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主君郎君(2 / 2)

“我身係政務,離了總督府,政務往來不便。”燕熙靠在宋北溟懷裡,宋北溟的體溫比他榮燒的體溫還高,暖暖的很舒服,他說,“這陣子,總督府也是事務繁雜,怕是一月去不了幾日。”

宋北溟撥開燕熙鬢邊未乾的發,說:“總督府到嶽西軍營五十裡,快馬半個時辰就到,我在旁邊還置了辦差大院,你到那邊去時,可以帶上主要下官,文書往來日日急送,不會耽誤的。”

西境三郡之西雄據著定侯山,此山南北縱橫五百餘裡,南端緩和,北端陡峭,中間有數個東西向的山穀,這些山穀就是漠狄出沒的地方。

西境軍營依穀口而設,嶽西軍營就在總督府正西五十裡處,堵住的是定侯山最大關口青騅關。

有六萬屯軍在,嶽西軍營甚至比嶽西城更加安全。

燕熙確實離不了宋北溟,榮已經開始有中斷的跡象,他的身體會越來越差。

枯可以化解榮,也可以馴服榮。燕熙發現隻要在宋北溟身邊,枯就會蜇伏。他與榮已經進入了某種共生的狀態,他離不開榮,榮若全部化解,他將立刻迎來腐朽。他隻能馴服榮,就像宋北溟馴服枯那樣,而這個過程離不開宋北溟。小夏先生和周慈都說要他和宋北溟多相處,也是存了這個心思。

燕熙也聽到外麵風聲漸重,這風穿過西邊巍峨的定侯山來到這裡,還有這等風勢,今夜天氣必有驟變。

燕熙估算著宋北溟大約一會就要走。

軍情瞬息萬變,宋北溟來回一趟要一個時辰,若是正巧不在軍營,誤的就是戰機。

同在一境,想要時常相見仍然很難。

燕熙想到更遠的層麵,他腦海中是定侯山數處關口的分部地形,任何一處關口的失守,嶽西三郡都會陷入漠狄馬蹄。定侯山是不能失守的防線。

燕熙說:“我挪到前線也有好處,各處軍需轉運不敢怠慢,前方軍情也能及時知曉。”

宋北溟聽懂了燕熙的意思,他從不懷疑燕熙心中的江山和子民,鄭重道:“儲君守國門,儲君在哪裡,哪裡就是最堅固的防線。你之身後,即是安寧。”

隨著宋北溟的話音落,燕熙手腕上一涼,低頭一看,是一串瑪瑙手釧。色澤比尋常瑪瑙要紅上幾分,在雪白細長的手腕上繞一圈,襯出驚心動魄的豔色。

燕熙知道宋北溟並不喜歡這些俗物,有些納悶地問:“這手釧有何特殊之處?”

“我請首飾匠人教我做的。”宋北溟說,“你聞聞。”

“這是……”燕熙抬腕深嗅幾口,沉在身側的手不由收緊,他怔怔瞧向宋北溟說,“這裡麵,裝的是你的血?”

“是。我無法時時在你身邊,你若不舒服,隻要剝開珠子,裡麵有用我血煉的藥丸。”

“我……”燕熙恨這身體底子不行,宋北溟可以馴服“枯”為己所用,他卻拿榮沒有辦法。他除了接受這樣的重情,努力活得久一點,竟是彆無他法。旁的事,他都能謀劃,隻有身體無能為力,他蒼白地說,“知道了。”

“想要日夜都在你身邊是奢望,可不在我妻身邊,心中如有空缺,時刻擔憂你吃不好、睡不好,更怕你被榮煎熬難受,無人可解。”宋北溟很少把如此細致的心事剝露出來,可是這次的分彆叫他備受煎熬,他的微雨不知還有幾許時日,他一刻看不到人,就怕轉頭人就沒了,他握住燕熙說,“微雨,你是我身上的脊骨,誰要把你帶走,就是抽走我的尊嚴和生命。”

這句話太重了,燕熙僵了身子,抬手撫上宋北溟的臉頰:“夢澤,沒有誰能陪誰走一輩子,人要有自己的念想。”

“我不是好人。”宋北溟道,“或許年少時,我曾天真過。但五年黑暗過去,我已磨成利鋒。暗部的生意,你瞧過賬,我那心思藏的再深也瞞不過你的眼睛。這世道太爛,打碎它才能重建規則,我不管善惡,我隻要公道。我知道造.反用兵會生靈塗碳,可那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是你讓我看到了另一條道路。微雨,我如今的念想皆係於你,你要出事,就是往我身上捅刀子。”

燕熙無法回應宋北溟:“我……”

宋北溟注視著燕熙:“你不止是我的念想,你若出事,大靖必亂,多少人把生家性命押在你身上,多少學生和百姓仰望著你,你是萬萬子民的念想,我也是你的子民。我的微雨要長命百歲,千秋萬代。”

“我會愛惜身體。”燕熙說,“手釧我收下,難受了,我就剝開一顆來吃。”

-

時辰還早,燕熙睡意全無。

他心中還有事,而能和宋北溟好好說話的時機太少,於是掀了軟被要起身。

榻邊兩盞高燈,把燕熙身體上痕跡照得清晰。

宋北溟目光凝住,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了,抽了裡衣過來,替燕熙穿上。

係衣帶時,宋北溟的手指在“溟”字上流連不去,上麵有好幾個不見血的牙印。

燕熙被宋北溟發燙的指腹勾得想起方才的荒唐和潮.熱,捉住了宋北溟的手說:“我還有事和你說。”

宋北溟拿外衫把燕熙罩起來,抱在懷裡,像哄小孩那樣說:“你說。”

燕熙失笑道:“銀糧戰一旦起勢,必會逼得漠狄狗急跳牆,我們的新兵還在練,漠狄來的越早,雙方兵力越懸殊。你是武將,為何會同意我的謀劃?”

