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霎時氣得火冒三丈,覺得這美人太過蛇蠍心腸,冷笑道:“我原想,你們河清號是大戰,便是百姓過日子都難。
他不得不親自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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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意味不明地瞧著狄嘯,收回了壓在案上的手,款款坐直了說:“鄔老板都快要買不起糧了,還想著築金屋?”
“小公子怎知我要買不起糧了?”狄嘯盯著燕熙道:“搞亂漠狄銀根和糧價的,是不是你們?”
燕熙坐在濃重的冬意裡,卻毫不受外頭陰沉的天色影響,他施然地說:“你們漠狄的事情,做糧食生意的都知道了。我們隻是個糧行,哪有這麼大的能耐搞亂你們漠狄的市場?要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得要多少糧,多少銀子?你覺得這是一個糧行能有的實力麼?而且那買賣瞧著,也不劃算,我何苦高價收銀子,又高價收銀?”
“你們大靖國庫空虛,國庫裡的錢,甚至不如從前薑家私庫裡的多。天璽帝的國庫拿不出這麼多錢來我來做主,鄔老板,你要分清談話的對象。”
狄嘯聽小公子唯利是圖,反倒放下心來。他一直擔心河清號彆有用心,現下來看,這河清號與原來的錢、白二家也沒什麼分彆——都是發著國難財,隻要銀子,不要氣節的商賈。
狄嘯手底下還有薑氏從前上貢的銀子,買二十萬石糧食不在話下,但坐吃山空並非長久之計。
現在是有銀子,沒糧食。
百姓要糧,打仗也要糧。
可是,眼下連大靖太子都來了西境,大靖絕不可能再有任何妥協,漠狄的機會隻剩今年。待西境緩過來將更加難打,今冬一戰勢在必行。
原本狄嘯隨時能舉兵南下,偏偏漠狄市場崩了,這小公子又幾番推拒,耽誤他到現在。
狄嘯討厭這種被拿捏的感覺,隱隱感覺到一張非常大的網在朝他張開,可是他看不清,摸不透,河清號在這種形勢下還敢做生意,背後必定不簡單,他眯了眼:“你至少讓我知道,你是誰?大靖的太子是不是你的靠山?”
燕熙像是聽到什麼天荒夜談般大笑起來,說:“鄔老板為何會猜是太子?”
狄嘯目光不錯地盯著燕熙:“你們河清號發跡就在這一年,正是大靖太子顯山露水的一年。如今大靖最大的世家都被打沒了,下麵的小世家一個個自顧不暇,沒有哪個世家有能耐走通全大靖的關係。生意做到河清號這樣,得是皇商。然而大靖皇家的人死的差不多了,你的靠山要麼是大靖皇帝,要麼是太子。好巧不巧,你們來西境之時,正是太子赴任之際,小公子,我們漠狄的市場就是你們出手做亂的吧?”
燕熙沒有按照狄嘯的話答,而是慢條斯裡地問:“不如你也告訴我,你是誰?尋常糧商用不著買八十萬石糧食。你要置辦的是軍糧罷?漠狄如今是左賢王狄嘯輔政,你背靠的是狄嘯?”
狄嘯發現這小公子真是難纏,真真假假地摻雜在一起,叫他分辨不出來。對方若是急於否定或是極力遮掩,他都會懷疑。偏是這樣,大大方方侃侃而談,他說什麼,對方就回敬什麼,反而叫他拿不準了。
“這麼猜來猜去多麻煩,不如我們互相交個底?”狄嘯坐回椅背裡說,“你先把幕籬摘了。”
窗外北風長吹,風拂起幕籬的白紗,燕熙的下半張臉露出來,他沒有抬手去擋,而是由著風撩動,再一次溫和地邀請:“你來,我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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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持風和紫鳶適時地把手按在兵器上。
狄嘯囂張地起身,他來到燕熙麵前,俯身就要揭燕熙的白紗。
燕熙偏頭避開了,他起身,抬手很輕地按在狄嘯的肩膀上。
狄嘯何其敏銳,習武之人不會允許旁人如此靠近,狄嘯手上蓄力時感受到燕熙手指柔若無骨,輕輕滑過他肩頭,這觸感太妙了,他有一瞬間門的放鬆。
今日這小公子多次示好,這讓狄嘯生出某種微妙的得意,是以狄嘯沒有第一時間門反抗,而是貪心地去看燕熙揭起幕籬。
這一回,竟是當真看到了。
那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狄嘯看呆了。
一個男人,怎麼能生成了這副模樣。
在此之前,狄嘯一直覺得大靖的美人過於柔弱,他不喜歡一捏就碎的美,然而眼前這張臉上柔美之餘還有英氣。
太對他的審美了。
真是的,大靖的山河果然好,能養出這般鐘靈毓秀的人物。
狄嘯被這種美麗衝擊得晃了神。
他的思路很快,亦十分警惕,他隱約意識到不對,警鈴隨即大作——因為他早就聽說太子殿下的顏色冠絕大靖,這張臉不可能是彆人。
高手過招,眨眼間門便失了先手,他眼前刀光一閃。
正常來說,以狄的身手,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休想傷著他,可是這刀光快得詭異,如影隨行般追來,以他的速度退身,竟躲不開。
他胸中一痛,忍痛悶哼,反手抓住燕熙的手。
色字頭上一把刀,狄嘯因著驚豔的失神,當胸挨了一刀。若非他避的夠快,這一刀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會武,你以為這樣就能殺得了我?”狄嘯手上施力,五指如鷹爪般收緊,要把那纖細的手骨扭斷,凶狠地說,“太子殿下。”
“狄嘯。”燕熙沒有否認,也沒有選擇抽手,他在戰鬥時格外冷靜且不計代價,空出的那隻手不知從哪又摸出一把匕首,朝狄嘯劃去,“知道孤今天來要什麼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