預感。這些日子,宋北溟發現燕熙怎麼養都胖不起來,日見消瘦,氣血卻還是紅潤,這種矛盾的體質更叫宋北溟揪心。以至於他無論再忙都要當天趕回,陪著燕熙睡覺,並儘可能地盯著燕熙用飯。
可偏偏有著榮的超常消耗,燕熙胃口還不好。
宋北溟隻能想到一個可能,那便是燕熙的脾胃已經不好了,而燕熙因著有榮的燃燒,平素精神煥然,且身在日日燥熱中,感覺不到五臟六腑微小的變化。
宋北溟時常會在夜半醒來,側頭去聽燕熙的心跳,那在睡著時也比他跳得更快的節奏,每一下都叫宋北溟難以安寢。
不必周慈來,也不必等周慈說什麼,宋北溟已經有某種判斷了。
他先一步已給夏小先生去信,懇請他務必早來。今日聽著二哥的病情有好轉,他算著日子,夏小先生不日便也能從靖都啟程來嶽西。
宋北溟在夜風裡望向彎月,心中自我寬慰道:有夏小先生和周慈在,總能想出好的法子把人養好。
再不行,拚著所有家當,也要把那傳說中的夏先生請來。
夏家既然能製出枯榮,就一定藏著某種解法,他的微雨要長命百歲,誰也不能收走。
作者有話要說:注:“晝晷已雲極,宵漏自此長”引自唐·韋應物的《夏至避暑北池》,意思是“夏至這一天,晝晷所測出白天的時間已經到了最長,從此以後,夜晚漏壺所計的時間將漸漸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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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文斕是大寒。我在71章裡補充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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