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敘情歸都(1 / 2)

同樣的深夜裡,西境的雪止了。

更聲響至醜時,夜深且夜。

竹宅正房前的風燈在寒風裡輕搖,外頭萬裡積雪,屋裡頭溫暖如春。

燕熙在軟榻間醒來,宋北溟把他抱得這麼緊,他都起汗了。

燕熙掙了掙。

宋北溟睡夢中也隨時感知燕熙動靜,手上一撈,把人摟到身上,他在黑暗中倏然睜眼,與燕熙對視:“睡不著?”

“嗯。”胸膛相貼的地方,燕熙能感受到宋北溟強有力的心跳,這蓬勃的生命力,是他獨有的春.藥,宋北溟的強悍、熱烈、霸道是他所望塵莫及的。可這樣的人對他說過,要做他的“風月臣”,他垂首與新封的太子妃交頸相.貼,不舍地說,“夢澤,我該歸都了。”

“我知道。”宋北溟把身上的人摟得更緊,他就是要把燕熙捂出汗,這讓他感到燕熙沒有生病。他湊近那一咬就紅的耳朵說,“陛下許了我們親事,便不會再殺我,也不會再禁我入都,待西境的神機營和炮牆都建好,開戰前,我就會去看你。大戰勝,我便歸都,與你做日日夜夜的夫妻。”

“身為太子,此時該說戰事要緊、國事為重,不該感情用事。”燕熙咬住宋北溟衤果露的肩頭,把那裡染得潮濕,他在即將分離之時,體驗到愛情的磨人。

燕熙不像宋北溟那樣時時讓對方感知愛意,他狀似冷漠遊離,然而在這般刀割的時刻,才知自己愛的鮮血淋漓。

他發狠地把宋北溟咬出牙印,嘗到了些許血腥的味道。

突然理解了宋北溟要給他刺字的欲.望。

燕熙發覺了自己濃烈的占.有.欲,他也想宋北溟鎖在身邊,啞聲說:“夢澤,我隻有你,不想與你分開,一時一刻的分彆都難以忍受。”

“我也一樣。”宋北溟時刻記著燕熙身上的“榮”,榮已經微弱了許多,可一旦離了他,“榮”又會詭計多端的變得凶悍。不必問大夫他也知道,以燕熙現在的身體底子,根本沒有餘力製服“榮”,他整日的提心吊膽,夜裡也嚇醒好幾回。

這天下不讓他和燕熙此時廝守,太子殿下的江山正在崛起,他若護不住燕熙的江山,便守不住他們的小家。宋北溟咬牙道:“此去靖都,江山美景皆入你懷。西境還有一戰,此戰勝,四海升平,八方來朝,我的微雨將是盛世明君,永載青史,世代詠誦。”

燕熙嗯了一聲,鼻尖相觸,兩人呼吸交纏,夜靜處,軟被下的摩.擦細碎清晰。

“金鎖鏈打好了麼?”燕熙在親.密.無.間的相抵中暫忘離傷,呼吸變熱問,“我想要你把我鎖起來。”

“快了,我回都時帶去送你。”宋北溟順著燕熙的頭發往下,“把你鎖在婚床上,叫你記住洞房的痛,一生一世,幾生幾世也忘不掉我。”

“為夫甚是期待。”燕熙臉上發熱,他適應了黑暗,單手撐身,看到宋北溟筆挺的鼻子,他愛著這個英俊又豪邁的男人。宋北溟是他的慰藉,也是他的偏執,宋北溟用溫暖的血肉,在這本書裡給他建了一個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結束這場血腥野蠻的任務,溫柔的交貼讓人沉淪,他不想天亮,很輕地說,“我想把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一齊辦了。”

“這兩件事離得很近麼?一起辦?”宋北溟覺得不對,忽地想到某個可能,眸光驟斂,詫異道,“你……是說?”

