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要殺頭的!”
那些到處可見的紙張像是燙手山芋,百姓們慌張地丟掉。
稍有些見識的人嚴肅地提醒:“天家血脈,乃是大事,豈是我等庶民能議的!”
“趕緊的把這些紙燒了,這些紙,光是看到都掉腦袋的!”
“誰家敢有一張,滿門抄斬都夠了!”
百姓們慌張地收拾滿地的紙,點火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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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不長腳,卻走的最快。
不出半日,靖都都在議論此事,便是錦衣衛在大街上巡邏,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百姓們都在觀望,大家以為天璽帝必然震怒,一定會狠查此事,接著恐怕是要血流成河。
然而天璽帝除了派錦衣衛加強巡查之外,並沒有處置誰。
這就微妙了。
難道是天璽帝底氣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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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捉摸不透的態度,縱容了流言飛起。
隔天此事甚囂塵上。
街上的紙張不減反添。
紙上寫的話,愈發不能看:
“熹平帝暴斃而亡,是拜天璽帝所賜。”
“長公主其實是男子,被天璽帝處了宮刑。”
“天璽帝嫉妒燕氏血脈,絕了燕氏香火。”
每一件事,都猶如一記重雷,轟炸在靖都。
長公主是男子?!
百姓們簡直不敢相信。
百姓們先是迷茫,而後是竊竊私語,也沒心思掙錢了,都伸著腦袋看宮裡頭的動靜。
話說到這麼難聽的地步,仍然沒見錦衣衛抓誰。
百姓們開始狐疑了。
這等非議之事,驚動了靖都的學生。
學生們知曉此事厲害,先是按捺著性子看事態發展,國子監祭酒更是親自盯著監裡頭的學生們,再三叮囑不許妄議,莫要參與,自毀前途。
可是學生們又等了一日,乾清宮還是沒有表態,市井裡頭越傳越難聽。
學生乃天子門生,他們無法坐視君父被如此構陷。
學生們義憤填膺,自發到午門外請命,要天璽帝澄清事實,斥責非議之人,並起誓要與流言鬥爭,還天子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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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璽帝無動於衷。
這下可好。
學生們從激昂不忿到不解懷疑。
有人開始懷疑流言莫非都是真的,否則天璽帝為何不作聲?
是做賊心虛嗎?
但此事實在乾係重大,沒有哪個學生敢出頭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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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突然冒出幾個人自稱是老晉王府的人,言之鑿鑿地說天璽帝的生母是個不守本分的女人。
還說胡氏在老晉王府要陪客,不陪客的時候,還往外偷人,借腹生子。
說得繪聲繪色,有板有眼。
胡氏因著沒有任何封位,是天璽帝都不認的生母,民間說起她來肆無忌憚。連她幾歲賣藝,幾歲□□,以及在入王府前賣過多少客人都被挖出來了。
甚至還有胡氏從前的客人出來現身說法,那些人唾沫橫飛,把自己如何陽剛說得天花亂墜,把胡氏如何卑微承歡說得細致入微。
言語汙穢,不堪入耳。
事情鬨成這樣,宮裡頭還是沒有人出來管。
靖都府尹生怕事情鬨到不可收拾,派了許多衙役出來驅趕聚集的百姓。
五城兵馬司也加強巡防,幾日裡抓了不少人,隻是不敢大張旗鼓地說是因言獲罪,都是抓的都是有作奸犯科前科之人,是以並沒起到什麼威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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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徹底失望了。
乾清宮沒有表態,在天下人眼裡就是默認了。
他們拜的君父,竟然是個縮頭烏龜?被市井如此抹黑,也不敢出來扶正名聲?
其中也不乏人開始更加懷疑,莫非天璽帝當真是個血統肮臟且手段卑劣之人?
學生們在市井上與百姓對罵,文縐縐的說辭被淹在信口胡說胡攪蠻纏的口水裡。
學生們有理無處講,怒發衝冠,不少人坐在午門外,慷慨陳情,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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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每日都有八百裡快馬的急報送來。
竹宅每日都把靖都的文書呈給燕熙,燕熙看後什麼都沒說,隻把文書一封封壓在案頭。
西境愈發冷了。
“這雪怎麼下個沒停?”衛持風冷得跺腳,看紫鳶披了件紫色的大氅出來,忙湊過去說,“鳶姐,你怎麼出來了?你傷未愈,當值不急在這一時。”
“你們天天讓我躺床躲風,我都快發黴了。有兩個神醫的照料,我內傷已無大礙,手傷也快好了。近來不太平,我身為暗衛長,不能再躲懶了。”紫鳶懶懶地說著話,她的長相其實很嫵媚,因著平日裡殺氣極重,以致沒人把她當個芳齡女子看待。
此次她大傷一場,麵色比從前蒼白不少,臉瘦得不及巴掌大。她沒有提劍,紫衣白絨站在雪裡,像是鄰家的姐姐一般,笑起來溫和又明媚。
衛持風突然不敢再看她,倉促地錯開目光說:“今兒天冷,鳶姐你先彆上屋頂,在簷下守著便好。”
紫鳶沒有逞強,領了衛持風的好意說:“西境這雪且得下呢,從現在起,這雪一直得到明年開春才能化。冷?這才剛開始。”
燕熙在正屋裡把外麵的對話聽了個全,他側頭時發絲擦著宋北溟的臉,說:“西境到了最冷之時了。”
宋北溟把那發勾在手心說:“大雪再下幾日,路更不好走,你想好何時啟程了嗎?”
燕熙任那發絲被宋北溟把玩,傾身靠近,衣襟滑開,慵懶地說:“我的傷還沒好,我要躲懶。”
“靖都近日風大,”宋北溟將人攬在懷裡,他細細描著懷裡的美人,從燕熙的眉目裡,看懂了太子殿下高深的謀算,十分讚同地說,“好戲上場,隔岸觀火才好。”
“是了,靖都風助火勢,大有燎原之勢。”燕熙聽著外頭的風雪聲,靠在宋北溟健碩的胸膛上,感到無比安心,“老師來信也改口風,讓我且等幾日。待牛鬼蛇神出儘了,才是神魔上場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