“我原本也設想漠狄會再等一個月,糧食收上來再動手。當玉關受襲後,證明設想隻是幻想。”宋北溟想到了玉關的戰場和杜鉉的戰死,沉聲說,“漠狄想要糧,更想要地。隻要有了地,就有了地上的糧食和人口。西境在招兵買馬已是眾所周知,漠狄不會為那一季的糧食,平白等對手的兵力上升。”

“玉關之戰,叫我放棄了拖延之策。”燕熙點頭說,“連狄捷這種沒怎麼打過戰的王爺都已經按捺不住想要乘人之危,漠狄王廷不會再等。”

“戰爭一觸即發,與其我們日日如坐針氈猜想對方何時何進攻,不如主動引導這場戰事。”宋北溟的思路與燕熙出奇的一致,“我們準備不充分,便要讓對方也準備不充分,要打亂他們的節奏,讓他們的措手不及中開戰,雙方之間的差距反而會更小。我這兩日都在苦思,如何將禍水北引,而你已經找到了天衣無縫的方法。”

“我們手上有控製他們出兵的誘餌。”燕熙玉白的手指捏著脖頸上吊著的金鑰匙說,“我用銀糧戰讓他們沒了糧草軍餉,逼迫他們出兵。再用糧食做誘餌,我把糧倉建在哪裡,他們就會襲擊哪裡。西境雖然隻有八萬兵馬,但隻要我們把對方的兵力分化,集中我們的優勢兵力,將對方各個擊破,始終確保在單場戰役中我方兵力優勢,就能一直掌握戰局。”

“稟報太子殿下,不是八萬兵了。”宋北溟聽到這裡,機色鬆快了些說,“臣募了四萬新兵,殿下已經有十二萬兵了。再過半月,還會有幾萬新兵入營,我們與漠狄的兵力差距在快速縮小,所差的是時間與時機,就看誰能掌控戰局了。”

燕熙側身,正麵靠在宋北溟懷裡,他手指停在宋北溟健碩的月匈膛說:“宋副都統,辦事能力卓絕,深得孤心。”

宋北溟壞笑了下,勾了燕熙的下巴說:“那麼,太子殿下,賞臣些好處?”

燕熙似天真般聽不懂他的意思,眨眼說:“雨要來了,你這便要起身趕路,時間倉促,來不及給你備賞。“

宋北溟挑眉,捏著他的下巴,把人吻住了。

夜裡的風驟然變急,夾帶了冰涼的水汽。

入秋後的第一場冷雨就要來了,往後一場秋雨一場涼,寒潮已經在算著日子來的路上。

宋北溟沒有深入這個吻,他鬆開燕熙,留戀地撫著那潤澤的唇說:“我該走了。”

燕熙保持揪著宋北溟的衣襟的動作:“這一去,要幾天才能回來?”

宋北溟想要起身,身子卻似灌了鉛般沉重,說:“玉關戰事一起,各郡軍營都加緊了。募兵、練兵和固防,樣樣都得趕,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宋北溟說不下去,頓了聲說,“微雨要按時吃飯,好好睡覺。若得空了,到軍營去住幾日。”

“嗯。”燕熙鬆開了手,知道該要推人離開,手卻不忍使勁,很輕地說,“我會聽話,郎君。”

宋北溟正要起身,猛地僵住了身子。

他娘的,這一聲郎君。

回身又和燕熙接了一個短暫的吻。

北風驚風還是按時踏夜奔出,宋北溟一襲蓑衣融進夜色。方循和都越打馬跟上。

雨轉瞬就落下來了。

-

卯時正,嶽西軍營已完成早訓。

昨夜天氣突變,子時後暴雨如注,夜裡出巡的隊伍遲遲未歸。

這讓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漢臨漠望著大雨皺住了眉,他的副將漢崎說:“許是路上被雨困住,不一定是遇襲了。”

漢臨漠身上背著“冷鋒”,望著雨簾:“我們會想雨能困人,漠狄也會如此想。他們剛折了一個王爺,必會有報複之舉。巡邏隊連個消息都沒有,若非出了意外,絕不會一個都回不來。西境邊線漫長,衛所分散,驛站建了許多,論理若是巡邏隊歇在驛站,也該有驛報傳來。”

宋北溟從校場下來,在主帳外報了聲,掀簾進來先朝漢臨漠見了禮,解了蓑衣說:“雨太大了,路不好走,沙土鬆散又連著草根的地方遇著大水便要爛,人若踩上去,眨眼便陷進去。西境的草莽中這種地形不少,這是入秋第一場大雨,新來的將士們不熟悉情況,路上凶險。若趕上熟悉地形的人埋伏,幾乎無力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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