“我本不願歸都。能讓我回去的,隻有那個位置。”燕熙的裡衣在廝.磨間變得淩亂,宋北溟乾燥的手指在撫摩那個“溟”字,把他的心跳都弄快了,他氣息不穩地說,“兩封遠道而來的聖旨,一場轟轟烈烈的血統之戰,一紙情定今生的婚書,環環相扣,恰到好處,必是有人在運籌。能做到如此的,隻有父皇,父皇在逼我回去,也在助我回去。我沒想明白他為何如此急切,但我可以確定,他一天也不想在那個位置上呆著了。”

宋北溟聽得駭然,停了手上的動作,驚問:“陛下正當壯年,不該啊。”

“他或許病了,又或許快瘋了,他掌握著時局,風波和人心都被他牽在手裡,他織了一張密集的網,迫使我歸都。遠隔千裡,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瘋狂和執拗。”燕熙沉思道,“在西境戰局扭轉開始,甚至在更早之前,他就在等我回去。”

宋北溟讀過不少兵書和史書,史上主動退位的皇帝屈指可數。萬人之上的位置令人留戀,他不信天璽帝是愛子心切的父親,他見過天璽帝把燕熙當“刀”磨的殘酷,天璽帝甚至縱容著他,讓他差點殺了唯一珍愛的皇子。

這樣的男人不會因為父子之愛而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利。

宋北溟試探地問:“陛下是要主動退位嗎?”

“他不會。”燕熙眸光幽深,“父皇喜歡掌控,他不會允許他的上麵,有人指手劃腳,他忍耐四姓多年,最後甚至賠儘有四姓血脈的皇子,也要把四姓清乾淨。他畢生都在追逐絕對的控製,他如願以償站到了一言九鼎的位置,不會再忍耐了。”

宋北溟聽得膽戰心驚,撐住燕熙的雙肩說:“那……你是要你弑父嗎?”

“我……不懂他。”燕熙沉吟良久,少有地猶豫道,“我中狀元入朝之後,隻在冊封那日見過他,我在那日曾想過隻要殺了他,我就是皇帝。可他隻是輕飄飄地望我一眼,就讓我感到驚悚而打消了念頭。我舍近求遠來西境之初,並不明白他的用意,在我被這場風波推到了解手可及的位置時,終於明白了。他讓我來西境,就是要我有重建江山的勢力。此次的血統風波,帝王的操縱深藏不露,隻有同類才能嗅到他的欲望,他……要清的不僅是四姓,還有皇姓。”

皇姓!

腐敗的皇燕還有許多吃著皇糧的偏支遠親,天璽帝也不想養了。

宋北溟駭住了。

他也曾分析過無數次天璽帝。

這個帝王似無情無欲,又似深陷欲壑,無從揣摩,深不可測,根本無從下手。

兩個有情人,在深夜裡的交談觸及到了大靖最深的帝心,宋北溟坐起來,把燕熙托在懷裡,再拉高軟被,把美人暖住了,凝重地說:“那你此去,並非坦途,陛下不知還布了什麼局在等著。”

“他勢必要再考驗我一回。”燕熙沉思道,“你我都是他磨的‘刀’,他算無遺策,必也磨了其他的‘刀’。他不介意血脈,才是他最可怕之處。他若真不是燕氏血脈,可他到底是借著燕姓上位,可他連燕姓都不放在心上,繼任者姓不姓燕,他無所謂。我若沒用,坐不穩江山,他才不管我;若有一日,我被取代,他隻會快慰。我不是父皇的對手。”

宋北溟問:“陛下會怎樣考驗你?”

“他原本想看我能否放棄你,可他失望了,我沒有達到他要的冷酷無情。”燕熙估摸著天璽帝的心態說,“既然無法利用你控製我,便會利用其他人。我的至愛至親,隻有你、靈兒和他。”

“陛下寵靈兒,且靈兒是公主,陛下不會為難靈兒。”宋北溟說到此處,遽然遍體生寒,他抓著燕熙的肩膀的力道加重說,“微雨,天子血,親父血,沾不得,一沾便是永世罵名。你要做明君,千古大帝,不能有些汙點。你看,此次風波之後,天下人不再提陛下,不是因為可以無視他的血脈和弑君傳聞,更不是擁戴他,天下人厭惡他的血腥,所以轉而請願要太子歸朝。這場風波,陛下也輸了,你是唯一的贏家。”

燕熙沉默許久,他的傷手不敢動,右手去扶宋北溟的手,他們身體早已坦誠相見,可他心裡藏著的惡魔從未暴露給宋北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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